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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凛然誓击楫 踌躇故人心(1 / 1)

颜丹心身在半空,手中赤子剑运劲一挥,一股凌厉的剑气象利刃般划向船头的元兵,元兵顿时死伤数人,那名指挥识得厉害,慌忙将头一缩,剑气将他头顶盔帽的红缨削去,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一旁,大叫道:“快快上去杀了这南蛮。”船上的元兵纷纷拥上,举起手中刀刀剑剑向颜丹心刺杀。颜丹心长剑挽起无数剑花花,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中,元兵手中的刀枪都被削成两段。颜丹心落于地上,拳打掌劈,剑刺脚踢,不多时,元兵便倒下了一片。元兵见他神勇盖世,吓得纷纷倒退,适才的那名指挥扬起手中弯刀,大声呼喝上前攻击。此时颜丹心身后的群雄都一一跃到船上,梁飞龙、古氏兄姝、洪大鹰、程啸风、任鹏飞、秦雪、龙圆圆、碧痕等闯入敌群,放手厮杀。这大船上足有一千多元兵,群雄个个武艺不凡,家仇国恨,令群雄更增杀敌之心,只见船上血肉横飞,惨呼声、兵刃相交之声、呐喊声、扑通落水声不绝于耳,不到半个时辰,元兵便死伤大半,尸体横七竖八的堆于大船上。元兵指挥见情势不对,悄悄踅向船舱,便要逃走,颜丹心晃眼瞥见,一掌拍向他的后心,他掌力雄浑之极,这一掌如狂涛般袭向元兵指挥的后背,元兵指挥慌忙之中,一扶船舷便向海水中跳去。颜丹心掌力所及,只听“蓬”的一声响过,那指挥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便直冲冲栽入海中,被海中波涛一卷,转瞬便不见了踪影。梁飞龙等人纵入元兵群中,一阵猛杀猛打,元兵纷纷败逃,那船上的指挥一死,失去了头领,余下的元兵一阵慌乱,这只先锋船便失去了方向,后面的元船也不知所措,乱了起来,宋军乘势而上,对元兵展开猛烈攻击,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天,元兵在宋军强烈的进攻之下,节节败退,宋军乘机掩杀,杀死元兵无数,这场战役一直持续了两、三个时辰,元军见前面的大船均被宋军摧毁,死伤众多,后面的元船调转船头,向北而逃,宋军驱驾在后面追击,直追出二、三十里,方才停住不追。此时天已经大亮,但见整个海面上死尸漂浮,元兵战船樯倾楫摧,损坏了数十只,文天祥鸣金收兵,清点之下,缴获战船十余艘,摧毁敌船三十余艘,元兵死伤约数千人,而宋军死伤不足千人。此战打得元兵望风而逃,宋军首战告捷,军心一时大振,情绪空前高涨,斗志昂扬,人人信心大增。当晚,文天祥向少帝禀报战捷,此际益王已死,在位者为卫王,时年只有九岁,朝中有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三人为主要辅佐之臣。少帝下旨给予封赏整个朝廷上下、兵士、军民一片欢腾。

颜丹心回到营内,和黄豪、洪大鹰点算人数,盟众死伤一百余人。但元兵死伤更甚。到了午时,文天祥命吴名扬请颜丹心、黄豪、梁飞龙、秦一鸥、杜星辰等众豪到帅帐议事。文天祥道:“我军首战告捷,士气虽然大振,但敌我实力悬殊,却是不争之事实。我生怕元兵大举来袭,所以请众位来一同商议对策。”颜丹心道:“不知义父人何抗敌之策,我等皆遵从而行。”文天祥道:“鞑子此次南举,劳师动众,倾其全力,抱志在必得之心,昨夜初战,虽然败挫,但只不过是他们轻敌所致。现在元军有二十余万之众,战船近两千艘,是我大宋一倍有余。并且元兵坚船利箭,兵甲武器辎重都远甚于我,而况对方精兵良将颇多,我军除了你们武林义士身怀武功,而兵士的战斗力实在有限得很。最要命的是我军粮饷未济,种种境况细细分析,与元兵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所以,我实在是忧心,左思右想之下,一时也无妥当良策,故请尔等前来商议对策。”梁飞龙慨然道:“文大人不要忧心,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鞑子虽然较我军势大,我军也不是毫无优势可言。扰我看来,鞑子有三弊而我立有三优。”众人齐问道:“哪三弊哪三优?”梁飞龙道:“鞑子久居北方,远征南方,水土不服,生病患疾者会日渐众多,力量必然削弱,而我军却习惯南方气候,一如往常,战斗力非但不会减弱,还会增加。弊一。鞑子擅长骑马与陆地作战,水战却不是他们所长,不如我们南方之人,生长海边,日日与钱虾为伍,熟悉水性,一天不下水,便浑身不舒服,水中打仗,我军经验更为丰富。其二。”众人听他分析得颇有道理,不由得都点头赞同。颜丹心问道:“那第三呢?”梁飞龙微微一笑,说道:“这三嘛,有我们这一帮江湖草莽在,自由惯了。打起仗来,也不会循规蹈矩,应该比鞑子更灵活机动,我一介武夫可没什么计谋,要靠各位高贤了。”文天祥点头道:“分析得有条有理,梁大侠自称是江湖莽夫,太过于谦虚了。”说音刚落,只见两个探子跑进来,躬身禀道:“报告大人,元兵无数只船又攻了过来了!”众人一惊,文天祥说道:“鞑子来得好快,立刻准备迎敌!”