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
王牙倌儿指着林放,急的直跺脚,他从十三岁时入牙行,干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知好歹的雇主。
王牙倌儿想到当初为了压价,可是费劲了手段,若不是这群妇孺实在难以维持下去,此处宅院也不会被压下去近半的价格,为何林夫人的婢女看到他就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还不是王牙倌儿之前下手太狠,才导致婢女对他恨到了极点,结果到最后,自己不但没落到好处,反而弄得两头不讨好。
“娃娃果然是娃娃,即便是贵人,也难免脑子会出问题!”
王牙倌儿恨恨的想着,却不敢真对林放无礼,牙行之人地位虽卑,对雇主却是出了名的守信,更何况,他见林放毫不犹豫的那处三条金锭,早就在猜测林放的身份了。
“难不成是府城来的贵公子?”
想到此处,王牙倌儿觉的今日受的委屈,也只能打落了牙合着血往肚里咽了。
林放将金锭递了上去,林夫人却连退两步,拒绝道:“林公子,不可,之前妾身与牙人谈好的价格确实是三百两,无须这般。”
“夫人!”
听到林夫人所言,她身后的两个婢女顿时急了,她们也是府中仅留的两个下人,自幼被林府收养的他们,对林家的感情远超那些雇来的下人,即便林府遭劫,她们仍旧不愿离去。
王牙倌儿见到这一幕,顿时乐了,嘿嘿,没想到今日除了遇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雇主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傻子一样的妇人!
这时王牙倌儿反而不着急了,他倒要看看,姓林的小子怎么应对。
林放顿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金锭拿回去了一条,留下两锭,“这样可以么?”
林夫人还是摇头,“林公子,妾身懂得虽然不多,但金子兑换白银的价格,妾身还是略懂一二的,朝廷定下的虽然是一百两白银换一两黄金,可在民间,一两金子往往能兑出一百五十两上下的上好纹银,因此,一锭金子足矣。”
说着,林夫人上前取下一锭金子,又在宅子的地契上摁下了手印,交给林放。
林放眨眨眼,没有多说,只是将地契拿到手中,看了一眼就在下方摁下了自己的手印,不过这种地契是否有效,林放也不太确定,毕竟按照云宋的律法,女人是不能处置宅院以及财产的,大多时候,地契上签字画押的应该是地契原主人的长子或其他男性继承人,才有权买卖祖业,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情况,林放也不知道林夫人一家属不属于那些例外,不过地契这种东西,只要官府不和你较劲,只要你拿出来地契,产业就属于你,但要是官府找你麻烦,即便你符合所有律法上的程序,官家总能找到理由治你得罪,所以林放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随手将地契塞进怀中。
王牙倌儿适时的搓着手上前,谄笑道:“林公子,既然买卖已经达成,你看...”
林放瞥了一眼,淡淡的点点头,“恩,谈好的佣金不会少了你的,不过麻烦牙倌儿在门外暂避片刻,我与林夫人还有事要谈。”
王牙倌儿愣怔,有事要谈?
王牙倌儿诧异的看了一眼林放,若不是看林放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可能就怀疑林放对林夫人起了不轨之心。
林夫人也讶异的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林放。
“林夫人,还请麻烦您的两位婢女也一同暂避片刻。”
林夫人身后的婢女相视一眼,尽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她们的想法与王牙倌儿无异,她们同样认为,林放和他所带来的童子,都不过是娃娃模样,就算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是有心而无力。
林夫人沉吟片刻,轻声道:“小环,小玉,你们先去门外候着。”
“是,夫人。”
小环小玉两人齐齐退出门外,王牙倌儿目光在林放与林夫人之间来回游荡,最后怪笑一声,才离开房间,反正买卖已经完成,就算雇主和卖方私下交谈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
“公子,让妾身留下可是有何要事?”
林夫人不知怎得,明明是面对两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孩子,竟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特别是被林放打量的时候,浑身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夫人不必紧张,在下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公子请问。”
“林家现在除去夫人和两位婢女外,还有几人?”
林夫人沉吟片刻,林放提出的问题有些无礼,但她们已经沦落到会被牙人欺负的地步了,只是一句稍显无礼的问话,也不算什么了。
“除去妾身主仆三人之外,还有亡夫的生母,也是林府的老夫人,妾身膝下还有一个七岁大的女儿,另外,亡夫的三位兄弟留下的遗孀也在府中,算上四个孩儿,一共七人。”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林府,连你在内,只有十二人?”
林夫人苦涩的点点头,两个月前,整个林府上下何止数十人?林府虽然算不上西固县的豪门大族,但靠经商起家的他们,虽然地位不高,财力在西固却是排的上号的,可惜,昔日繁花一夜之间就凋残至此,不但家里的支柱没了,诺大的林家眨眼间就烟消云散,仅仅剩下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带着几个孩子和老人,苟延残喘至今。
甚至到了此刻,后院的那几位弟媳还在闹分家,若不是老夫人威望还在,这个家真的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林夫人,不知,可否讲一下你哪位...早夭的孩儿?”
林放犹豫了下,这个问题更显无礼,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林放问题一出口,林夫人脸上悲色再也抑制不住,看向林放眼神中倒是没有埋怨和愤怒,反而带着莫名的闪光。
“我那孩儿也是命苦,刚刚出生三个月,便日夜啼哭不止,后来找了附近的名医,甚至还去了府城,也找不出原因,后来有人说,我那孩儿并非是得了病,而是中了邪气,只有魔法师才有办法,亡夫当时虽然已经颇有资产,但找一个肯为商人之子治病的魔法师谈何容易?可亡夫也不愿放弃,就连夜带着人赶往府城,结果,我那苦命的孩儿在半路上就没了气息。”
妇人轻轻的述说着,眼眶也被升腾的水汽所笼罩。
“不知,夫人可否接纳在下,成为您的义子?”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