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结束第二日,四皇子果然急不可耐地召集群臣,要审言颜和莫风。
再见莫风,当初意气风发的人虽然算不上形容枯槁,但也憔悴不少。丧父之痛加上兄弟阋墙,加上被自己的妻子背叛诬陷,可以想见他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么艰难。
言颜被带到金銮大殿上时莫风和文武百官都到了,见到言颜,许多人都投来关怀的目光,莫风的关切之中又多了两分愧疚。
比起锦衣华服的莫风,言颜只着一身纯白的囚服,但因为在狱中并未受苦,又与叶意舟一切说开,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头,心情良好,一点不像阶下囚,倒像是去度了个假。
言颜一路缓步走来,对那些投来关怀的目光的人回以安抚的微笑,仍是一副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成竹在胸,从容不迫,就连嘴角的弧度都一如既往的温淡而令人舒适安心。
走到莫风身边,言颜微微欠身:“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四皇子和大皇子都在金阶之上,二人现在还不敢碰那龙椅,却分别在龙椅两边坐了,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一切,颇有点掌控一切的感觉。
作为那个怎么看都不像被他们掌握的因素,言颜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十分刺眼,
大皇子甚至都等不及由太监呵斥,便大声呵斥道:“大胆言颜,还不跪下!”
言颜抬首,微微蹙眉一,似是十分不解的样子:“陛下才可享受朝廷命官的跪拜之礼,如今微臣未被罢官,难不成微臣在狱中这段时间,大皇子便……”
“你胡说什么!”这么一定大帽子扣下来,大皇子立刻便坐不住了,立刻喝止。
言颜歪着头,十分无辜:“既然大皇子还是大皇子,那么微臣岂可不按规矩行事,反将大皇子置于不忠的境地呢?”
语气神态十分诚恳,似乎自己真的是为大皇子着想,堵得金阶之上的人无言以对,愤恨地瞪了言颜几眼,终是闭了嘴不再说话。
看了一出好戏的四皇子这时候出头了:“言颜,你可知罪?”
“微臣不知。”言颜看向四皇子的方向,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四皇子冷笑一声:“你身为漠北奸细,混入朝堂,蛊惑太子,弑君篡位,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漠北奸细?蛊惑太子?弑君篡位?证据确凿?”言颜重复了一遍,朗声道,“四皇子既然召集文武百官进行大审,那必定是想要找出事实真相,秉公执法,而不是随便栽赃,既然如此,不知四皇子可否将证据出示,让文武百官和微臣看一看。”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四皇子拍拍手,大殿右侧立刻走出一个手捧托盘的太监,“这是你与漠北国君的通信,如此铁证,你还想狡辩!”
莫戬听到这话立刻就出声,被言颜一个眼神制止。
言颜走向那个太监,伸手想拿托盘上的信,那太监退后一步,言颜将目光移向四皇子:“四皇子,微臣能看一下这些罪证吗?”
四皇子点点头,那太监这才让言颜拿了其中的一封信。
言颜展开信,的确和当初莫风给她看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笔迹,遣词用句,语气,都看得出出自一人之手。
“停留大宛愈久,思乡思君之情愈盛。还望陛下珍重,臣于万里之外,才可安心行事。”
言颜念了一段,一副恶寒嫌弃的样子:“微臣是漠北奸细,与漠北国君通信,不但不使用点密语,连漠北文字都不用,偏偏要用大宛的文字,生怕可能拦截到此信的人不能读懂内容吗?”
将手中的信就近递给王石安,示意他,言颜踱步走到大殿中央:“不但如此,作为奸细,与国君通信,当时次数越少越安全,难得通信,却不尽可能汇报些大宛朝堂情况和各种秘密,反而大篇幅抒发思乡思君之情,这是汇报工作还是写情书?”
此言一出,在场的许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安石读完了信,将信交给身边的赵衡,出声道:“这信的确由大宛文字书写,其中内容也的确……”停顿一下,王安石显然有些被言颜的话逗乐了,“的确不像写给皇帝的,更像是写给情郎的。”
这种理由说服莫风可以,但要让四皇子认输当然是绝无可能,金阶之上的人咳了两声,制止了发笑的众人:“巧言令色,那信笔迹可是你的笔迹,随便拿你写的东西一对比就能知道。”
“笔迹的确是微臣的。”言颜大方承认,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言颜却接着道,“但这世上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模仿笔迹这种事,很多人都能做。”
一个眼神递给莫戬,莫戬接收到信息,出列,他身份特殊,也不用行礼,直接道:“前几日本王救了一个人,自称被人追杀,说是因为伪造了两封信,被吩咐他伪造信的人杀人灭口。”
金阶之上的大皇子和四皇子都黑了脸,莫戬却不管不顾接着说道:“本王细问,他伪造的却是几封当朝户部右侍郎写给漠北国君的信,还拿出了证据,本王已经将人带来,此刻不如听听他的说法。”
“闲杂人等,怎可上这金銮大殿。”四皇子厉声道,妄图阻止。
嘉荣王却摇着头开口了:“此言差矣,通敌弑君这样的罪名,要定便要定得服众,任何地方都不能含糊马虎,如此重要的人证,怎可不见,四皇子还是宣吧。”
嘉荣王按辈分在整个金銮大殿都是最高,他此言一出便得到许多附和,四皇子无法,只得宣了那人上殿。
上来的却是个清秀的书生,一身布衣,进来便行礼,深深看了言颜一眼,一副十分愧疚的样子。
“你不要怕,只管把你告诉本王的话再说一遍即可。”莫戬走到书生旁边。
那书生定了定神,开始讲述起来,讲到激动处声泪俱下,对着言颜扑通一声跪下:“言大人,小人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