立时又听擂鼓喧天,号角声响,众人登上战船,见元军战船披波斩浪而来,其势锐不可挡,两军激战比第一次又壮烈得多,元军此次出动了八百余只战船,密密麻麻铺满了海面,宋军派了五百艘迎敌,元军船身比宋军高大的多,甲板也比宋军的坚实牢固,两军开战,船身相撞,宋军的船又被撞破十余艘,宋军船一破,海水立刻涌进了船舱,宋军一阵混乱。文天祥在居中的大船上督战,见情势不妙,便下令不可与元军船只接触,采取迂回避让之战术,仗着船身较小轻便灵动的优势,与元军在海面上展开游斗,元军一时也不易取胜。颜丹心等众人还是依凭武艺高强的优势,率人纵入敌方船中,与元兵短兵相接,抢了十余艘大船,任鹏飞又率了数百人马,潜到元兵船中放起火来,一时之间元兵船上火势冲天,浓烟滚滚,鬼哭狼嚎,元兵纷纷跳水逃生,但又被海浪卷走、呛死无计其数。但元军毕竟战船宏大,船只众多,元军督帅伯颜立于龙船船头,镇定自若,他征战疆场数十年,经验丰富,判断准确,他经过一番观察,发现宋军虽然暂时占了优势,但各方面实力毕竟与元军相差甚远,当下拔出弯刀,挥动帅旗,指挥大队船只长驱直下,竞奔宋军帅船而来。元军百船齐发,宋军抵挡不住,纷纷败却,文天祥即命鸣金收兵。元军乘胜追击十余里,怕中了宋军埋伏,也便收兵退回。此战元兵获胜,宋军败阵,损失了数十艘战船和二千余名兵士。

当晚,文天祥与张世杰一面布防,一面再邀众将及颜丹心等武林人士商讨应战之策。众人想到元军船坚刃利,双方兵将悬殊甚大,加上日间败退,一时都无计可施。沉默了半晌,颜丹心开口说道:“我认为梁大哥之前分析的甚为有理,敌强我弱,对方有备而来,加之训练有素,不适水战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因此不能与之碰硬,要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方有胜算。”张世杰道:“颜壮士有何妙计,不妨说出。”颜丹心道:“两次开战,均是元军主动出击,我大宋军士被动应战,一开始便失了先机,我的建议是我们主动出战,打他个措手不及。”文天祥问道:“如何主动出击,你可有良策?”颜丹心道:“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元军刚刚取得了胜利,必然心理松懈,短期内肯定不会来攻。我们便乘此时机,于今晚二更时分,调集三百余艘战船,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直奔元军主舰,三百艘战船从东南西北四面团团围攻,再派一百艘作为后应,元兵固然料不到我军会于夜间偷袭,一定会惊惶失措,乘乱当儿,由我、黄副盟主、梁大哥等,再选出相关各路英豪领头的一共三十人,每人又选出五十名水性好武功高强的盟众,各驾小船,每只上载着五十人,共一千五百人,身怀利刃,带好锤凿斧头,乘着元兵大乱,我军的大船攻向元兵船队的时候,三十只小船悄悄进入元军水域,我等潜伏到元军船底,将元军的船一一凿穿,元船一旦毁却,我军挥船直捣元军巢穴,后援一百艘船只作好接应支援,元军焉有不败之理?”文天祥喜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计甚妙,不知诸位以为如何?”梁飞龙笑道:“义弟之言,正说出了梁某心中所说的灵活机动了,我一介武夫,想说却说不出来。如此正合我意,若按此计进行,元兵必破!”秦一鸥道:“丹心之计,老朽认为可行,我大宋熟悉水性之人众多,水战之魂,主要在船,船只一毁,便成了无本之木,元兵不习水性,船毁必败,只是元兵船只巨大,要凿穿实是不易!”张世杰道:“这点老英雄尽可放心,我军在海上多年,这些兵器是一应具备的。各位好汉都身怀绝技,较寻常人力量大了许多,要将木制的大船凿穿也不是难事。”文天祥点了点头,眼光扫了一周,说道:“各位还有无异议,没有的话,就依此计而行。”过得片刻,文天祥见无人提出不同意见,便说道:“此事属于绝对机密之事,这一战事关我大宋的生死存亡,实是重逾泰山,诸位要绝对保密,千万不可泄露半句,即便对自己最亲的人也不可露出半句。切记,切记。若有人不遵军纪,一旦发现,当诛九族。”文天祥说到最后是声色俱厉。众人一一凛遵。

当晚二更,按照先前的计划,宋军三百余艘大船悄悄驾出海面,向北而行,径往元大军驻船处进发。颜丹心等人早就准备好小船及锤头斧凿,结束停当,随大船一齐出发。宋军船队离元军船队仅五十余里,其时正是中夜时分,天地一片漆黑,海水深不见底,因之前下了严令,没有任何船只任何人发出响动,只有桨声和大船在水中行进时发出的哗哗之声。一百艘支援船在大队出了后,立即起航,与前面的大队相离十里左右。三百余百大船按照先前的部署安排,形成一个“日”字形,前面横排六十只,中间竖排两列各六十只,中间横排六十只,最后一排六十只,首尾呼应,前后相连。三百余只大船象三百只怪兽在广阔无边的海面上前行,一个时辰不到,便见到了元兵的船队,一排排沉睡于海面之上,船上偶有灯光闪烁,却是信号指示的灯光,看来元军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宋军最先一排中便是颜丹心等人组成的一千五百人的赶死队。到了元军船队处围十余里处,宋军船队按照预先的安排,三百只船慢慢散开,将元兵船队渐渐合围,颜丹心等人已经准备好了三十只小小船,缓缓向元兵船队划去,然后陆续下水,游向元兵大船船底。眼见元军被围了个严严实实,宋兵正要攻击。忽听一阵擂鼓之声,接着便现出了耀眼的火光,却是火把的光芒。众人大惊,以张世杰为首的宋军船上人众人举目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在数里之外的海域,全是元船,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宋军船队团团围于垓心。元军船上人人都举了火把,将海面照得通红。张世杰大惊道:“中了鞑子埋伏,快快撤退!”扬起令旗,命将士鸣金。哪里还来得及,元兵外围战船攻击上来,之前停驻的船队也同时响应,里外夹攻,宋军船队背腹受敌,难有招架之力,只得各个拼命突围,双方便混战起来。

