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之看严七的眼神有些闪躲,当时因为赵眄灼失控没去注意,现在想起严七之前的情态,实在是......
“你发热了?”
赵逸之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片红,凡人身体经不起折腾,落水造成赵逸之发热的可能性很大。
赵逸之赶忙甩甩头,发现头真的有点晕,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脸上的热意到底是因为严七还是因为发热所导致的。
府上下人都歇下了,叫醒也麻烦。严七干脆带着赵逸之去后厨准备自己弄一碗姜汤给他驱祛寒,赵逸之感觉脑子越来越混沌,四肢都快提不上劲儿了。
严七一回头就看见赵逸之直直往地上倒,严七手疾眼快将人接住,手背覆上赵逸之的额头,烫得吓人。
严七把人送回房间,自己去药库配药,赵眄灼自告奋勇地留下来看着赵逸之,听枫钻去后厨给赵逸之弄点儿姜汤什么的先缓缓,毕竟煎药耗费时间。
赵逸之是半昏迷状态,喝了姜汤勉强好一些。
待严七备好药给赵逸之服下,状况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
毕竟是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导致赵逸之生病,严七让赵眄灼两人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赵逸之。
前半夜赵逸之还算安静,到了后半夜就开始不停发汗掀被子吵热。
严七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把被子给他盖上,作为师徒相处的一月时间,一开始严七只是觉得赵逸之习武是小打小闹,所以并没有真的把它当成徒弟。
越往后,越能感受到赵逸之嬉皮笑脸的背后是真真正正地用心在学。
从一开始调笑般地叫严七小七师傅,到后来恭恭敬敬地喊师傅,两人渐渐正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师徒的关系不再是有名无实。
赵逸之的体质还有待加强,严七在考虑要不要让赵逸之走修炼的道路,反正他不爱权,也不图财,如此天赋蹉跎下去实在浪费。
“怎么,我的诚意想必太子殿下已经看到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吟离食指绕上一缕发尾,小小的木质指环与艳红丹寇显得不大相称。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本宫成功继位,你可以拱手将乌圣国奉上?”
吟离给出的条件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什么也不图,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谁不喜欢?
只是这饼能不能吃,吃不吃的下去就得另说了。
若是吟离有所求,这话的可信度还大些,偏偏她什么也不要。
如今天下,阑国与乌圣国两国独大,两国中间的竺沩,邯迦,脍勒三国相对势微,总的来说两大国对对方均是虎视眈眈,只是没人敢踏出一步打破平衡而已。
吟离身为乌圣国的公主,敢做出承诺必定有她的办法,现在就看太子殿下愿不愿意相信她。
“所以你与本宫成婚是为了让乌圣国那边放松警惕,同时名正言顺助力本宫?”
乌圣国与阑国不同,无论男女皆可继承皇位,吟离此次来阑国联姻少不了其他兄妹的手笔,通过联姻解决掉一个强劲对手,手段不算高明,但重在效果奇佳。
将计就计,来个空有名头的联姻,谁也不吃亏,就是不知道兄弟姐妹们再见到她时,脸上该是如何的精彩。
赵郢寒突然想到严七,思绪万千。他承认让他放弃严七他不甘心,可是那天手下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彻底心寒。
他相信严七也许是真的状态不好,没有测出结果,但他不能接受严七在知道赵逸之对他有威胁的情况下,还选择瞒住所有人。
甚至他要是真的对谁也不说,还能解释成顾全大局,可他偏偏......告诉了最关键的赵逸之。
他对严七不够好吗?他自认为问心无愧。自古官商不结,商道难行,他为了讨严七欢心,尽心尽力给严家经商保驾护航。
父皇一旦不满意严七无意的触怒,他总是在其中周旋,试问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么可能真的忍受别人在眼前不尊?
千方百计的讨好一夕之间变得格外可笑,古书都言,最是可笑多情人,自作多情,当真可笑,赵郢寒自嘲地笑笑。
赵郢寒知道凭赵逸之这个废人,翻不了身,但严七对他的态度,甚至两人如今已是师徒关系。
这种事就好比钉子扎进肉里一般,无论多小都会让你疼。倘若哪一日,扎上要命的地方,想要拔去便不是易事了。
“好,到时候希望公主殿下能够信守承诺。”
“大婚在即,太子殿下应当改口才是。”
“阿离?”
