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气闷热。
城门外的灾民们都纷纷散开,坐在了远处的树荫或城墙的背阴处。
管允志也坐在了城墙根下,此时的他,心情异常忐忑。
因为那个瘦高中年人,已经开始磨斧子了。
“县令大人,若再过半个时辰,粮食还没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管允志心情焦躁,越来越觉得,一个副五品的巡察使去征调一千神策军与粮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我管允志历经数载,才取得了功名,没想到成为县令还不到三年,就要丧命,上天真是不公啊!”管允志喃喃道,已经做好被杀的准备。
而此刻,赵岩正在阴凉的屋内,气定神闲地阅读着一本闲书。
他笃定,神策军在午时之前定然能够抵达大洪县城门下。
……
一刻钟后。
就在很多人都开始焦躁地来回踱步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
一支骑兵出现在远处。
“快看,是军队,他们是不是来对付我们的啊?”一个灾民大呼道,然后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锄头。
“天啊,这……这是什么军队呀?全铠甲装备,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弓弩,并且这些战马比我们看到的要高大威猛许多啊!”
“你们看到没有,后面还有马车,上面拉的好像是粮食,我还看到几头猪!”
“没错,是粮食,就是粮食,这些士兵是来救我们的!”
……
周围的百姓变得欢呼雀跃起来。
而管允志看到这种场景,也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赵岩走上城楼,看到那一千骑兵带着各种物质疾驰而来,朝着不远处的李主簿说道:“李主簿,可以下令开城门了!”
“大人,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有一千神策军坐镇,这些灾民还敢进城抢掠吗?”赵岩瞪眼道。
李主簿干咳一声,大喊道:“开城门!”
城门内的百姓当即都撤到了一边,看着城门大开,然后,赵岩、李主簿领着数名衙役,大步走出了城门。
很快,一千骑兵便来到了城门下。
管允志整理了一些衣服,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他一眼便看出,为首的那个身骑白马的人,便是骑兵队伍中的主事人。
“这位将军,下官管允志,乃是大洪县的县令,我代表大洪县的百姓和灾民们感谢诸位了!”管允志拱手说道。
骑着白马的青年汉子,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看到赵岩后,迅速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营指挥使刘战,参见公子!”
这个刘战正是赵岩曾经救下的那个神射手,如今在杨弘的麾下,担任营指挥使。
“起来吧!”赵岩笑着说道,上位者的气质尽显无遗。
“公子,目前所带的粮食够两千人吃上十天,另外杨帅还让带来了十头大肥猪!”
赵岩环顾四周,道:“那就在此处埋锅做饭吧,让这些灾民先吃饱了再进城。”
“遵命!”刘战一拱手,便朝着骑兵队伍下命令去了。
一旁的管允志看得一愣一愣的。
营指挥使,虽然官阶没有新政巡察使高,但实权却很高。
这位营指挥使对这位年轻巡察使的尊重程度,宛如仆人对主人一般。
管允志猜测,赵岩的身份背景定然不简单。
“管知县,在那里愣什么呢,赶紧组织灾民们搬粮食做饭啊,另外将城内的锅碗瓢盆也都协调起来!”赵岩高声道。
“是……是,下官这就去做。”
一个时辰后,城门外,西北角落的一处树林里冒起了炊烟。
杀猪,蒸馒头,烙饼,煮粥……
灾民们活力十足,热闹得就如同过年一般。
赵岩不由得感概:百姓的要求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要让他们吃饱睡暖,没有人会选择造反。
“猪肉熬菜熟了,大家快端碗过来吃呀!”管允志笑着大喊道,他率先盛了一碗,并拿了两个馒头,给赵岩端了过来。
“巡察使大人,你先尝一尝!”
赵岩笑着接过食物,夹了一块肉,又吃了一口馒头,然后说道:“香,真香!”
……
翌日,天大亮。
赵岩和黑娃驾着马车离开大洪县,朝着杨弘驻扎的军营行去。
大洪县由一千士兵驻扎,安全问题已经有了保障,并且只要能保障灾民们吃饱,便不会再出现暴乱。
赵岩想要完全解决晋州造反的问题,必须前往析城府,让那些人都相信,干旱与新政没有任何关系。
官道上,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赵岩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莫非新政真的惹怒上天了吗?
当日黄昏,赵岩来到了两万神策军驻扎的山麓中,此处距离析城府只有不到五十里。
军帐中。
赵岩坐于主位,神策军主帅杨弘站在下面。
赵岩摆了摆手,道:“杨弘,这不是在宫内,无须行礼,你也坐下吧,向朕好好讲一讲析城府的情况。”
杨弘当即坐在一旁,思索了一下后,说道:“陛下,如今的析城府大约有六万人,其中近三万为洪崖军,其他要么是年高体弱的百姓,要么就是析城府的富户。”
“洪崖军的首领洪成安是个秀才,他不止一次放出话来,称只要朝廷停止新政,他立即便解散洪崖军,且自杀以谢天下!”
“唉,这个臭秀才,心里是笃定晋州干旱是与新政有关了!”赵岩皱眉说道。
他不怕洪崖军造反,不怕洪崖军烧杀抢掠,就怕这些人根本不是坏人,只是听信了一种说法,认为能解决干旱的办法,只有废除新政!
“析城府可完全封城了?”赵岩问道。
杨弘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洪成安提出了一个口号,叫做:来了便是洪崖军,他欢迎各种无法活命的灾民前往析城府的府城。我派探子潜入过城内,发现洪成安将里面的食物全都聚集在一起,保障每个人都有吃的,就连他自己和普通人吃的也都一样。”
杨弘见赵岩一直在皱眉,又补充道:“陛下,若需除掉洪崖军,活捉洪成安,臣率兵一天便可以做到。”
赵岩摇了摇头,道:“不,朕要的是民心,不是让他们产生更大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