颜丹心、梁飞龙等人潜入水中,游向元兵的大船,忽听水面火光耀天,金鼓齐鸣,便知事情有变,众人浮出水面一看,只见宋军大船被团团围困,元兵大船上火箭如雨点船射向宋船,宋船中了火箭,便燃烧起来,不多时,船上一片火海,船上众军为了逃生,纷纷逃到了海水中,被溺死者不在少数,有的被元兵杀死射死,有的则被生擒活捉,整个海面上杀声震天。颜丹心等人见状心胆俱裂,颜丹心浮出水面,跃上小船,呼唤着同来的兵士,元船上早有人发现这些小船,箭如雨点般射将下来,赶死队中死伤不少。颜丹心心系大船上秦雪、龙圆圆等人安危,奋力将小船划回宋船脚下,双足在小舟上一蹬,跃起丈余,左手一扳大船船身,一个倒翻轻轻巧巧上了大船,但见许多元兵早涌上了大船,在与宋军拼杀,颜丹心一路走将过去,手起掌落,连出数掌,震死了数命元兵,见船头上几人斗得正急,定睛一看,正是阿里木、吐鲁多率了数十名元兵正围攻秦雪、碧痕、龙圆圆三人,火光映照之下,但见三人鬓发散乱,身上都受了伤,阿里木手中长杖急风骤雨攻上,两年不见,阿里木、吐鲁多的功夫大有长进,秦雪三人步步后退,已经被逼到船头,眼见便要掉入海中,情势岌岌可危。颜丹心大喝一声,猛发两掌,将身前数名元兵震死,跃近前去,口中叫道:“雪儿,我来救你们!”伸出手来,一抓一个,只听扑通、扑通之声络绎不绝,围攻的元兵都抛入海中,阿里木和吐鲁多见颜丹心突然出现,早吓得魂飞天外,转身便逃。颜丹心大喝道:“哪里逃?”一掌拍出,掌力沉雄之极,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内,截住了阿吐二人去路,二人知道与颜丹心武功相差太远,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放手一搏,阿里木对吐鲁多大叫道:“师弟,咱们今天和他拼了!”挥动手中长杖向颜丹心刺来,吐鲁多也舞动金钢杵当头砸了过来。颜丹心纹丝不动,待但长杖和金钢杵欲触到身上时,突然闪电般伸出了两手,左手抓住长杖杖身,右手抓住金钢杵一头,一运内力,喝道:“撒手。”阿里木、吐鲁多心知兵器一失,必死无疑,当下两手死死攥住,说什么也不肯松手。颜丹心双手一扬,兵器直立而起,阿里木、吐鲁多偌大的身躯被凌空举起,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如荡秋千一般,模样甚为滑稽,两人兀自死死抓住兵器不肯放开。颜丹心道:“好,我就将你们两人当作活兵器。”双手挥动,两人的身躯加上兵器长度超逾一丈,扫向正源源围攻上来的元兵,只听哎哟哎哟的一阵叫声,元兵被扫倒一片,元兵不知端倪,挥动兵器向两人乱砍乱斫,吐鲁多、阿里木身上多处受伤,血流模糊,剧痛难忍,不由自住将手一松,两手身子便飞了出去,阿里木后背撞在船舷之上,登时便晕了过去,吐鲁多既壮且肥,重重落于甲板之上,将刚刚冲来的四、五名元兵撞得飞了出去,有两人筋断骨折,身受重伤,吐鲁多肋骨断了数根,已经爬不起身来。龙圆圆恨阿里木入骨,执剑杀出一条路来,直奔阿里木而去,非得要在他身上刺上个一、二十个窟窿方能解恨,待冲近阿里木近前,挺剑便往他胸前刺去,只觉一股大力突然袭来,身不由己噔噔噔退了十余步,这才勉强站住,原来是拔巴思到了。

拔巴思师徒三人原本同在一条船上,双方开战以后,形势异常混乱,慢慢便散开了。拔巴思边战边找寻着两个徒弟,这两个徒弟虽不成器,但跟随他二十余年,无论富贵祸福,三人都从未分开过,感情不可谓不深。拔巴思挥动锡杖,打死了多名宋兵,突然见隔壁大船上一种怪形的兵丸飞舞,即使隔了数丈也看得见,心中微感奇怪:“是什么人使这么老长的兵刃?”他目力极好,细看之下,原来是兵器上仍吊着两人,所以看起来特别长,不是阿里木和吐鲁多又是谁,心中不由一惊,这个人膂力如此之强,能将两个数百斤的人抡得象飞车一般,毫不费力,肯定是个高手。他担心阿吐二人安危,跃到海中,足尖在海中漂浮的尸体上一点,斜掠数丈,便到了颜丹心等人所在的大船船脚,仰头一望,见哪般高约两丈有余,当即手中锡杖又在另一具尸身上一点,身形飞起,左手一扳船身,便上了船头,刚好见到龙圆圆挺剑欲刺阿里木,当下袍袖一甩,一股劲风将龙圆圆击退。颜丹心等人又遇拔巴思,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颜丹心冷声道:“老和尚,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又见面了。”拔巴思冷笑一声,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的恩怨,今晚应有个了结。”龙圆圆叱道:“秃驴,纳命来!”