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宫门口便分路,孟玥朝堂上朝,纳兰初在宫人的引领下去后宫。
显然,她来的有些晚了,谦贵妃面脸含笑,贤王妃也一脸喜气的谈笑,五公主羞涩地坐在齐国公世子身边,众人越说她脸越红。
这番场景,让纳兰初不住想着自己当初和孟玥回将军府以及见谦贵妃时是何面色!
再想孟玥说洞房竟然没感觉!竟然没感觉!
正有些出神,这时便听贤王妃唤道:“六弟妹来了!”
五公主羞涩一笑,“六嫂!”
齐国公世子也长了副好皮囊,与五公主坐在一起很是男才女貌,他自小便受了优等教育,此刻彬彬有礼,对纳兰初的礼貌问候几乎挑不出错。
纳兰初淡淡回他,口上祝贺不断,又恰到好处地表示自己来晚的歉意。
然而面上如此,心里却在想五公主的洞房。
瞧着齐国公世子身体的健朗程度,且在血气方刚之下醉酒无法控制,五公主又是初经人事。这该有多疼啊!
纳兰初坐在贤王妃身边,抱起向她扑过来的孟天昊,心里无时无刻不补脑一对新人洞房的场景。
直到孟天昊小手环住她的脖子,嘴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母妃,三婶叫你!”
贤王妃叫她?
纳兰初一个激灵的看向贤王妃,见贤王妃轻轻摇了摇头,使眼色让她看谦贵妃。
好吧,原来是这一次她话少了,又引起谦贵妃的不喜!
纳兰初有些无语,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便是可说也可不说。她想着谦贵妃对她这么不喜,想来这些话不说更好,结果一不小心又惹得人家不喜。
好在她快和孟玥离开这里了,以后几年不看她脸色,又好在因为五公主的好事,谦贵妃不会发作,虽然受了几下冷眼,但经她自动忽略倒也没什么不好。
不多时,孟玥与贤王并肩而来,齐国公世子忙起身问候,两人就坐又聊了好一会儿。后谦贵妃要和五公主说母女私房话,殿中其余几人便在宫中转转。
孟玥牵着纳兰初的手,低声问道:“母妃给你气受了?”
“没有,母妃顾忌五妹就没刁难我。”纳兰初实话实说。
孟玥沉声低语:“我……”
“别说对不起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只要我们好好经营我们的小家就行了。”
孟玥的脸上露出笑意,却又听纳兰初道:“你说我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了,母妃会不会杀我?”
纳兰初确实有些担心这个,所谓杀手防不胜防,上次不过是她命大。
孟玥沉吟半晌,低声道:“不会的,驱逐江南虽是我们所期盼,然而在外人眼中却是失势,母妃除掉你是想让我另娶,不说我会否如她愿另娶,谁家能允许女儿嫁我一个失势的人。所以,初儿你大可放心。”
“那要是你得势了呢?”
孟玥轻轻一笑,“眼下除非三哥登……否则我得势已是不可能。”
“为嘛有种你为美人抛去江山的感觉?”
“江山不是我的,是父皇的。再说,初儿,你值得我为你取舍。”
纳兰初摸摸自己的脸,“你看我脸红不?”
孟玥不想她话题一转,竟问起这个,仔细看了看,说没有。纳兰初叹道:“果然啊,老婆子我再也不是无知少女,孟玥同学蒙骗不得。”
孟玥变了变脸色,“你觉得我蒙你?”
纳兰初笑道:“开玩笑的,玥玥生气了?”
孟玥别过脸去,明显生气,纳兰初暗恼自己方才为何要说那话,这下伤了孟玥还要她来哄。
她看了看前面贤王与齐国公世子谈得正嗨,前左侧贤王妃带着众孩子悉心教导。
纳兰初心一横,直接伸手按下他的头,吻了上去。
一下蜻蜓点水,两唇分开,孟玥咬牙道:“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
“逼娘为娼。”
“女儿家的矜持去了哪里?”
“交给周公了。”
“以后不许这样。”
“不许哪样儿啊,玥玥同学,你这可是典型的下了床便不认人,床上我比你都矜持,只是床下你非要做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儿,那我只是动手动脚了。”
“你……”
“晚上要不要来一次?”
