“我们的距离到这儿刚刚好,不够我们拥抱就挽回不了……”
耳机里反复着那首《刚刚好》,如同宁祈现在的心境。人说“远香近臭”,有距离的时候在彼此的眼中或许很美好,但一旦靠近了,那些本性就会钻出来暴露在眼前,如同自己和凌霄的关系。只是,“臭”的那个是自己。
宁祈多想要在凌霄面前留下一个完美无比的印象。她已没有绝世美貌,至少在性格、品位、行为举止上,她想在他心里拿满分。温柔、大方、热情、善解人意、活泼开朗……这世间明明有那么多讨喜的性格,偏偏自己选择了一次又一次拿些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和凌霄吵架。凌霄一定觉得这个女人多疑、易怒、蛮不讲理,甚至是有心计。她曾以为和他的物理距离越近,和他的心靠得也会更近。现在看来她错了,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们之间心灵的鸿沟已经深如万丈。
“宁祈,这周末有什么安排没?”任舒的声音将走神的她唤回了现实。
自从吵架那夜之后,宁祈特别接了需要短期出差的项目。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和凌霄之间的尴尬,她把希望寄托于时间。偏偏凌霄也因为跨国项目忙碌着,因为两人分开的四天之内,宁祈只接到过一条对方的信息,是出差当天嘱咐她在外注意身体的。
“还不知道哎。”宁祈勉强地笑了笑,项目结束了,她也该回家了。明天就是周六,凌霄貌似也会在家,两人再见,自己该如何表现得若无其事呢……
“这周末,丁丁过来。”宁祈的心不在焉已经好几天了,任舒都看在眼里,“我之前和他说宁阿姨会陪他一起去游乐园。你看,转眼都快两个月了,你有没有时间啊?”
宁祈没有立刻回答,她何尝不明白任舒在想什么。对方一次次地照顾她接近她讨好她,说实话她也不讨厌。但是心里有个凌霄,两人一做比较,便再也没法多看任舒一眼。
可是现在,任舒拿丁丁来邀请她,倘若这种情况还拒绝,分明就等于和他摊牌。如此一来,她的生活里就又多了一个尴尬关系。
“呃……我要问下凌霄,明天可能要去医院看姥姥。毕竟我出差过来都没探望过她,家里人会怀疑。”宁祈略慌张地掏出手机,没敢看任舒的眼睛。
“喂,宁祈?”电话拨得有些仓促,凌霄仿佛也有点意外。
“那个……”宁祈略微尴尬,不过任舒就在边上听着呢,她尽力表现得好像自己和凌霄之间没闹过不愉快,“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看姥姥?”
“晚上吧。”
“哦哦。”宁祈有点失望,不过她心里打算骗任舒说是下午探视,“行啦,我就是问问。一会儿回家见吧。”
“我今天估计要半夜才回去,和项目经理约了吃饭,之后可能还有点活动。”
“哦,好。”宁祈一直都很喜欢凌霄和她交代行程的感觉,仿佛她真的是他的另一半。
“还有……”凌霄的语调忽然踌躇了一下。
“嗯?”
“明天中午,梁月约了我吃饭。你不想去我不勉强你,我已经和她说你要加班。”
已经平息下来的情绪起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又高涨起来,宁祈的脸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垮了下来。
“我知道了。明天我也确实有约。”
“那……祝你玩得愉快。”
“谢谢。”
“……”电话那头沉默了短暂的两秒,才传出嘟嘟的忙音。要知道客套有时候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明天没问题了?”任舒露出颇为期待的表情。
“嗯。”宁祈转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们晚上才要去看姥姥。”
第二天宁祈大早就出发了。走的时候,凌霄还在睡。她看了会儿他的睡脸,不由地叹了口气。明明像这样在一起,碰得着摸得着,但感觉上却是异常得遥远。
满怀心事地下了楼,任舒已经将车停到楼下,而丁丁正在后座的车窗里向她高兴地挥着手。
“宁阿姨!”