长剑急刺,拔巴思连眼也不眨,身形不动,只盯着颜丹心,随意将手中的锡杖一晃,只听当的一声,龙圆圆虎口剧痛,手中长剑便被挡飞了。颜丹心道:“圆圆,你们退下,我来对付他。”秦雪、龙圆圆、碧痕知道两大高手决斗,根本便插不上手去,于是各自执了兵器,与元兵斗了起来。颜丹心和拔巴思两人四目相对,对身旁之事,浑然不理。谁也不先出手。拔巴思自识得颜丹心以来,每次交手都落了下风,枫林镇一战,更是大败亏输,非但文天祥被救走,还受了重伤,养了一个月才慢慢复原,所以对颜丹心既恨又忌,是以两年多年,每天勤修苦练,半点不敢懈怠,竟将“大悲神功”练至了最高层,第十层,这是修习大悲神功者前无古人之事。颜丹心与没闲着,两年来,一面抗元,得空时便修习“无为心法”,掌剑功夫也未曾搁下,是以进展也颇为迅速,他在幽梦谷得到了吴幽怜和何梦蝶一半的功力,加之他修习“无为神功”后武功根基深厚,“无为心法”已经纯熟之极,内力深厚江湖中无人望其项背。两大高手静立船上,对震耳欲聋的打杀声浑然不觉,两人都凝聚真气,真气在体内沸腾翻滚,逐渐两人的衣衫均如风帆一样慢慢鼓胀起来,越鼓越大,便如吹大的猪尿泡。拔巴思突然身形一晃,手中锡杖闪电般砸了过来,颜丹心疾速闪开,狗日锡杖砸在了甲板之上,顿时砸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大窟窿,颜丹心手中赤子剑挥出,拔巴思举锡相迎,两人的兵器都是宝物,只听当当当当当当的密集声响,两人转眼间交了十余下,然后越来越快,起初声音还有间隔,但逐渐声音便连成一片,只有嗡嗡之声。但见两团黑影在大船之上飞来跃去,如同天外飞仙,蓦然间,两人陡然分开,各自相距数丈之外,拔巴思手拄锡杖,面无表情。颜丹心剑尖下指,一动不动。过了良久,只见拔巴思手中的锡杖忽然从中断开,哗啦一声响,竟断了五截,堆在了甲板之上。拔巴思嘶声道:“好小子,你占了兵器的优势,敢不敢弃了宝剑,和佛爷比试拳脚内功。”颜丹心随手将剑往背上一插,“嚓”地一声正插在剑鞘之中,说道:“我现在用兵器对付你,未免胜之不武,我就和你比拳脚内力,让你心服口服。”拔巴思未待他作好应对,忽地一掌拍了过来,这掌他用了九成力量,正是他“大悲神掌”中的“西天礼佛”,掌力如巨涛涌至,颜丹心未料他如此卑鄙,全无一点宗师风范,接掌一引,将掌力引向一旁船舷,掌力所及竟将船舷打下一大块来。颜丹心喝道:“好不要脸。”右掌自左向右旋了半圈,向前推出一掌,正是“翻云覆雨掌”中的第六掌“覆水难收”,拔巴思一跃而起,颜丹心掌力落空。颜丹心腾身而起,左掌接着拍出,掌力未尽,右掌拍出,左右掌交替,一忽儿拍出四掌,掌掌着力,正凝聚了“翻云覆雨掌”的精华所在,拔巴思避无可避,一一施展“大悲神掌”挺掌接住,两人掌法本在伯仲之间,但颜丹心内力尤甚拔巴思,这四掌颜丹心使出了十成功力,拔巴思也使出全部内力迎敌,一个攻一个守,拔巴思便处于被动地位,加之颜丹心无时间再与之恋战,内力发挥到了极致,拔巴思每接一掌,心脉便损了一分,四掌接过,拔巴思已经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身子直飞出去,便越过大船,往海中落去。拔巴思落到一半之时,一条长鞭飞出,卷住他的腰身,将他提到了一艘小船上,颜丹心奔到大船边上一看,只见那小船飞也似地载着拔巴思远去了。暗夜之中,看不清救他的是何许人。

秦雪三人正被元兵围住,脱不得手,三人虽然武功高强,与元兵相较,可以一挡十,但宋船三百只被元兵一千余尺战船围住,死伤众多,船上人员的力量何其悬殊,人人奋力血战,但元兵源源不断涌上船来,之前三人又受了轻伤,此时又陷入了绝境。颜丹心飞跃过去,运劲于掌,一掌一个,神勇绝伦,元兵纷纷逃散。颜丹心大叫道:“快走!”上前护在秦雪等人前面,一路杀到船舱,见舱中桨手大都已经毙命,只乘十余人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露面,颜丹心叫道:“快快驾船走。”那十余名桨手这才归位,颜丹心等人上前帮忙,驱动船缓缓南回。此际天色已经大亮,但见海面上漂满尸体,鲜血染红了海面。在后面支援的百余只由文天祥亲率的大船,发现宋军中伏之后,连忙下令驶上前去从外围施救,元兵发现宋军仍有后着,也慌了手脚,双方展开激战,经过一番死力战,终于有一百六十多只大船成功突围而出,幸好未全军覆没。元军还欲乘势追击,但江面上却缓缓升起了晨雾,溟溟漠漠,洁浩漫漫,十余丈外便看不清东西,元军督帅伯颜见状,不敢冒险,急命鸣金收兵。宋军船队缓缓回到崖山海岸,清点之下,此次出击损失了战船一百四十二只,人员伤亡万余人,可谓中一败涂地,元气大伤,少帝和众臣听得死伤如此多人,无不痛哭落泪。此次出战的统率张世杰不知去向,死了将军数十人,盟军中程啸风阵亡、张桂堂、孟画楼阵亡、全在峰阵亡、黄山六子中死了三个,只剩下鬼槐子、红姑子、白云子三人,古天魔阵亡。其余损失的江湖豪杰有近二千人。

