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敌转瞬间攻近,姚清岂能让他俩近身,手中长刀在银月白辉中舞出一轮美妙的弧形,上击半空中的红女双刺,下挡掠地而来的李卫士的大刀。三者相触,但听得“锵锵锵”三声,姚清那柄作了剑的刀格开红女的双刺,荡掉李卫士的长刀,挥洒之间竟全无杀伐之像,犹似月下蹁跹。
张城脱口大赞道:“好美的一招‘月斧式’”。
姚清闻言芳心一颤,这话好熟悉啊。以前曾有人也是“美”来夸赞她的剑法。但那人绝不是东方州少主。
就在姚清晃忽之间,红女落地,鞋尖在草叶上一点,身形复又纵上半空,双刺像疾飞的萤火,又或爆闪的火星直取姚清双目。
李卫士不甘落后,刀被姚清打落,便赤手空拳攻敌腹部,也不管姚清用以护身的那片光影,实非月影之莹润,乃是能断金的铁戈。
姚清只得凛神相战。她截留张城却不想杀人,和这帮东方州人从象山镇到即墨县,一路相随,各人对她崇敬有加,并无仇恨之意,要她痛下杀手,实是不忍,更何况做了少妇之后,早把当年纵横剑侠界的四侠之一美女剑的豪情消耗。李卫士以肉身相攻,她只需轻挥长刃便能将他砍成两断,但她在以长刀向红女点出两点刀光,将两柄短刺拨开后,斜身避开李卫士的拳头,莲足踢出逼他自保而撤走。
李卫士早有舍命护主之心,姚清不杀他,他却要缠住姚清好让少主逃生。也是美女剑的威名过于强大,让李卫士心里抱有一种即不能杀姚清,惟求同归于尽的想法。他无论如何也要抱住姚清的双腿,好让红女得到机会。
李卫士激出凶蛮本性,在身体中了姚清一脚,痛彻心肺之际狠力地扭转,就地翻滚要去搂抱姚清的双腿。
姚清颦眉暗恼,怎有如此无赖打法?
武练者决斗,刀光剑影中用的是规规矩矩的招式,即被强敌杀死也不屑于滚地耍泼,死缠烂打。姚清手下留情,李卫士却像烂命鬼一般不要命的缠将上来,如若被他抱住双腿,张城那帮如狼似虎的卫兵队围攻上来还不得撕碎她。
姚清娇呼一声:“想死我便成全你。”长刀挥动,一记“月影式”便展示在枫林月光中。
姚清的娇躯纵上半丈余高的空中,躲开李卫士缠斗,“月影式”的剑招就像浸入枫林叶缝之间的月之光影,洒向红女。
红女眼见双刺投入刀光之内,而姚清的身形似融于这片光影之中消失,一道锐利无匹的刃气迎面击来,饶是她身法诡奇,竟在无借力的半空之中,整个身躯曲成一团,像车轮般旋动,双刺跟随旋转,旋成了两片圆盘,和刃气硬碰硬地一撞,“锵!”
刀光瞬时消散,半空现出两条人影,着红裳的红女向旁侧飞去,撞在枫树上,尔后贴着树干滑落下来,穿褐服的姚清轻飘飘地落下,在未着地之前,以一种挥袖的潇洒姿态将李卫士伸长的右臂砍下来。
断臂处,鲜血飚射,如夜林中生起一蓬小小的红雾。李卫士饶是凶悍,竟不发出声音,凶目狠狠地盯着姚清,还龇出白牙,像是一头受伤的野狼。
红女挣扎着扶树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在喷出一口心血后萎顿倒地。姚清对红女有怨气,出手未留情。
人道美女剑剑法超群,艳盖四方,可在东方州诸人眼里,姚清几个眨眼时间内将张城手下两员猛员打得断臂碎骨,还是以那种优美秀丽的姿采完成,神女般的存在,惊得他们呆如木鸡。
“啪,啪……。”安静之时突然响了掌声,那张城击掌而笑道:“漂亮,实是漂亮。谁说剑侠界沦落,今朝的美女剑比之过往传说中的诸多前辈高人也无不及。”
姚清心想:这会儿他还能笑得出来,也算是个豪杰。遂道:“张城,你还想逃么?”
张城却道:“即来之,则安之。来剑峰山不见识夺器大会岂不白忙活一场,我是不是会走的。姚清,从象山镇到即墨县我张城待你如何?”
姚清点头道:“你不曾亏待我,但……我现在是兵,不是剑侠,你是叛州少主。”
张城道:“我有一请求,就看到我不曾亏待你的份,望你能应允。”
“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没想走啊。我只想让你放过跟我来周朝的卫士们。周皇要的人是我,不是他们,你放过他们也不算失职。”
卫士同声道:“不能这样,少主。我等定要与少主同生共死。”
属下舍身救主的事有很多,而主人舍身救属下就稀罕了。这让姚清大惑不解,眼前的张城难道另有诡计?一时想起陈玄来,她没有陈玄的机智,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自然想让陈玄拿主意。忽然发现陈玄不在身边。暗道:他去哪了?
