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晴轻吟一声,睫毛轻颤,悠悠醒转。
眼前是一片银白,纯正却不刺眼。
她睁着大眼,眸中毫无神采,看来有些茫然。
但呼吸间,脖颈后方传来的隐隐痛感让她游离的思绪迅速聚集,记忆如碎片般出现,并迅速组合完毕。
她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的事。
于是,她深吸口气,大叫出声。
“啊!”尖锐的女音穿云裂石,闻之让人耳膜生疼。
“哎呀,我说安晴老师,你就别喊了,省省力气吧!”身边忽然传来说话声,听来颇有些无可奈何。
“嗯?”安晴惊疑一声,停止了尖叫。
因为那说话声,听来有些熟悉。
但绝对不是吴飞远那人渣,那笑面虎,那恶魔!
她转过头,便看见一丈外的那道身影。
那确实是她熟悉之人,让她稍稍安心。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前。
眼见安晴终于瞅着了自己,那人再度出声,认真道:“况且,就算你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听到的。”
“这是为何呢,石忠生老师?这又是什么地方,您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吴飞远人呢,您碰见他了吗,有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另外...另外...”
略微平静下来的安晴站起身开口道,问题如炮弹般倾泻而出。
但话到后来,她脸颊通红,踌躇着开不了口。
而眼眶,也一样开始变红。
她双手抱胸,瘦弱的身体微微佝偻,颤抖不止,看来颇为可怜。
石忠生毕竟活了四十来年,哪能不知道她所指为何,当即抢着回道:“你放心,我是在路上拦下了吴飞远的星辰车,将你救了出来。当时,你就是现在这般打扮。”
这么一说,安晴当即伸手揉了揉眼睛。
“至于我说你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在一个家伙的肚子里,而不是在外界。”
说话间,石忠生伸出右手食指。
在指端,有银芒跳动,闪现柔和光泽。
那手指虚点,一张黄色卡牌便自半空现出身形,漂浮在他眼前。
“这...”安晴眼睛睁得比方才更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神情。
毫无疑问,石老师是一个召唤师。
而这,比听到自己在一个生物肚子里更让她难以相信。
“呼~”有微弱呼吸声传来,身周景象渐变,不再被银白充斥,转而露出半透明胶状物。
胶状物是一只水母样的奇特生物,有几只类似触手的半透明长条在半空缓缓飘荡。
而当安晴抬起头时,便看到两颗拳头大,时不时前后转动的淡红色圆珠。想来,这便是那生物的眼睛了。
“安晴老师,你心情平复了吗?我们这就出去了。”石忠生道。
想了想,他脸上再次露出无奈神色:“对了,出去后你可别再叫这么大声了,要不影响不好。”
“哦,好…”安晴一愣,面现尴尬道。
而她刚答应完,两脚便传来坚实感,自己已然站在了实地上。
在灯光照耀下,她清楚看到了四周景象。
眼前是一处陌生房间,布置简单。除了靠墙的一张床,便只有一个木制书架,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一些陈年旧书,和两张平放在窗下的蒲团。
左边蒲团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膝而坐,正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您是…”安晴对着这满脸深邃的老者欠了个身,恭敬问道。
“安老师不必拘礼,老朽是这新塘收容院的院长,丁卫国。”丁卫国微微一笑,点头道。
“新塘收容院?”