这一惨败,大出众人意料,均沮丧不已,古天娇因大哥死了,痛哭失声。颜丹心见损失如此之惨重,放声大哭,自缚到文天祥帅船上请罪。颜丹心跪在文天祥面前哭道:“义父,此计出征,均是我的主意,是我年轻识浅,自以为是,以致受了鞑子的暗算,令我大宋损失如此惨重,我真是万死难赎其罪,请义父以罪论处,丹心甘愿受刑。”文天祥叹了口气,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况瞬息万变,谁能保证谁一定能赢。你起来吧,不错,计谋是你出的,不过最后决策是我下的。献计献策者无罪,定计定策者才有罪,要军法论处,也是追究我的罪责,与你毫无干系。”说着命人解开颜丹心身上的绳索。颜丹心道:“不是孩儿竭力主张,义父也不会下此决断,孩儿不死,军心难平。”一伸手从身旁卫兵身上抽出腰刀,便往颈上抹去。他这举动太过突然,动作又快,谁也来不及阻挡,人人都大惊失色,文天祥大叫道:“不可。”坐在一旁的秦一鸥伸指一弹,颜丹心手中刀便被弹落在地。秦雪、龙圆圆、碧痕在帐外听见,急忙冲了进来。秦一鸥愤然起身,高声道:“丹心,你好糊涂。你这一死,便能换回万千将士、英雄好汉的性命吗,再说,你身为武林盟主,一经挫折,便寻死觅活,你叫天下英雄如何自处。”一席话说得颜丹心面红耳赤,汗颜不已。秦雪等也泣道:“丹哥,你若便如此死了,我们怎么办,江湖群龙无首,谁来领袖。”颜丹心躬身谢罪道:“适才是我太过轻率鲁莽,以后决计不会了。请各位原宥丹心。”秦一鸥道:“之前我等与文大人分析此战,都一致同意,非关计划不周,而是内部定有奸细。”颜丹心道:“我也想过此节,不过当时议事时均是自家人,忠诚可靠,并无外人在场,奸细从何而来?”文天祥道:“这便极大的疑点。你适手连话也没听明白,便要急于轻生,真让人失望得很!“颜丹心惶惑道:“丹心一时情急,请义父及诸位恕罪。”文天祥道:“这战一败,军心涣散,现下要尽快安抚军心。鞑子虽然得胜,也有一定程度损失,加之海面起雾,便不敢急于来攻。正好我们可休整数日,以图长谋。”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不过鞑子督帅伯颜,的确是个不世之才,擅用奇兵,多年来,我与他交手不下十余次,兀自败多胜少,此人真是心腹大患。”颜丹心眉毛一扬,上前两步,抱拳说道:“义父,丹心有一事请义父准允。”文天祥道:“何事不妨说来。”颜丹心道:“孩儿这就去刺杀伯颜,将他项上人头提来。”文天祥盯着他看了片刻,说道:“你真的要去?”颜丹心道:“请义父放心,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伯颜人头提回。伯颜一死,群龙无首,元军必然大乱。我军乘虚而入,或可扭转战局。”秦雪道:“鞑子军中高手如营,丹哥,我放心不下,你还是不要去的为好?”颜丹心昂然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番我军失利,我责无旁贷,现在正是将功补过之时。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了。”梁飞龙在一旁道:“三弟,你我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如果执意要去,我陪你同去。”秦雪、龙圆圆、碧痕等齐声道:“我们也陪你去。”颜丹心道:“各位美意,丹心心领了。我一人去更方便得多,那元营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他一闯。即便是杀不了伯颜,我也必然全身而退。”说到最后也是斩钉截铁。众人心知他武功高强,一人可纵横于千军万马之中,要求自保,应是绰绰有余,当下也不再多言。文天祥道:“好,你万事小心。义父等你好消息。”颜丹心躬身道:“是。”

众人回到所在的船上,秦龙碧三殊心系颜丹心深入万险之地,均是放心不下。秦雪对颜丹心道:“丹哥,我有句话想要问你,你能否如实答我。”颜丹心道:“雪儿,你我说话还用绕这么多弯子么,你尽管问,我尽管答,不会有半分隐瞒。”秦雪道:“伯颜始终是你的养父,你真的下得了手杀他?”颜丹心沉默一会,说道:“他虽是我的养父,但也是我的杀父杀母的大仇人,更是毁我大宋江山的魁手,从这方面讲你他欠我而非我欠他,再者,我身为大宋武盟主,我岂能顾小义而失大节。”秦雪幽幽地道:“事到临头不由人,世间的事总是说来容易做来难,我只能向上天祈求你能平平安安归来就好。”颜丹心心中一热,抓住秦雪手说道:“雪儿,我一定平安回来见你和义父,不要为我担心。”忽听后头一人道:“哟,好亲热啊,你们亲热能不能躲着点,别让外人看见。”正是龙圆圆。秦雪脸上一红,忙甩开颜丹心的手。颜丹心道:“圆圆,你偷听别人说话,这习惯才应真的好好改改了。”龙圆圆急道:“谁要偷听你们说什么恶心话了,我也是无意中起过来,便看见你们手拉着手,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哼。”颜丹心素知她的性格,也不和她计较,只一笑了之。龙圆圆近前道:“丹心哥哥,你要去刺杀哪个什么伯颜的,其实我心里心里不安得很,生怕你出什么事,以后我便见不到你,这如何是好?”说着说着眼泪便要流了出来。颜丹心见她说得情真意切,柔声道:“圆圆,丹心哥哥是何许人,大宋武林盟主,武功盖世,区区几个蒙古鞑子,能奈我何,你便安安心心等我回来?”这几句玩笑之言,逗得龙圆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真臭美,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颜丹心笑道:“这就对了。我还是喜欢那个天真无邪的龙圆圆。”龙圆圆脸一红,说道:“谁要你喜欢。”心里面却甜滋滋的。这时碧痕迎面而来,见龙圆圆满面红霞,说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的龙女侠居然也会脸红,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太阳真是往西边出来了。”龙圆圆啐道:“你个小浪蹄子,胡说八道什么,没大没小。”握拳去打碧痕的肩膀,碧痕笑着闪开。几个人一开玩笑,令得战事失利以来的郁闷之心稍有缓解。颜丹心眼见天色将黑,说道:“进舱吧,我须养精蓄锐,准备今晚行动。”

