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光线极差,那人在洞口张望了几下也没发现什么,摇了摇头道,“走吧,什么也没有。”
宁小葵舒了口气,立即又瘫倒在地。这一折腾,她已疼得脸色发白,满头大汗。
沙沙,又是一阵毛骨悚然的游动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已昂起了头,神情鬼冷地盯着宁小葵。
尼玛,还是条毒蛇!宁小葵整个心脏都冰冻了,不敢叫也不敢动。沙沙沙——蛇开始向前,蛇信一吐一收开始试探。缓缓游过宁小葵脚脖子时,那种冰凉滑腻诡异的触觉,宁小葵鸡皮疙瘩直起几欲大叫,急忙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蛇一般不吃死物,很快,那蛇发现宁小葵没有动静似乎不感兴趣,开始掉头而去。
就在这时,裤管里小腿处某样物事狠蛰了一口,宁小葵条件反射身子一颤,那原本开始掉头的蛇立如闪电般攻击,毒牙瞬间刺入皮肤。宁小葵捂嘴尖叫用力直甩,啪一声拍上洞壁。
那蛇倒地开始痛苦抽搐扭曲,须臾间竟然一动不动。
死,死了?
自己这一拍还不至于要它的命啊?
大着胆子,她捡了树枝拨弄了一下,发现那蛇嘴角流黑血已死得透透的了。
毒蛇居然被她毒死了?
宁小葵脑子嗡一下,立即明白,自己吃了地狱之花血液里都是毒。可为什么自己没中毒死掉呢,而且之前还肚子痛,现在却一点也没感觉了。
难道自己的身体机能又特殊地很,可以自己化解地狱之花之毒?呵呵,她忽然悲凉地自嘲起来,好牛叉不是,自己也成了条毒蛇了,咔哧一咬,准把人给毒死。怪物啊,毒人,呵呵,一不小心成了一个大BOSS了。
根据阳光的斜照,推算自己昏迷了将近一天了。不能马上出去,说不定各路人马都在找自己,出去便是一个死。既然老天没让她死,那她就要活,妖孽的仇和她的仇,她都要报!
闭上眼睛,她命令自己休息。经历了很多磨难,她急躁冒进的性格渐渐开始转变,懂得开始分析问题,分析处境,计划下一步,这是一个痛苦的成长过程。
虽然一开始脚痛得睡不着,但是终究身体的劳累和心灵的创伤,使她的意识又本能地逃避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三天,整整三天,她饿了吃点嫩草根,渴了喝点草上的露水,排泄物如猫般掘土掩埋,活得像个逃亡深山的杀人犯,苟且而下贱。
在第四天清晨的一缕阳光再次透射到这个黑暗潮湿的陷坑里时,宁小葵决定要出去了。动了动身体,她忽然发现两天来的修养她的体力居然得到了不可思议的恢复,而且伤痛也没这么厉害了。这让她想起在地狱之花溶洞中醒来时,也发现体力恢复了不少,后背的伤也好了很多。好像看起来每次她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她的体力恢复就很快,而且病痛就会减轻几分。难道是她服用了元婴紫丹的原因吗?
她胡思乱想着动了动伤腿,伤腿依然很痛,但没有一开始那般钻心疼得受不了。这得益于她懂一点基本医理,用坑里直长的石头和树枝,撕下衣襟将它们绑紧死死固定。
观察坑的位置地形,惊喜发现有一根手腕般粗细的树枝斜伸过洞口。将下身的罗裙连带长裤全部撕下,编成一条绳子,绳子一头绑上一块石头,然后用力上抛。
她眼功准头一向不错,再加上身有十年功力,力气很大,抛得很远。试了三次,第三次便勾住了树枝。然后手中一点一点放绳,直到一根变两根,再一头牢牢固定在腰间,以树干做滑轮,吃力地一点一点拽着另一头绳子,身子一点一点离地。
一个半小时,在手磨得出血痕血泡时,宁小葵终于出了坑洞。当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在她污秽的脸时,她眯紧了眼,心中却是欢喜的,仿佛又再世为人了一次。
用手掌劈断了一根树杈,宁小葵做了一个简易的拐杖。拖着伤腿在崖底找了一遍妖孽,心里充斥着深重的悲哀,做着最坏的打算。
没有尸体,没有坟茔,甚至连鲜血也没有。她忽然心底疯狂地滋长着一股希冀,妖孽,他,应该,必须,还活着。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妖孽死了,有人将他的尸体带走了。但宁小葵拒绝有这种想法,她拼命给自己催眠,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妖孽是妖孽,妖孽肯定不会死!