“叫小离吧,听师兄叫惯了阿离,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太适应。还有一事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准许大婚之后师兄可以住在王府。”一句话再次申明两人仅是合作关系,同时也告诉赵郢寒吟秋对自己的重要性。
有了吟离的加入,赵郢寒不得不仔细思量之后的每一步。
在父皇面前他是谦敬有礼的儿子,同时他还是一个对那个位置期盼已久的储君。
他费尽心思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老皇帝身体不好,他可以慢慢等待,但他不可能在发现威胁后,还任其在眼皮子底下蹦跶。
“师兄,阿离不日便要大婚。你知道的,阿离如今远嫁,身边没一个亲近的人,师兄陪阿离留在太子府,好吗?”吟离走到坐在石凳上发呆的吟秋身边,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
吟秋从醒来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一副游离茫然的样子,很少同别人说话,只有吟离问他时,才偶尔回上一两句。
如果吟离不在,大部分时间他就待在院子里,石桌上摆着一只步摇,一摞诗集史册。
他也不看,就那么摆着。有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拔出配剑无疾,不停休地练剑,说是练剑不如说在宣泄心中的无力。
关于他自己,除了从吟离口中听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没人认识他,有不少人说他酷似一个叫张研的人。
他不知道心里滋生的抵触是针对的什么,是这个人,还是不愿意有人和他像这件事?
他听到过别人对张研的描述,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完整鲜活的形象,可他找不出一点相似的地方。
他甚至去过已经被封的齐府,这几本书便是从齐府带回来的。
他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爱看书,但这几本书他又好像在哪里看过,有一些总内容会突然浮现在眼前。
每次看着金步摇,心里不时生出一阵隐秘的害怕和愤怒,矛盾又无从消解。
吟秋没有回答吟离,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他想过是不是离开这里就不会被那种情绪缠绕,可真要离开他又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
“师兄,你不愿意吗?”吟离蹲在吟秋膝前,抬头望他,师兄比之以前虽然有些痴愣,但这才是她的师兄啊。
吟秋依旧没有回话。
“师兄不说话,阿离就当你默认咯。”吟离心情愉悦地将视线投向石桌上的金步摇。
步摇主体部分由四朵金梅构成。花瓣呈金色,花蕊是一颗颗血鸽红宝石所嵌入。两侧坠下一串流苏,拿在手中轻轻摇晃,熠熠生辉。
吟离顺手将步摇戴在头上,语笑嫣然:“好看吗?师兄。”
吟秋脑中回荡着一串熟悉的问语。
夫君,好看吗......
吟秋眉间紧蹙十分难受,吟离忙命下人端来安神的药。见他平静下来,吟离才问他为何如此。
吟秋不言不语,只盯着吟离还未取下的步摇。
吟离不知道这支步摇是吟秋从哪儿寻来的,但总归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师兄如此重视,让她心里有些许不安:“师兄这支金步摇送与阿离作嫁妆可好,阿离喜欢的紧。”
吟秋沉默良久才点点头:“阿离,我困了。”
总算是说上一句话了,吟离带着吟秋回房:“进去休息吧,明日还需师兄陪阿离一同采买嫁妆呢。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各番地皇子重聚,不免个别心有不甘的给赵郢寒添堵。
虽不敢有什么动作,言语中却少不了挖苦讥讽。
“皇兄可真是心大,皇弟见过丫鬟陪嫁,却从未听过还有兄长陪嫁的道理,皇兄定要注意些,免得日后让人看了笑话去。”四皇子赵嘉裕是当初最具竞争力的对手,赵郢寒好不容易才将其拉下马。哪怕人远在蕃地,也时刻派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赵郢寒嗤笑一声:“不劳皇弟费心,本宫觉着你还是先想办法回京都才是,长时间见不着,做皇兄的难免记挂。”
四皇子面色一寒,回不了京都不正是拜赵郢寒所赐。
赵郢寒安排的眼线他哪里会不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这京都他怕是一生都不可能再踏回。
越想越是痛恨,四皇子直接甩袖而去。
严七耳力好,大老远就听见四皇子与众官员攀谈的声音。
四皇子长相略显刻薄,音色比寻常男子要高,一旦大声说话便会让人觉得极其刺耳。
偏偏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反正也没人敢说出来。
一开始四皇子只是在说吟离带吟秋入住太子府的事,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竟扯到严七身上。
说是太子对其百般讨好,却入不得国师大人的眼。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见国师大人与赵逸之交好,要本王说,若是太子殿下生了赵逸之这幅相貌,还怕国师大人拒绝不成?”