张城厉声道:“听我命令,不得有误。”
但一众卫士不听他的,提着大刀在头顶上抡着,大声招呼道:“大伙儿一起上啊,把她围住,让少主脱身!”其它卫士热血冲顶,便要冲向姚清。
断臂躺在地上的李卫士嚎叫着,爬起来扑过去,想要用独臂去搂抱姚清的双腿。
姚清芳心凛凛而悚,那四双在黑暗里闪着疯狂神情的眸子,已是狰狞可怖的脸庞,这哪是人啊,分明是一群受惊的野兽。
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卫士长突然冷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卫士们徒然停步,怔怔地看着他。卫士长道:“少主之令谁敢不听?少主要我们死,我们就死。少主要我们活着,我们就得活着。这种情况之下,执行活着的命令比死令更难。你们是不是畏难择易啊,轻轻松松死掉。哼,死了就是不忠之辈。听少主之令活着回到东方州才是尽职!”
卫士们一时还理解不了卫士长的话,那耿卫士带着哭腔道:“队长……少主要是回不去,我等人即使回到罗国,兽营的人也会把我们活埋。”兽营遵行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在营中弱者和失败者是活不下去的。他们把兽营主官弄丢了,下场必然惨不忍睹,倒不如痛快地在这里把命交付出去。
卫士长道:“眼下形势已是绝路,姚清这关我们是冲不过去的。后面周朝的军队即将扑来,如果我们还在这里惺惺作态表示愚忠,不但救不了少主,连带着无人可回东方州。云居寺密会结果报不到老主人耳中,岂不枉费少主一番心血。少主以身相救我等下属便是要人回去把情报带出周朝。”
姚清这才知晓张城用意,有点想笑,但在此悲壮情形之下,笑也勉强,道:“既然这样你们都留下来吧。”
张城道:“姚清你是想要活的张城还是死的张城?”
姚清想了想道:“活的比死的更好。”
张城道:“对啊,你快放他们走吧。”
“为何?”
“因为你不放他们走,我就死给你看。”张城像平常聊天的语气说出,好像谈的不是他的生死,也是一个小小的赌局。
姚清道:“不相信你敢杀死自己。”
张城手腕一翻亮出一柄三尺长短剑,剑尖抵在咽喉处,道:“不敢吗?”他对卫士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走!只要罗国不灭,周皇老儿就不敢杀我!”转尔又用轻松语气冲姚清微笑道:“只要你她助拦他们离开,我就刺进去。不信试试看。”
姚清易容后,脸皮僵硬,看不出表情,道:“你……你……真想死。”她拿张城没办法了。张城正是看中了姚清的心软才敢出绝户招数。不过也奇怪,张城和姚清并无多少交流,可他对彼方性格拿捏的通透。
乘着姚清犹豫之时,卫士长手臂一挥带着众人从她身边过去。当经过李卫士身边时卫士长一刀刺进李卫士的胸口,干净得落地把他杀死了。他们不会带受重伤的李卫士走,也不想把他留给周朝。
老仆和胡老九也丢下红女跟在队伍后头走了。从此举上可以得见兽营兵士的冷血无情,杀死同伴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正当卫士们才走过林子,背景隐约可见时传来陈玄的呼声,“姚姐,你在哪?”林中火把晃动,人影绰绰,陈玄带周朝士兵赶来寻她。
姚清有些恼他,需要他时他不见人,事情落幕了他出现了。亮声道:“这儿。”
张城的脖子依然抵着剑尖,还刺破了皮,血流进衣领内,但他神色平静,不惊慌也不急燥,说道:“姚清问你个事。”
姚清觉得自己被张城打败,没好气地回道:“何事?”
“你真喜欢他?”脸略略朝身后扭动了一下,意思指正跑过到的陈玄。
姚清不愿对人表露感情,没作声。
张城继续问,“陆河待你不好么?”
姚清烦道:“关你什么事,有空你就想想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
张城呵呵大笑道:“周皇老儿不敢杀我的,他也杀不了我。……。”正笑着,陈玄从后面三步当作两步冲过去,到姚清跟前道:“怎么只有张城,其它人呢?”
姚清道:“不是还有他跟你那个红姐姐。”她指了指李卫士和不远处的红女尸首。
陈玄对红女心有余情,忽然见到那红裳像片烂叶似的铺在碎草当中,眼睛里闪出一丝怜悯,想去看看,但姚清揪住他的衣领,娇嗔道:“你是不是心里难过极了,舍不得她死?”
陈玄微叹一声道:“人都死了,你跟死人吃什么干醋?”
姚清羞恼不已,提起陈玄衣领娇蛮地道:“我……我怎么吃干醋了?是你心里有鬼才会说我怪话。你别去管她。”
陈玄只好说:“你放手好嘛,有事情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