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家里的琦少爷，受了风寒后，脑子坏掉了！”
“怎么回事情,怎么回事情?”
“哎呀，你还没有听说啊，快去村子东头看看吧，听说王少爷犯了失心疯，缠着他爹要砍东边那片桑林当柴烧呢，富贵老爷不是太疼这败家子了么，居然这都答应他，这桑林要是砍了，村里的大伙还能在哪里去采桑叶啊？”
平日里宁静的王家村，今天突然变得有些骚动起来，原因是王家的人，带着家伙事儿，去桑林那边在砍树了，几个采桑的农妇见到了，立马就回村告诉自己的男人，叫男人们去求求王家老爷，很多人家的蚕都还只有拇指肚那么长呢，这要是断了吃食，那可就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江南人家，耕作和蚕桑是家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王家庄的这些佃户，只要勤劳，地里粮食打起来，交了佃一家温饱还是由于的，但是，这家里日常开支，红白喜事，可就指着每年蚕桑的钱的，王家少爷这么做，这不是断了大家的生计吗？这些妇人没道理不着急的。
“还不止这些呢？”几个农妇交头接耳，“我刚刚到二嫂家看过了，他家那颗大桑树，也是遭了殃了，被王家那小魔王，砍得七零八落！”
“那二嫂子就让他这么砍了，他家可没有佃富贵老爷的地儿！”众人大吃一惊，大家相处几十年，王富贵是个什么脾性，倒是都清楚的，绝对不是为富不仁仗势欺人的大户。
“可不是呢，不过，二嫂子倒是很奇怪，一点都不生气，听人说啊，那小魔王倒是秉承了他爹的脾性，胡闹归胡闹，倒是不欺负人，二嫂子家的蚕和树，好像都是给了银子的！”
“哦！”众人齐齐哦了一声，这才正常嘛！
“哦什么啊，这桑林子要砍，原本不关咱们的事情，可这十几年，大家采桑养蚕，出了茧子，也是交了三成给王家了的，这和佃了这林子，有什么区别。这富贵老爷应该早先就知会一声嘛，这家家户户的蚕都那么大了，突然来这么一出，这大家不赔死嘛，不行，咱们得和富贵老爷说说，小少爷胡闹，难道富贵老爷也跟着胡闹了不成！”这是明白事理的，当然，他最明白自己利益受损了。
几句话一说，众人也才意识到，这事情，真还有这么个理儿可以说道，王家待佃户一向宽厚，这等事情，肯定是王家少爷瞒着富贵老爷做出来的，富贵老爷蒙在了鼓里，要不然，他怎么能让咱们吃亏呢。
有人挑头，众人情绪慢慢激动起来，就在众人呼三喝四要去讨个说法的时候，最先知道消息的那几个农妇家的男人，从王府打探问个究竟回来了。
“没事，没事，大伙别闹腾，富贵老爷说了，河那边的桑林子，不会动的，就是这边的，顶多也只砍一半，剩下的一半，那是王家少爷在城里花了好多银子，学好的秘法，听说施法以后，这林子里的桑树，个个都能长出二嫂子家那么大的叶子，你们几个婆姨，不是都眼红二嫂子家的那大桑树吗？以后不用了，这个夏天完了，这河这边的林子，都能长出那样的叶子！”
来人大声的宣布着，下面有人不乐意了，“河这边也还有十多亩呢，都砍了也忒浪费了点吧！到时候叶子不够咋办，上回五里村的人到咱们这边来采叶子，咱们可把他们给撵回去了的，要是咱们叶子不够，去他们那边，也会照样被撵回来！”
“小黑，就你特么话多，老子还没说完呢？”来人鄙视了一下发着牢骚的家伙：“富贵老爷说了，要是有人不满意，这一春的茧子，他照着去年的价钱给，不过，下一季，你自个找地儿去采桑叶去吧，小黑，你是不是不想佃王家的地了，不像佃你就直说，这年头，找这样宽厚的东家可不好找啊！”
“我又没说不答应！”那发着牢骚的家伙，嘀咕了几句，却是明显的打了退堂鼓，有了榜样在前头，人群中几个不满意的，也不再吭声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散了，多大点事情，该干活的，都去干活去！”
大部分人听到这话，也就散开了，这主要是家里的男人们，眼下地里活正多的时候，他们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里耽搁，既然东家给了说法，也不算刻薄，他们自然心安了。不过，还有十多个婆姨，本来就是在家里洗衣煮饭养蚕的，倒是没有那么多事情，不知道谁说了句：“王家少爷不是在林子那边领着人砍树吗，咱们去看看，看看他到底要干啥！”这一群娘子军，立刻一拍即合，浩浩荡荡朝着河边走去。
“这一棵砍掉，对，就这个竹竿这么长的距离，这个距离，只能留两棵树，忠叔，你行不行，不行让陈远来干！”王琦正指挥着管家父子在那里看着树呢，嫣然戴着个斗笠，站在王琦的身后，俨然一副小农妇的模样。