在走出崖底时,她把头发披散,用树的黏液将它们大部分垂挡在眼前,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用湿泥涂抹了一遍,尤其是脸,花粉,汁液,黄泥,见什么有颜色的就往脸上抹,一张脸五彩纷呈,污秽不堪。
在水潭照自己这副德性时,宁小葵哈哈大笑,笑完了眼眶却红了。从今后,这天地之间便真正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爱护自己将军老爹上了前线,府内一把火烧了,大婶死了,妖孽也不知死活,丞相府回不去了,小侯爷要她死,姬丞相、鬼面、大祭司估计都想剥开她的肚子。宁小葵忽然觉着,从这时候她真成了一只丧家之犬了,偷了主人家的兔子,因为这只兔子太过肥美,不仅主人要抓她夺回兔子,连过路的人都觊觎着,都想着杀狗夺兔。
危机四伏,赶上绝路,无处可去,无处可逃。用十六个字来概括自己的处境,不可谓不精辟。宁小葵在心里暗伤自怜时,却滋生出另外一种奇异的自虐的爽,尼玛,人生到了如此境地,绝逼可以写一部小说了。
宁小葵拖着残腿缓慢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一路上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妇人小孩,无不掩鼻侧目而行,一个个发出惊叹的啧啧之声,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人生最为无常,当你是千金小姐兜有银钱时,街道的繁华热闹仿佛融入了你的血液,但当你形如乞丐时,繁华热闹不仅将你抛弃,更将你蔑视和践踏。
累了想歇歇脚时,才坐定身躯便被呵斥赶走,最终在一家店主因有事未曾营业的屋檐下坐了下来。
阳光肆意,灼热而耀眼,晒得人几欲要脱层皮。坐在石阶上的宁小葵却很冷。她迷惘地看着熙来人往,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需要她的融入。
一个粗糙面皮的馒头丢在了她的面前,她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直到看到一个大婶不屑施舍的眼神时,她忽然意识到大婶将她当做了乞丐。可不是,自己这副德性,加上骨折的残腿,早已肮脏破裂只剩下半截的衣裙,怎么看都是十足的叫花子一个。
她很饿,真的很饿,两天没有好好进一顿食了。看着那已沾满灰尘的馒头,她轻轻地伸出了手。
“哦,嗬——”一辆马车行过,扬起一片灰尘,宁小葵下意识地挡住了眼,却在那一瞬间清楚看到了馒头压在车轮下扁烂的尸体。
宁小葵一声苦笑,突然却看见对面一堆人围着一张有图像的告示,边看边指指点点。
宁小葵耳力极好,有一些言语随风开始飘零在耳中。
“小侯爷张贴告示在悬赏寻找一个叫月离华的女人。月离华,这不是月将军家的大女儿吗?”
“对对,就是被山贼抢了坏了身子的那位小姐。听说后来还是做了小侯爷的妾。嘻嘻,你说这样没了名节的女人小侯爷还要她就不错了,怎么还不识相地逃走了呢……”
“哎哎,小道消息,我听说啊,其实啊,当日那抢亲的不是什么山贼,是月小姐的情人……月小姐不想嫁小侯爷就演了这么一出戏……现在呀,八成又跟着情夫跑了……”
“哈哈……”旁边的人爆发出一阵暧昧的笑,“真的假的。哎你说,这小侯爷乃咱宜安城一大美男,又是第一富贵人物,那个月小姐难不成吃错药了?怎么会撇了他跟别的男人私奔?”
“哎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小侯爷那方面啊……”
几个人头颅凑近,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不时又爆发出一阵****的嗤笑,宁小葵已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他们在恶趣味什么。
她抽了抽嘴角无声地咧嘴了笑了笑:小侯爷,你没找到我的尸体肯定也不相信我死了,所以试探着贴告示悬赏我。可笑呀我与你那些过往在百姓中已臭成死猪肉了,一发酵就臭了十条街。姐脸皮厚无所谓,可叹你姬家颜面扫地,从此成了百姓口中添了无数道作料的谈资,小侯爷,你造吗?
正想着,突然哎哟声大起,噼里啪啦,那几个人被一顿鞭子胖揍,打得正哭爹喊妈,“哎哟,小侯爷饶命啊,小的不敢了,饶命啊……”
小侯爷?!宁小葵大惊,果见一辆考究的马车停在了人群外,竹帘薄明,一道人影身如修竹,虽不见人面,那熟悉的身影宁小葵烧成灰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