“……”孟玥皱眉道:“不行,眼下孩子有些不稳,你不许再动这心思,生了孩子再说。”
“禁欲好久啊!”
“我比你难忍!”
“玥玥终于说了句比我更不矜持的话,好欣慰啊!”
……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前面齐国公世子笑道:“恪王殿下与王妃感情甚好!”
“嗯。”贤王应道,好得离谱,好得让人嫉妒!
贤王看了眼一旁的妻子,眼中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丝哀伤。他不禁在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冷淡的呢?
兰侧妃进府后不久吧。
他知道兰侧妃是细作,但为让丽妃五郡王落网,便必须宠她。后院中的女人,有得宠便有失宠。或许正是那时,自己伤了她的心。
但贤王不明白的是,在兰侧妃以前自己也会宠其他女人,有时比兰侧妃还要宠,那时她却为何仍为自己尽心尽力。
想到妻子,贤王的心阵阵疼得发狂。
齐国公世子察觉贤王情绪有变,他微微垂眸,尽量压低自己存在感!
*
离京之前,纳兰初和孟玥前往纳兰氏的家庙看纳兰夫人。
纳兰将军一夕之间消失不见,仿若人间蒸发。除却有些知情人都不知他的去处。
去家庙时,纳兰夫人没问纳兰将军去了那里,只拉着纳兰初的手哭了许久。
当时云姨娘斗胆问了孟玥一句,“锋儿如何了?”
孟玥淡淡道:“本王虽离了京城,但有贤王,你儿前途也是无可限量。反之,若贤王败了,你儿才会毁!”
云姨娘低声道:“多谢王爷悉心栽培我儿!”
“姨娘不该谢本王。当谢初儿,若不是初儿看中二公子,想必如今二公子的下场与纳兰将军无异。”
“大小姐的恩惠,婢妾永记于心!”
孟玥沉吟一声,便低声与纳兰初道:“初儿,时候不早了!”
纳兰初擦干眼泪,她虽喜欢纳兰夫人不如纳兰老将军,但这份母女亲情也让她无法忽视。若能,她定要将纳兰夫人也带到江南去,然而不能,明帝让自己和纳兰老将军跟孟玥走已是最大限度。
纳兰老将军与自己走了,京中不可能不留一个纳兰家的人。
这就如,孟玥能走,但谦贵妃贤王五公主都不能走。
辞别之后,两人回府准备明日发出。
“父皇你告别了么?”问道。
“嗯。”
“母妃五妹呢?”
“也好,昨天在宫里与母妃说了好一会儿话,该交代的也交代了。长这么大,除却一年前的出征,还从没见母妃哭得这么伤心!”孟玥的神色有些哀叹。
纳兰初虽然不喜欢谦贵妃,但孟玥的心情她能理解,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纳兰初体贴道:“玥,不若你今晚进宫陪母妃用膳,明早就要出发,一走几年或者更久都见不到你,母妃想着肯定难受。”
孟玥沉吟,“不用了,若进宫,只看母妃不看父皇不妥,然若是父皇改变主意,这可大为不妙!”
“喔,好吧!”纳兰初又道:“五妹呢?我看她挺舍不得你的,不若今晚我们去齐国公府?”
孟玥摇头,嘴边却是含笑,“那丫头是担心我走后,犯了错事没我便少个人给她善后,呵呵!都嫁了人还这么淘气……”
“别装了,还装……”纳兰初道:“看不成母妃,今晚便去齐国公府,这事儿我定了。”
孟玥脸上有丝笑意,又听纳兰初道:“把三哥也叫过来,你们兄弟也好说说话。还有,叫三嫂也把孩子带过来,包子定也舍不得沫儿几个。”
临行出发,未免明帝多疑,孟玥不便去贤王府。因此都在齐国公府相聚最好。
纳兰初为他想了这么多,处处考虑他的感受,孟玥心里面上都是感激之色。
纳兰初看他这样儿,连忙道:“快别感动了,帮我收拾东西。”
“有下人收拾,你着急干什么?”
纳兰初手捧着个镶了宝石的花瓶,说道:“下人能做什么,只能搬搬东西,做些不切实际的事儿,有用的还得靠我们自己。”
“比如……”
“比如我们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府中东西将来不定落到谁手里,所以我们能拿走一分是一分。嗯,把花瓶砸了,宝石取出来。”
“……”孟玥看着自己手中纳兰初硬塞给他的花瓶,脸色颇为不自在。
“快点……”
“……”
“砸呀……快砸呀……”纳兰初催促道:“磨蹭什么呢?”