这间距和株距，王琦中学的时候，曾经在学校附近的蚕科所偷过桑葚吃，倒是有些印象，指挥起来一点都不难。砍树的是王家的管家陈忠，不要以为做管家的，一定就是一个老头子，其实陈忠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也是一个好庄家把式，抡着斧子砍那不过手臂粗细的桑树，还真的不怎么吃力。
“行了，我知道了，陈远你个混小子，这么没颜色，没看见少爷都说了半天话了嘛，还不给少爷倒碗水去！”陈忠抬起头来，憨厚的朝着王琦笑了笑，扭头就朝着无所事事的儿子吼道。
“少爷，那边来了好多人，嗯，都是庄子里的！”陈远递给王琦一碗水，王琦接过，朝着他说的方向看去，依稀是一群女人，这装束，他今天早上就看到不少，都是庄子出来采桑的农妇。
“哦，来了正好，这些砍掉的树，也不浪费了，叫她们都带回去，这蚕儿总归能吃个两天！”
说话的功夫，那一群农妇来到了林子边，看到已经被陈忠清理出来的两行稀稀疏疏的桑树，一个个心疼得不得了，就好像王琦砍的是他们家的树一样。
“琦少爷，你这是干嘛啊！”一个看起来和王琦很熟的农妇凑了过来，怯生生的问道。
“哦，把林子整理一下，这些砍下来的，不要了，你叫他们都带回家去！”
“这得多糟蹋东西啊，琦少爷，这以前不是很好的么？”妇人回过头朝着同伴们招呼一声，锲而不舍的问道。
“以前的林子，这桑树种的太密集了些，这太密了，就长不开，就像人伸不直胳膊一样，我给他们腾罗点地方，这样，日头照的地方也多了，这树和树之间也通风了，这树也就能长得更高更大！”
“这理儿我懂，可是这桑树不是庄稼，这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子，万一这树长不大，这不就亏了吗？”
“你还真说错了，咱们还真不会亏，别看砍了一些树，可这剩下的树，长出的桑叶比起没砍的时候，还要长得好，长得多，你信不信？！”
妇人虽然眼里还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坚定的点点头：“我信！”说完，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琦少爷，大伙都知道了，这是你在城里学到了秘法，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你施法的时候，可得注意点，看有没有外人，别让咱们庄子里的秘法，让不相干的人学了去！”
王琦有些啼笑皆非，挥挥手打发走了她。今天只是砍树，明天才慢慢一棵一棵的嫁接呢，到了自己嫁接的时候，这些好奇的乡民，不来看热闹才怪呢。一开始，他就没想到这法子能保密，毕竟这操作的难度太低了，只不过，这样嫁接，需要好的品种，也需要时间，他才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眼下就是请人来偷学，怕是人家都没这个胆子吧！谁敢学这法子，在没看到丝毫好处之前，先把自己的桑林撂倒一大半的，这种事情，似乎也就只有他这个“败家子”才干的出来。
“少爷，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这日头猛，你要是热着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我和我家小子在这里干就成了！”陈忠手脚麻利的又砍倒一棵，擦了擦汗，对着王琦喊道。
“也好，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太累着，这一天砍不玩的，你记得竹竿那么长就成了！”
王琦交代了一声，带着嫣然往回走，的确，他在这里，在最初的教授过后，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如回家去整理整理接穗呢。嫁接用的接穗，已经从王二牛家的桑树取下来了很多，按照每个接穗上都要有两个到四个以上的苗苞的标准摘取的，这接穗也得切削一下，这个时节，又没有恒温箱，这些接穗可保持不了多长时间。
“少爷，你懂的真多！”小丫头嫣然跟在王琦身后，默默走着，突然出声道。
“错了，不是我懂得多，是我看的书多，总归有些用处的，能记下来！”王琦回过头来，拍了拍她头上的小斗笠，本来这是嫣然为他准备遮挡日头的，他哪里习惯戴这个，自然一反身扣在了小丫头的脑袋上。
“看的书多，就是懂的多！”很少顶嘴的嫣然，居然破天荒的反驳了一句。
“你要看的多，你一定懂，没准比我懂的还多！”
“我又不识字！”嫣然嘟囔着。
“你想识字么？”王琦微微停下脚步：“你若是想识字，我可以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