颜丹心在舱中盘膝打坐,调气行息,只觉浑身和畅,通泰舒服,不多时便进入忘我之境。到得子夜时分,一跃而起,结束停当,背上赤子剑,一溜烟出了船舱,任鹏飞等人早将小船将备好候着。见到颜丹心,众人齐齐躬身见礼,任鹏飞说道:“盟主,船已经备好了,你要多多保重。”颜丹心跳上小舟,说道:“好了,回去吧,随时保持警惕,作好应战准备。”拿起桨来,用力一划,那小船便荡出一丈有余。颜丹心划着小船向北面元军船营驶去,开始有几分冷意,划不多时,便渐渐觉到身上热了起来,听着船桨划在水上发出的声音,不觉越划越觉得有劲。那小船轻巧灵便,划起来甚是轻松,颜丹心运劲于臂,每划小船便荡出二丈,他只觉内力在体内沸腾,精力越发充沛,离元营越近,内心便激动了一分,只用了大半个时辰,黑夜之中已经隐约看到了元军的船队,一只只静静卧着,象一个个沉睡的巨人,偶尔可看到船头上来回巡逻的元兵。颜丹心怕被巡逻的元兵察觉。在离大船十余丈处便弃了小船,跃入水中,他在鹦鹉岛生活了五六年,水性之好无人可比,瞬间便游到了大船脚下,此时虽已是深秋,海水冰冷刺骨,他却丝毫不感到寒冷。颜丹心展开壁虎游墙功,四肢贴于大船船身之上,一提气,向上窜了数尺,如此数窜,便到了船边,伸手扒住船舷,一借力,便飞跃上船头。只见一个元兵正好巡逻过来,不待他张嘴叫唤,便伸指点了他的穴道,提至僻静之处,低声喝问道:“伯颜在哪艘船上?”元兵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颜丹心伸出掌缘往旁边横木上轻轻一削,那横木仿佛豆腐般被削下了一段,颜丹心道:“你不说实话,我便往你脖子上一砍。”说着伸掌作出欲砍姿势。那元兵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说道:“在……在……最中间那只最大最高的龙头船上。”颜丹心说道:“你慢慢休息吧!”往他“昏睡穴”上一点,那小兵登时沉沉睡去。颜丹心纵上桅杆,举目四眺,冷星微光之下,但见元军近两千艘战船整齐有序布列于海面之上,绵延数里之长。隐隐可见到对方的船队正中方位有一艘船较其余高大,微渺可看见灯光闪烁。颜丹心心道:“就是你了。”看准方位,下了桅杆,直奔那大船而去。

颜丹心绕过其余船只,时而潜行,时而上船,他轻功卓越,水性极佳,谁会想到这寒冷的深夜,无涯的大海之上,宋军中居然有人胆敢只身深入虎穴。过了一、两柱香的时间,颜丹心便觅到了那艘大船。颜丹心四下观察,见那艘大船至少比余船大出一倍以上,船头是一个巨大的龙头,威武雄壮,船长长约三、四十丈,高逾四丈有余,颜丹心仍然施展了壁虎功,游上了大船船缘。那大船果真与众不同,四处挂满了灯笼,虽在黑夜之中,仍然照得船上各个角落明亮。兵将巡逻频繁,此去彼来,颜丹心瞧准了一个空子,翻身跃上大船,几个起落,便闪身藏到了背静的地方。他用目光逡巡了一番,四下里值勤的士兵实在不易躲开,从船身的木板上扣下一小块木片,运劲“嗖”地扔了出去,只听一个元兵问道:“是什么东西在响?”另一个元兵道:“我没听到,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先前的元兵道:“从我耳边擦着过去,现在还热辣辣疼痛。”边说边用手抚摸耳朵。另一名元兵跑到船边往海上一看,笑道:“海里真的有两条大鱼,飞上来了。哈哈。”俩人嘻嘻笑着。颜丹心乘势进入舱中。但见那船舱好大,里面一应俱全,一间间房中倒睡着元兵,鼾声如沸。颜丹心顺着舱中通道而进,走到正中的一间舱房外,见门口有两个元兵站立于门口值勤,舱的两侧开了两扇窗户,有灯光从窗缝中射了出来。颜丹心闪身而进,抬手凌空点了两指,所用的正是“无为指”,便点了两个卫兵的穴道。颜丹心侧着身子,从窗缝向里张望。只见房中红烛高照,一个人身着锦衣,正背对着他,颜丹心见那人身材槐梧高大,背景甚熟,正是伯颜,不由得心中一震。寻思道:“我今夜便取了你的首级,为爹娘及大宋亿万子民报仇。”伸手从背上由赤子剑抽出,执于手中。正是破穿而进,一剑将伯颜杀了。忽听伯颜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丹儿,丹儿,多年未见,不知你可还好,你知不知道,父帅真的很想念你!”颜丹心心中一热,心道:“想不到至今他还记挂着我。”这时一女子的声音道:“父帅,我听人说二哥几年前便做了大宋的武林盟主,威风得紧。近十年未见,我也挺思念他的。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伯颜笑道:“你和伯丹感情最好,从小一起玩到大,我还记得那年的草原之战,你和察伦拼了命去救他,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颜丹心心中又是一震:“这不是伯英吗,多年不见,他应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想看看她的样子,却看不到。