安晴闻言一愣,随即问道:“就是赵毅同学的家么?莫非我现在便在此处?赵毅同学在吗,我听说中原很多家族为他而来,到底是为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安老师,你这…让丁院长怎么回答好呢?”旁边,石忠生失笑道。
“呀,是我唐突了!丁院长莫怪,我只是心下担心赵毅同学,这才,这才…”安晴反应过来,抓着衣角,有些手足无措。
丁卫国摆摆手:“没事,我刚才也说了,安老师你不必拘礼。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将这收容院当做自己家便是。我收容院这些人,也和小毅一样关心着你。”
“谢谢丁院长,您的好意安晴心领了。但我有自己的家,家里还有父亲要赡养。”安晴对着他恭敬鞠了一躬,婉言拒绝道。
“安晴老师,那个…我想你已经用不着赡养你父亲了…”不想石忠生却忽然接了口。
“石老师这是说的什么话!古人云,亲爱我,孝何难;亲恶我,孝方贤。你我教书育人,自当做那德行高尚之人,又怎么抛弃双亲呢?”安晴挑眉,脸色阴沉,语气亦严厉。
石忠生闻言苦笑一声:“安老师,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听小毅说过你父亲对你的糟糕态度,但也不会阻止你行孝道。只是,你父亲他…他…”
“我父亲他怎么了?”石忠生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安晴心下一突,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安老师节哀,你父亲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丁卫国瞥了石忠生一眼,随即看向她,平静道。
“什么?”安晴闻言一个趔趄,但觉心脏都漏了一拍。
“丁院长,请您不…不要乱开玩笑这种玩笑!我傍晚时分还在家中照顾他…不行,我要回去做饭了。我父亲他还生着病,等着我照顾。”她直感觉脑海里一片混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用不着,你父亲已经被我们接过来了。”丁卫国摆手,而后示意石忠生。
“安老师,他在这里。”石忠生会意,重新召唤出无影,自其中放出一道身影。
赫然是安富贵。
只是此刻,他闭着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父亲!”安晴惊呼,踉跄着扑过去,跪坐在地。
眼中,已噙满了泪。
“父亲,父亲…”触到那已僵硬且冰冷的躯体,她再抑制不住内心悲痛,伏在他身上徒劳地呜咽着。
那是发自肺腑的感伤,是身为子女的真情流露。
父亲虽然被救出来后性情大变,总是说些胡话,对她的态度也和以前不同,但毕竟是浓于水的血肉亲情。
最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在世的唯一亲人。有他在,自己才算有家。
这两天每当心下委屈时,只要想想这个家,想想过去和父亲一起生活时的温馨场景,她便会振作起来,有继续眼前糟糕生活的勇气和动力。
她心怀希望,从未停止过相信,相信过去那老实巴交,将自己小心捧在掌心里呵护的父亲终会回来。
但现在,所有的美好希望都如泡沫般,随着父亲的死去一个个破灭。
他冰冷的躯体就这么静静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丁卫国和石忠生轻叹口气,只安静看着,并不出声相劝。
至亲之死,阴阳两隔,对于一个刚从学院毕业,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来说,还是太早,太残酷了些。
片刻时间后,安晴抽噎声渐小,从安富贵身上离开,坐直了身子。
“父亲,你醒醒,地上凉,我扶您起来…”她忽地露出一丝凄惨笑容,双手颤抖着自安富贵脖子后方穿过,便要将他扶起来。
“安老师,你…”石忠生眉头一皱,刚要出声,一只手便搭在了他肩膀上。
丁卫国看着他,摇摇头轻声道:“可怜的人儿,随她去吧…”
费力地将安富贵搀扶着坐起,安晴紧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诉说着过去的回忆。
随着时间流逝,她语气渐低,最终停了下来。
将安富贵重新放在地上,她缓缓站起,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石老师,我父亲的死是否与吴飞远有关?”她转向石忠生,认真道。
石忠生点头,表情同样认真:“安老师,我虽未曾亲眼所见,但想来不差。救下你之后,我便带着你赶去你家。而到了那儿后,你父亲已然没有了生命迹象。等到我再找到吴飞远时,却发现他已和吴家家主的二儿子吴欧混在一块儿了。要不然,我已将他捉了回来。”
“吴家,哪个吴家?”安晴道。
“中原四大家族之一,星沙吴家。”石忠生回道。
他脸上带着悔恨,接着道:“说来真是抱歉,安老师,小毅临走前曾让我顺道带他去看过你。虽然当时他不曾拜托我什么,但从那神色间,我能看出他对你的担心。我虽然之后每天都会在空闲时来到附近,也打发了两波过来想对你图谋不轨的家伙,不想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如果,如果我能多用点心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不,这不能怪你,石老师。”安晴摇头,平静回道。
“这都是吴飞远这个人渣,恶魔,刽子手的错!”转瞬间,她又变了语气,森意盎然。
“我很感谢石老师您在暗中为我做的一切,但我父亲的仇,我希望由我自己来报!”
“安老师切勿冲动,以你目前实力,就算去找吴飞远,也只是羊入虎口,以卵击石。我想,要是小毅还在,也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么做。”丁卫国盯着她,望不到底的深邃眼眸中流露担忧。
“丁院长,请您放心,在拥有足够实力前,我会蛰伏起来,好好活着。”
”所以,石老师,安晴冒昧恳求,希望您能够收我为徒,教导我如何成为一名召唤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