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处有重兵把守，言颜只得弃马，将马留在原地，抱着洛风御风而行，从城门上飞速掠过，一路疾行到了回春堂。
天一门前任掌门古冶精通医术，大力发展天一门在这方面的产业和势力，回春堂便是其中的一项成果。
言颜早就计划要一一巡视天一门在京城的产业，回春堂就是宏福金楼之后的第一站，此时却被迫提前了计划。
回春堂生意一向红火，大堂里坐满了等待就诊的人。言颜抱着洛风冲进大堂，浓重的血腥味让店里的人纷纷掩鼻避让。一个小学徒急急地跑过来为言颜引路“里面有床，到里面去吧，我立刻去找大夫来。”
言颜跟着那小学徒进了内室的一间屋子，将洛风放到床上，一把拉住要去找大夫的小学徒“麻烦帮我准备麻沸散，滚水，匕首，烈酒，剪刀，纱布，针，蜡烛，和棉麻线。让你们掌柜立刻来见我，就说古老爷子的弟子来了。”
那小学徒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跑了出去，很快言颜就听到他高声吩咐准备东西的声音。
言颜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瓶子，从里面挑出瓶身上有三角形图案的那个，倒出一粒药丸塞进洛风嘴里让他含住，然后开始检查伤势。
言颜要见的人来得比要求的东西快的多，韩百荨——回春堂现任掌事人独自进来关上门转身就跪倒在言颜面前行大礼“属下见过掌门！”
言颜也没有心情跟他说其他的，将他扶起来“不必多礼，我朋友出事了，我要的东西你去催一下，再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来。”
韩百荨的领命急匆匆出去了，言颜回身对着昏迷的洛风发愁。
洛风的伤说重不重，之所以会如此凶险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体力透支和失血过多，真正的伤却只是一颗嵌在大腿里的子弹。
如果不把子弹取出来，便是她师父在世洛风这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瘸子了。大宛建国三百多年，换了十几个皇帝，从未有过任何不良于行的君主。
再加上半月之前皇后逝世，若是洛风不能完全恢复，无异是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没有任何皇帝能够容忍这样一个血统高贵，母族势力强大的兄弟好好的活着。
看着安稳沉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岌岌可危的洛风，言颜叹气，虽然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与眼前的人却也好歹有一个多月的同行之谊，要她看着洛风从云端跌落谷底她却是做不到的。
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言颜下定了决心。
掌柜亲自催促，言颜要的东西和人很快就来了“掌门，您要的东西和人来了。”
言颜挥挥手将两人召到床边“你们两个按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动。”又对韩百荨道“我要帮他把子弹取出来，你过来帮我。”
那两人依言行动，一人在床头一人在床尾，死死按住洛风。韩百荨跟着言颜到了放东西的桌边。
言颜点燃蜡烛，净了手，将匕首放到火焰外焰燃烧消毒，因为顾虑蜡烛的火焰温度或许低于酒精灯，言颜延长了消毒时间。正反燃烧，每次十五秒，总共五次。
“你先净手，我待会儿需要的匕首，针和剪刀都要这样烧过之后才给我，棉麻线浸在滚水里，我需要的时候就递给我，记住了吗？”言颜将手里的匕首交给韩百荨，加重了声音。
“属下记住了，掌门放心。”韩百荨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言颜提了口气，用温水把洛风伤口处的血迹洗去，将麻沸散融开洒上，伸出左手，对身边的人开口“匕首。”
匕首落在掌心，转移到右手，左手按住洛风伤处，右手下刀稳准狠，在伤口处用一个十字切开伤口。
手下的人因为疼痛开始剧烈挣扎，言颜对床头床尾的人轻斥道“按住了！”
“镊子！”
“掌门，什么是镊子？”韩百荨的声音颤抖中有些疑惑。
“没什么！”言颜对这工具缺乏的世界感到深深无力，再次下定决心要让人做一套手术工具。
眼前的情形却容不得言颜想这些，失血过多的伤口冒血并不快，却也渐渐再次模糊伤口。言颜心下一狠，将食指伸了进去，慢慢往里摸索寻找子弹。
剧烈的疼痛使洛风再次开始挣扎，破碎痛苦的呻吟从唇中溢出。幸而负责按住他的两个人武功都不错，牢牢将他按住，并未影响言颜的动作。
言颜没有精力去操心洛风的感觉，她已经摸到子弹了，言颜屏住呼吸，轻轻将那圆滚滚的小球往外拿。
“十，九，八……”言颜在心中默默倒数，“一！”最后一个数字数完，那颗让言颜满头大汗的子弹终于完全脱离洛风的身体。
“烈酒！”将子弹随便放到一边，言颜厉声道。
烈酒消毒。
“针线！”
穿线，打结，缝合。
剪断棉麻线，打结，言颜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韩百荨，又拿了一颗刚才给洛风的药，递给韩百荨“让他含到嘴里，不要咽下去。”
自己转身另融了一颗药丸敷到洛风伤口处，这才算结束工作。
一切结束言颜才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取子弹手术而已，竟然就让她有了精疲力尽精神透支的狼狈。
走到桌边洗手，言颜一点一点仔细地洗去手上的血迹，顺便细细地观察这双手。十指纤长，指节分明，指尖和掌心的薄茧是常年练武和拿武器的结果。
这是一双很稳的手，做了半辈子杀手练出来的稳。言颜以前的手也很稳，从动物实验到临床手术练出来的稳。
可是这双手拿着救人的刀时却并不习惯，甚至有别人可能无法发现但她再清楚不过的微微颤抖。最简单的操作，甚至连手术都算不上，她却紧张成这个样子。
固然有对古老落后条件的担忧，也有洛风身份特殊而手术对他意义非凡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言颜盯着自己的手，她手生了。
她已经三年多没有拿过手术刀了，或许有一天她会连刀也拿不稳。一个可怖的想法突然冒出来，言颜打了个冷颤。
中医博大精深，但有的情况还是需要西医的技术才能处理好，这双手，离不了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