四皇子刻意提高了音量,便于在场之人都能听到。
反正皇帝主完婚就称身体不适离开了,他现在不尴不尬的处境,破罐子破摔又怎么样,赵郢寒还能杀了他不成?
原本与四皇子攀谈的人就对太子颇有成见,见四皇子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心里乐呵,嘴上还是劝道:“今日太子大婚,何必闹得不愉快。”
四皇子扬起下巴,眼神怨毒:“太子大哥怎会与我计较,玩笑几句罢了。”
不巧赵逸之去给严七取酒要路过这边,四皇子的话一字不漏被他听见。
四皇子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得罪了。
赵逸之觉得四皇子说太子择妻不良他不置可否,但什么叫得不到国师大人青睐是因为没有长他这张脸?
他赵逸之像是以色侍人的人吗?再说了他和严七哪里像断袖!
虽然他之前也以为严七和赵郢寒是那种关系,但严七已经说过是谣言了,他的小师傅可从来不说谎。
都说酒壮人胆,赵逸之之前喝了一些,那酒有些烧心。
赵逸之将取回来的酒送到严七手里:“师傅,你先喝着。”
严七来不及问赵逸之要去哪儿,就见赵逸之笑眯眯地地迈向四皇子方向。
跟赵逸之相处久了,严七都快忘了以前未熟识时,每次见到赵逸之,他就是这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以前觉得是这人性子温和懒散,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四弟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众人明显被赵逸之的举动惊住,以前哪怕当着赵逸之的面说他是废物草包,他都不带皱眉头的,现在莫不是有国师大人撑腰,涨了几分脾气?
四皇子看也不正眼看他,在他心里赵逸之什么也不是,连叫他皇弟也不配。
一个不学无术,不得父皇宠爱,没人要的贱种而已,凭什么和他平起平坐?
却忘了他自己如今也不受皇帝待见,真要说起来,赵逸之的小日子过得比他好上千倍万倍。
“本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四皇子被贬去涧州封了个昱王的名头,地方偏远不说,油水还少。
当时同样要被贬的赵逸之却不知为何被保了下来,更是加深了四皇子的恨意。
赵逸之活动活动手脚:“身为皇兄没教育好皇弟让各位看笑话了,今儿就教教皇弟什么叫尊敬兄长。”
围在四皇子周围的大臣下意识退开一步,赵逸之一个猛扑直接扑向四皇子。
四皇子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四皇子身上,今天赵逸之打定主意要发泄藏在心中已久的不快。
四皇子同样不是习武之人,赵逸之这些日子把式只学到皮毛,力气倒是长了不少,这拳拳到肉的打法,忒吓人了些。
太子闻声而来,忙吩咐侍卫将两人拉开。
严七也走上前,他刚刚没有阻止是看出赵逸之是情绪上在宣泄,再说他也看不惯四皇子。
对于别人来说,打四皇子是找死的行为,而对于赵逸之来说,只要人没死,就啥事儿没有。
别说太子不可能将事情闹大,就算皇帝知道了也最多数落两句,毕竟皇帝心里是知道自己亏欠赵逸之。
总算将两人分开,太子板着一张脸欲斥责两人,却在对上四皇子五彩斑斓的脸时,险些绷不住。
周围看热闹的大臣有个别憋不住的泄出笑声,一边方才止住,另一边又响起。
四皇子眼睛已经肿起来了,视线狭窄变成一条细缝儿,不得不歪着头用另一只眼睛瞪众人,这模样更加滑稽,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
赵逸之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走到严七身边邀功似的说:“师傅,我这教训的还行吧,真是说谁不好,偏要说你,揍他一顿长长记性。”
站在赵郢寒身后的赵眄灼偷偷朝赵逸之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