伯颜道:“英儿,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快休息去吧,不必在此陪着我了。”伯英道:“父帅你也快休息了,这些时日,你为两军交战之事,消瘦多了。”伯颜笑道:“难得你一片孝心,为父的天生苦命,唉,又有什么法子,去睡吧。”伯英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忽然又转身对伯颜道:“父帅,我闻听二哥,这些年来率人与我大元作战,如果那天遇上了,请父帅手下留情,不要伤他性命。”伯颜叹了一声,说道:“他早已经得知他的身世,不错,他爹娘是我杀害的,我明明知道他是仇人之子,还是将他养大。总之,是我对不起他,如果那天我们真有在阵前相遇,我不会伤害他,即便他将我杀了,我也不会怪罪于他。”伯英哽声道:“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希望你伤害他,可也不希望他伤害你。父帅,这怎生是好?”颜丹心心中一动,便想出去与他们两父女相见,但旋即一惊,告诫自己道:“颜丹心啊,颜丹心,你不可因他说几句动听的话,便一时心软,下不了手,这可是关乎大宋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在义父和众将士英雄面前立下誓言,夸下海口,怎可为了一时的妇人之仁误了大事,再说,伯颜这人工于心计,难保不是他知道我在窗外偷听,故意作戏说给我听,迷惑于我,千万不能上了他父母的当。”言念及此,慢慢抽出背上之剑,便要越窗而入。这时又见伯颜向前走了几步,拿下挂于壁上弓箭,说道:“这是那年中秋佳节,大汗为了表彰他的勇敢,特地将察伦公主许配于他,并封他为金书驸马,当着众将的面赐于的弓箭,后来他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带走,我以为他死了,可后面听说他非但没死,还当了大宋武林盟主,听到这个消息,为父真是替他欢喜。”伯英道:“我记得二哥最喜欢这套弓箭了,领着我和罕伦到上都西郊打猎时,还用这弓箭猎到了几只梅花鹿和一只黑熊,后来扒下黑熊皮为父帅你做了一件袍子,你喜欢得不得了,天天穿在身上。唉,你天天想念二哥,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的这副弓箭。父帅,你也忒辛苦了。”伯颜道:“每当见到这副弓箭,便如见到他真人一般。我便心满意足了。我只求他平安喜乐就好。”颜丹心听他如此说来,回想起从小不对劲他伯颜确是不曾薄待自己,有时他对自己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伯英和伯武。回想起伯颜以往的种种好处,不由得双手发颤,便想回身一走了之,不再刺杀于他。这时便听伯颜道:“已经三更了,英儿,休息去吧!”伯英转身欲走,如若一旦出门,便会立即发现颜丹心,到时惊动船上兵将,要杀他可就难了。颜丹心矍然而惊,暗骂自己道:“颜丹心啊,颜丹心,你如此妇人之仁,如何能成大事。此时不杀伯颜,更待何时。”决心一下,更不多想,当即一推窗,从窗中跃进,赤子剑伸出,便当胸向伯颜刺去。伯英只走出两步,只听窗子微响,见有人从窗外窜进寻刺伯颜,当即叫道:“别伤害我父帅。”身子一侧双臂一伸,便挡在了伯颜身前。

颜丹心本想一剑便取了伯颜性命,没料到伯英陡然横挡杀出护住,他无意伤害伯英,眼见剑尖已触到伯英衣衫,立时要刺穿她的胸膛,情急之下,颜丹心只得将剑一撤,劲力回收,这才只刺破了伯英衣衫,微微伤及皮肉,这一剑又快又急,已经用了五分功力,他武功已经到了收放自如随心所欲之境地,如若不然,早穿透了伯英身体,便连她身后的伯颜也一块杀了。颜丹心猝然收力,极强的内力反弹回来,他身体在空中一个后翻,将反弹之力消解,然后轻轻落于地上。伯英呆了一呆,便立即认出了他,叫道:“二哥,原来是你!”语音中不知是惊愕还是欣喜。颜丹心见数年不见,伯英早已长成一个英气勃勃的大姑娘,当下冷声道:“不错,是我。我今晚便是来取他项上人头的。”伯颜轻轻推开伯英,说道:“好,好,好。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来的。你要杀我,这就动手吧!”说完将胸一挺,伯英大惊,上前两步,拦在两人中间,叫道:“二哥,不要伤害父帅,求求你!”颜丹心道:“他杀我父母,而今又率兵侵我国土,杀我百姓,实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你叫我如何饶他?”伯颜惨然一笑,对伯英道:“英儿,你适才挺身护我,你的孝心,为父知道了。可该来的始终要来。”对颜丹心说道:“丹儿,我知道我欠你颇多,用我的一条命远不够还。如果你杀了我,可以消却你的心头之恨,挽回宋朝颓势,夺还宋朝国土,你尽管动手吧!”说完将双目一闭,神色从容淡定。伯英哭道:“不要啊,二哥!”颜丹心不敢再作多想,提起剑来指着伯颜的咽喉,只要轻轻向前一送,伯颜的喉咙立时便会刺穿,血溅当场,可不知是何原因,颜丹心握手的剑却有几分颤抖,一犹豫间,这剑竟然未能及时刺下去。此时几人发出的吵声惊动了外面的兵士上,舱门被人撞开,一个满面浓腮身材魁梧的将官领了一众武士冲了进来,叫道:“父帅,你受惊了。”