“丁丁早。”决定暂时放下那些烦扰,宁祈笑起来。
“上车吧。早饭我放在座椅后背口袋里了。”任舒今天穿了件深蓝的格子衬衫,戴了顶枣红色的棒球帽。
“好。”因为任舒的体贴心里一暖,宁祈掏出口袋里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
“不爱吃的话,后座椅上还有土司面包和牛奶。”任舒说着发动车子。
“宁阿姨,今天我要坐海盗船,要坐小飞机,还有小火车,还要看花车,还有海豚表演,还有……”小男孩兴奋地手舞足蹈。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开车的任舒眉开眼笑,“他一玩起来就疯得不得了,估计要折腾一天呢。”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急急补充,“不过六点之前一定会把你送回来的,不耽误你的事。”
“没关系啦,既然出来了,丁丁开心最重要。”宁祈摸了摸丁丁的头,眼眉中不觉掠过淡淡的忧伤。抬起眼来,正撞上任舒从后视镜里投来的目光,“啊,我是说,看姥姥的时间没有约死,稍微晚一点点也不要紧的。”
“宁祈,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你了。”任舒微笑。
“没什么。”她看向孩子,“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对吧丁丁?”
到了游乐场,两个大人陪着一个孩子疯狂起来。或许是被丁丁的童真所感染,或许想要挥掉心头的阴霾,宁祈抛下了作为一个成人的所有负担,跟着丁丁又笑又闹好像姐弟俩。而一旁的任舒则担任摄影师和挑夫,偶尔加入胡闹一下。在他心中,眼前的女人和小孩才是他未来生活的憧憬。
吃完午饭,丁丁开始犯困。宁祈便和任舒找了个长椅坐下,将膝盖当作枕头,让孩子睡在上面。直到确认丁丁睡着,两人才重新开始小声交谈。
“我好久没看他这么开心了。”任舒真诚地道谢,“多亏你了。”
“我算什么啊,父母的力量才强大呢。”
“你不知道,他妈妈就喜欢给他报各种兴趣班,从以前我们就常常因为教育问题吵架,现在就更……”
在一起就应该互相迁就互相妥协。——如果换了从前,宁祈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这样说。可是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困难的事情,至少在她和凌霄之间是举步维艰的。她想迁就,她想妥协,但代价是自己快无法呼吸。
“你对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吧?”宁祈这样接话,她想毕竟任舒和他妻子是不同的,他们是相爱结的婚,而自己这边根本只是单相思。
“宁祈,”任舒却忽然转过头来,非常认真地看着她,“其实,我已经准备和她离婚了。”
“离婚?!”宁祈不由音量提高,想起丁丁还在自己膝上,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们去日本之前,我就和她正式提了这事,但她没答应,要我给她一段时间。”
“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吗?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们分居的事情。我和她之间早已没了感情,只是碍于双方父母身体不好,丁丁又还小,而且孩子妈她……”任舒踌躇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措辞,“她闹了很多次,分居也是她勉强同意的。”
宁祈睁大了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任舒说到自己的妻子。她以为任舒妻子应该是自由洒脱,因为和任舒理念不同无法磨合才不能一起生活,而不是那种沾了太多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婚姻。毕竟她有听任舒说过,他妻子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现在也是在名企里面做着高管的工作。
“所以……”
“所以离婚变得很难,我自己也很忙,拖着就随她拖着,反正两个人都已经在过各自的生活。”任舒说得颇为无奈,“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觉得该结束的早结束了,对彼此都好。你说呢?”话到最后,他忽然看向宁祈,宁祈有点慌张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对是也对……不过她一定是对你还有感情才不愿离婚的吧?”
“或许吧……”任舒自嘲地笑起来,“只是我不知道她爱的是我,还是能够控制我的感觉。”
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宁祈只有沉默。忽然,她感到自己的左手被握住了,睁圆了眼睛转过头去,任舒正异常真挚地凝望着自己。
“宁祈,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等待的机会?”
“……”宁祈张了张口,头昏脑胀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虽然任舒对自己的心她早有察觉,但目前状况也太让她猝不及防。
“等我处理完离婚的事情,我也会等你结束和凌霄的假婚约,到那个时候,如果你发现你抓不住凌霄,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多久我都愿意等。”
宁祈舔了舔越来越干的嘴唇,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全是湿汗。她要怎么回答才能全身而退,她要怎么回答才真的是对他们都好?
正当她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手机适时地震动了起来。
“抱歉。”她低头去摸包里的手机,看见凌霄的名字赫然跳在显示屏上。稍稍避过任舒的视线,她接起电话。
“喂?”
“宁祈,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姥姥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