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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四十八回(下)(1 / 1)

林夫人因着为自己兄长张目,在娘家发了一通脾气,叫王夫人好生没脸了一回,又叫这位二嫂子对自己更为愤恨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王夫人心里厌弃自家小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夫人自己心里也早绝了重修旧好的念头,况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二房对长兄不敬,这便是乱家的先兆。贾府是她的娘家,袭爵的是她大哥,她怎么能容忍这位二嫂仗着自己生了个皇妃女儿便肆意胡为。自然,这话也就是摆在明面上说的,王夫人不惹她,她顶多事后在贾老太太那里劝两句,又如何会当场发作起来。她这样,原也是王夫人又犯到她身上了。

林夫人虽有些骄横,但也实在不是由着性子胡来的人,她岂不知这样又叫王夫人心里更恨她,只是往日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还没闹到眼前来,自己这出了嫁的姑太太也不愿惹事生非;二是王夫人的兄长位居高位,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还是有些避忌。然而如今二房的不尊重都摆在明面上了,且王子腾如今又已不大得意,她又何必再给王夫人一系留脸面。

更重要的是,那日赖大家的儿子赖尚荣,如今已脱了奴籍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上门求见林如海,为的想求个富庶地方的外官做做。偏巧那日林如海不在,只有林夫人与他老婆,因着婆母和太婆婆还是贾府的奴才,她也没能得一个诰命,说了几句话。言谈中便提及,说是贾府里传着话,道是老太太要给林府的表少爷说媒。

林夫人自然晓得她意思,原是拿着这消息来投诚的,盖因如今贾府上头没人,不能帮他升官,赖家便把希望放在了她身上,横竖她是贾家的姑太太,倒也不算背主。

林夫人虽然不信自己母亲有那般糊涂,然而事涉自己的儿子,又如何能不当一回事,便自己来了贾府,说是得了丸药孝敬母亲,也有过来探问一二的意思。然而自家母亲还未说什么,倒是王夫人急急的跳出来,先是探问了一通自己家里的事,然后便影影绰绰说了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儿,又说了一通史湘云的好处。

林夫人岂能不知道她的意思,怕是如今她那外甥女儿年纪渐大,等不及了,便想把这史湘云给解决了,自然也就没人与她抢这“宝二奶奶”的位次了。这事原不涉及林夫人的儿女,林夫人本是冷眼旁观的,至多有些偏向自己母亲的人选,可王夫人要把火烧到她头上,她又如何肯应,方要顶回去。却被贾老太太按住了。究竟姜还是老的辣,也不提说湘云如何,也不拿宝钗说话,免得王夫人借坡下驴把金玉之说定下来,只说孩子们年纪都小,哪里懂事,何必这么早就定下亲。况湘云宝玉几个都是公侯家的姑娘公子,林家原也是侯门,如今贤哥儿更有了功名,这样的家事人品,难道还怕寻不着合适的亲事。倒不如等孩子大了,再做打算。

王夫人听了这话,也只得按下话头,不想一时又有人回报说是大房那边出了事儿,王夫人也不知被那里的猪油蒙了心,一来素不把贾赦等当一回事,二来也因女儿做了妃子越发得意,有心叫林夫人知道自己如今才是贾家当家作主的人,便有意无意的拖延起来。不想林夫人素来是个不吃亏的,她这样作为更惹得林夫人生气,又叫林夫人抓了个把柄,与老太太一道给了个没脸。

贾府的事儿乱糟糟的一时也难以说清,倒是林府中,因着府衙无甚大事,林如海如今又渐渐放了权给几个副手,午饭十分就早早回了家。见夫人去了娘家,独有女儿一个百无聊赖的呆在厢房看书刺绣,又心疼起来。他原是把这女儿当哥儿养的,纵然后来有了儿子,也未曾放松过对她的教养,不是自夸,黛玉学识心胸都是有的,若是个男儿身只怕比他兄弟还强些,说不得早就过了科举,再细细教导几年,拿个状元也未可知。只可惜偏投了个女胎,只得困在这重楼深院中。故而林如海也十分矛盾,一则所受的教养告诉他,女儿家应当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只做些针箅女工学些家务待日后嫁人所用,但对女儿的疼惜和爱才之心,又使他舍不得荒废了女儿的学业。

却说黛玉见自家父亲回来了,忙上前道,“爹回来了,今天累不累?娘说今儿有事去了外祖家,怕是要晚些回来。”

林如海闻言便道,“知道了,你今日做了什么?”

黛玉便道,“也没做什么,练了几页字,看了半刻书,娘叫我有时间多做做女红,我就只好在这里做活了。”黛玉说着又笑道,“不过我今儿早上听见院子里上有幼燕扑腾翅膀的声音,想来是那燕子巢里又添了小燕子,我原想去走近去看的,又怕惊了幼鸟,也就罢了。”

林如海便道,“想来又有了新文?”

黛玉便笑道,“得了首小令,爹你看看。”

房里纸笔都是现成的,黛玉便挽了袖子,写来一首临江仙,稍待墨干,便奉与林如海。

黛玉自幼得林如海启蒙,如今虽在诗词上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遣词造句更有灵性,但究竟少了几分见识,若论格局又不如自己父亲了。

林如海与她点评几句,黛玉方想起如今正是午饭时候,便忙要叫人摆饭上来。林如海便道,“不必了。”又对黛玉道,“今儿你娘不在,就咱们爷两,干脆到外头吃去。”

黛玉早在家呆腻了,听了这话自然巴不得,忙笑道,“既然要出去,那就干脆多逛逛再回来好不好。我想去书坊挑两本书,最近正看二十四史,想买两本解注来看,爹……。”

林如海素来喜她好学用功,听她这个请求那里会不答应,却又要逗她,笑道,“什么叫得寸进尺,看看你就知道了。”

黛玉是被父母从小宠惯了的,见父亲只是说笑,却没说不肯,便知这是父亲答应了,便笑道,“既然爹说我得寸进尺,嗯,那我还想去买些文房四宝来,听说承康苑新出了一种香墨,平日放着并无甚异处,但研出的墨却带着影影绰绰的香气,经久不散,也不知是真是假,爹,我想去看看。”

林如海叹道,“知道了,赶紧去换了衣裳出门,再说下去,今儿怕是要把你爹的俸禄掏空了。”

黛玉听了便笑嘻嘻的回房换了衣裳,又对蕙儿道,“这个时候了,怕厨房已把午饭做好了,我们到外头吃,也别浪费了东西,叫他们送去给房里留守的丫鬟嬷嬷们吃去。”

蕙儿听了忙应了是,出门吩咐了小丫鬟传话。回来见垂云几个服侍黛玉换了领珍珠红的披风,便自去拿了面纱帷帽以备不时之需,方才跟着黛玉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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