将颜丹心团团围住,但见颜丹心长剑对着伯颜的脖颈,情势危险之极,一时都愣住了,谁也不敢妄动。颜丹心一眼便认出为首的将官正是伯颜的大儿子伯武。伯英对伯武道:“大哥,是二哥啊,他要杀父帅,快快阻止他!”伯武定睛一瞧,这刺客眉目正是当年的伯丹,不过更健壮成熟了些。他说道:“伯丹,是你。你想怎么样?”颜丹心道:“当然取他首级。”伯武道:“难道你……你一点也不念及养育之恩。从小到大,父帅对你的宠爱超过了我和伯英,难道这些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伯颜睁眼开了眼,对伯武道:“武儿,我的确是丹儿的杀父杀母仇人,他要杀我报仇,也是理所应当。传我的军令下去,全军不准任何人为难于他,如有不听号令者,军法处置。”伯武哽咽道:“得令。”伯颜对颜丹心道:“丹儿,你可以动手了。”将手中的弓箭递给颜丹心,说道:“这是你最喜爱的弓箭,现在我便交还于你。”伯武、伯英跪倒于地,一个哭道:“二哥,请放过父帅。”一个道:“你杀我吧,我替父帅偿命。”颜丹心脑海中浮现出儿时伯颜以丞相之尊将自己架子脖上当人人马的情景,而伯英舍身救过自己的性命,伯武常手把手教自己射箭,现下伯颜又视死如归,还下令不许将士为难自己,大船上元军将士上千人,如若全力围攻的话,自己未必便能全身而退,手中之剑如有千斤之重,再也不能递上前分毫,过了片刻,他将赤子剑猛然一收,涩声对伯颜说道:“好,这次我不杀你。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如果下次再碰上,我绝对不会容情!”说完从窗户中一跃而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颜丹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颜丹心心中愤懑已极,只觉体内一股气憋着,浑身要爆炸一般,没有任何发泄的地方,他奔出船舱,提气跃起,一跃数丈,便即落到了邻近的一艘船上,他脚下绝不停留,又是一跃,又跃到了另一艘船上,那些船在海面整齐有序排列,相互之间隔着不过至少有四、五丈,颜丹心愤懑之下,体内真气翻滚沸腾,接连跃过数十艘大船,各只船上巡逻的元兵晃眼间还以为是一只怪鸟从船头上空飞过,从这只船头飞到那只船头,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颜丹心如御风而行一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记不清越过多少艘大船,到了头脑稍微清醒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岸上。原来元军船队从岸边一直延伸到了海中,颜丹心潜意识之间顺着海岸的方向,跃过只只大船,不知不觉间竟上了岸。这时天色已经发白,颜丹心奔进了一片树林,伏在一棵大树上,失声痛哭。哭了半晌,将眼泪用衣袖揩干,寻思:“我真是没用,事到临头却下不了手,之前曾夸下海口,但未践行诺言将伯颜人头带回,如今有何面目去见义父和盟众英雄。”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听前面传来阵阵脚步之声,他提气一跃,上了大树,往下一看,见道上奔来一大群人,至少有二、三千人,在最前面的却是一群光头和尚,跑在最前面的是“少林五老”中的至方、至圆至刚三位大师。

颜丹心从树上跃下,站在路中,至刚等人一见惊喜交集,急忙上前拜见。颜丹心与众人见了礼,才知北方各泒豪杰收到盟主号令以后,便即起身,因相距南海较远,所以迟到了数天,路上又相互遇上,其中有少林、河北洒家庄、飞鹰帮、太行信义镖局等十几个帮派,竟纠集了两三千人之多。颜丹心见又增了几千得力助手,不由得心中大喜。至刚问道:“盟主为何会在此地?“颜丹心于是便将如何向文天祥请命刺杀伯颜,遇到伯颜不忍下手的全部经过与众人说了,言语中甚为沮丧,自责悔咎之意溢于言表。至方道:“任何事,有因必有果。一切都是天意,颜盟主也不必过于自责了。”颜丹心心中这才稍畅。至方道:“老衲奉方丈师兄前来,不料来得晚了几知,错过了几场大仗,既然途中偶遇颜盟主,那再好不过了。须想法准备一份见面礼,总不能空手去见文大人吧?”群雄都齐声称是。颜丹心微一沉吟,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有人,我从元军船队出来之时,好象看到离海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营,好象是元军屯集粮草的地方,不如我们突袭过去,放一把火将他的粮仓烧了,断了他拉的粮道。元兵数十万人,一旦失去了粮草的后援,便会军心大动,不战自败了。”群雄听罢,齐声道:“盟主好计生策,咱们这就杀将过去,烧了他们的粮仓。”颜丹心见众志成城,合力同心,顿时豪气勃生,说道:“各位兄弟,这便去将鞑子的粮仓毁了,让他们吃海风去!”群豪哈哈大笑起来。颜丹心率先而行,一行人迅速向海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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