孟玥还是没动,纳兰初气道:“有男人还不如没男人,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了,把花瓶给我!”
“……”
*
晚上,齐国公府的几人桌上酣畅淋漓,每个男人一手拿个酒瓶子,一边洒酒一边大笑。
这番场景,看得纳兰初怒眼直瞪,心里不住后悔为何让孟玥来。
来了就喝酒,以后再也不让他来了。
也恨这桌上另外的两个男人,好好的吃个饭谈个心,劝什么酒!
贤王妃见纳兰初眼色,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纳兰初拉离桌席,两人庭院谈心。
“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若不出意外,你这腹中孩儿恐怕也会在江南产下,三嫂没什么可送的,这只玉镯便提前给侄女了!”贤王妃摘下玉镯,送到纳兰初手中。
这玉镯做功精致,无一点瑕疵,翠色透白,手感也极好,极合女儿家心意。
纳兰初道了谢,笑道:“不定是个男孩子呢!”
“三嫂瞧着是个女孩儿!”
纳兰初听了心情不知不觉便好了起来,她也觉得是个女儿。这孩子在腹中的生命力都这么顽强,出生了定也不会差!
她会和孟玥定能让这孩子无忧无虑的长大,让孩子能选择想要的生活。
纳兰初想想都觉得高兴!
不久之后,五公主也跟了出来,她的眼中含有泪花,走到纳兰初身前,低声道:“六嫂,以前五妹多有无礼,望六嫂别与五妹计较!”
“五妹这是怎么?”纳兰初关切道。
五公主抽出丝帕擦了擦眼睛,歉声道:“五妹先前不懂事,以为六嫂与六哥在一起是为了荣华富贵,但黄陵之行六嫂以身涉险、六哥驱逐江南六嫂随之无怨无悔,此情,足以说明六嫂一片真心!”
“……”纳兰初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想想也是,若非真爱,怎会以身涉险,若非真爱,怎会甘愿跟着一个失势的人。
虽然,她希望孟玥失势。
纳兰初笑道:“六嫂从没计较,五妹放心!”
与孟玥从齐国公府出来,纳兰初叹道:“你妹妹真可爱,她居然以为我是为荣华富贵才和你在一起,我就纳闷了,为何不说我贪图你的美貌,想无时无刻不睡你!”
孟玥一边打酒嗝儿一边道:“你成天就想着这档子事儿,五妹哪像你!”说着,他边去抱她,“不过你这样也好,只对我发情!”
“发你个屁!放开我……”纳兰初挣扎道,我靠,酒味又来了!
想直接推开他,又怕他没稳住摔着了。
因此便叫了侍从帮忙,让侍从将他扶上马车。
这夜,孟玥同学无疑又睡了次地板。
次日一早,夫妻两个带着老小离开京城。纳兰老将军一把年纪了,京城对他来说除却仇恨便没什么念想,皇陵没杀成明帝也罢,至少初儿还很平安。久经沙场的睿利之眸瞥过京城,不带一丝怀念的离去。
孟玥心有所念,然而男儿不轻易掉泪,只独自黯然。
至于孟天昊……
小家伙哭得很伤心,与当初在江南时得知知晓走时的哭泣有得一拼。纳兰初低声安慰:“别哭了,我们还会回来的。”
“可是昊儿走了就见不到沫儿了。”
孟天昊从记事起便和沫儿待在一起,两孩子若说感情不深,那是假。纳兰初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便凑合着道:“包子啊,知晓在大奉京城,我们去江南离知晓更近。”
孟天昊却哭得更凶,“我知道更近,可昊儿去了江南,知晓和沫儿都看不到了。”
“……”从儿子的话中,为嘛她听出一种坐拥齐福的感觉?好吧,纳兰初承认自己乱想。
“昊儿不是喜欢知晓么,离知晓更近岂不更好?”
“这不一样。”孟天昊立即反驳,激动之下语气难免有些激厉。
纳兰初倒觉得没什么,然纳兰老将军却有意见了。只听得他冷哼一声,“初儿别说了,你的话人家不领情!”
孟玥猛地看向纳兰老将军,眼神之凛冽让纳兰初都不由一骇。
孟玥本就心里堵得慌,经纳兰老将军这么无理取闹,心里更是不爽。孟天昊被纳兰老将军与孟玥震骇住,哭声瞬间停止,然而眼泪却是越流越多。纳兰初尴尬得为孟天昊擦眼泪,心道你这小家伙就该吼吼,这不,母妃好声好气的安慰你不听,却吃定了曾祖父的喉咙。
纳兰初低声吩咐孟天昊进了马车,再走到纳兰老将军身前干笑道:“爷爷,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
纳兰老将军边哼边走到另一辆马车中,自动为纳兰初孟玥相处腾了位置。
孟玥的眼睛还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寒气,纳兰初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道:“我们也进去吧!”
孟玥站着不动,纳兰初不住唠叨,“你还较劲儿了是不是,不就吼了你儿子么,再要闹脾气当心我不要你。”
然而,孟玥却低声道:“初儿,你都不安慰我!”
“什么?”纳兰初啼笑皆非,“玥玥同学想要安慰,来来……初初的怀抱永远留给你。”
两人相拥上马车。
车内孟天昊还在打哭嗝儿,纳兰初给孟玥使眼色,意指你的儿子你安慰。
孟玥抱起孟天昊,柔声道:“昊儿别哭了,你若想念沫儿,日后可回京看她。”
“真的?”孟天昊眼睛一亮,但下一刻却又暗了下去,“可母妃说这几年我们都不会回京。”
“是啊,你父王是这样和母妃说的。”纳兰初生怕包子从此不信她,忙解释道。
至于安慰包子,纳兰初相信孟玥同学完全能行。
孟玥瞥了她一眼,果然只过了一会儿,便将孟天昊说的眉开眼笑。
纳兰初对孟玥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到现在的处境,纳兰初问:“我们再过几年回来?”
孟玥沉吟半晌,“或许明天,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又或许……是一辈子,总之,不出意外,便只能等三哥胜。”
“平日里看三哥在你兄弟们中不显眼的,他会胜么?”她觉得贤王还没孟玥能干呢。
孟玥低笑道:“别小看三哥,短时间的不显说明不了什么,你且等着看。”
“喔!既然你这么相信他,我便也不说什么了。不过我又在想另外一件事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三哥胜了,他能容下你么?帝王连亲儿子都不认,你只是弟弟。”
“或许!”孟玥有些迷惘。初儿言之有理,他只是弟弟,更何况还是个聪明的弟弟。
纳兰初想了想道:“不过不怕,若是三哥以后不放过你,你就用三嫂去威胁他,不要伤了三嫂就好。”
孟玥轻轻敲了下她头,笑道:“想得这么远做什么,方才连我都被你绕进去了。如今我有京城众多势力都放弃皇位,待几年后这些势力定不会存留多少,那个时候还会要皇位?三哥可不会这么糊涂。”
“也是。那我们就只等着三哥登帝王吧!”
纳兰初躺在孟玥胸口,又问:“你觉得三哥胜算多大?”
“五层。”
“五层?”纳兰初惊讶道:“你当父皇的其他儿子是死的啊,太子这么得势,三哥的胜算哪有这么大。”
太子?孟玥轻轻冷笑,夺嫡之争,这个人在父皇平安出皇陵之时就已出局。
当日因为纳兰吟,他与贤王曾向太子要的那东西正是太子章印在纸上的印,这东西平日看着不显,然而在关键时刻却有免死之意。
林爵当日以纳兰初母子威胁,孟玥便将纸撕成两半,后林爵交还于他。
皇陵之时,明帝孟玥几人被关在石洞中,外面精通皇陵机关之人迟迟不开机关,后来明帝追究,竟在那人身上发现了太子印。
这意味着什么,明帝不可能不知道。
再有孟玥在明帝身边埋下的宦官李瑞金暗里挑拨,明帝如今已深信皇陵之陷与太子有关。
他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存心害他的儿子?
当然不会。只怕不久之后便会传来废太子的消息。
孟玥嘴角含笑一丝轻笑,他走了,留贤王一人在京中夺嫡,但他会送贤王礼物。
太子的废黜,便是第一件礼。
后面……
他等着贤王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