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古代,年是一种野兽,异常凶猛。而且,它总是在大年初一出没,危害人间。可它惧怕红色、火光和爆炸声。所以,每到大年初一这天,为了防备年的侵害,人们便有了拜年、贴春联、贴窗花、放爆竹、发红包、穿新衣、吃饺子、守岁等活动和习俗。
我记忆最早的一次过年,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大约是1964,65年那样,地点是沈阳。我记得:有一天,妈妈下班回家后,从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拿出一根沾着芝麻的小棒,她说:“今天是小年,是供奉灶王爷的日子。呐,这是灶糖,甜甜嘴。”我接过糖棒来,咬一口,酥脆又香甜。自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那时侯,我们家住在砂山公园西侧的棚户区。屋里的墙面都是沙土抹的,不是很保暖,也不是很好看。所以,从小年这天开始,勤劳的妈妈就会更加地忙碌。她先是把屋顶、墙壁和炉筒子上的灰尘打扫干净,再用从各处收集来的旧报纸,把陈旧的屋顶和墙面裱糊一遍。然后,把熏黑的大蒸锅,小铝锅和铝水壶擦拭一新。紧接着,把所有的被子和褥子拆洗干净;用米汤浆了以后,洒水、叠好、压平,再把被褥做起来。妈妈一个人把家里家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的时候,就到了大年三十儿。
三十儿一大早,妈妈会在家门的门框上贴上春联,在里屋炕的墙上贴上年画。接下来,妈妈就开始置办年夜饭。那时候,是困难时期,都是供给制。人们会在过年时,把积攒大半年的鱼票、肉票和鸡蛋票都花了。年夜饭,没有现在的丰盛,只有四个或六个菜。家家都是少量的鱼肉蛋,加上白菜、萝卜、土豆和酸菜。在我印象里,最好吃的是妈妈做的酥白肉。妈妈先把炒菜剩下的肥猪肉去皮,切成麻将牌大小的块。把蛋清加干淀粉调和成稀糊,放入肉块抓匀。在锅里放一碗油,等油烧热了,将肉逐块下入油锅,炸到浅黄色,捞出来控净油。然后,锅里放少许水,加上白糖,等白糖炒到浅黄色,倒入炸好的白肉,一边翻炒,一边撒上芝麻,等到糖浆全包裹在白肉上就好了。酥白肉外酥里嫩,香甜可口,老少咸宜。
吃过年夜饭以后,心灵手巧的妈妈们,都为自己的孩子们换上新衣服和新鞋子。爸爸、叔叔、大爷和大哥哥们,把他们精心制作的小灯笼,买的小鞭交给小孩子们,让他们出去玩耍。大人们在家里,开始剁馅、和面、包饺子。好在子时,一家人吃饺子。条件好的人家,男女老少一起,去大的机关单位看那奢侈的电影。子时,吃过爸妈包的饺子,收好爸妈给的压岁钱(一两毛新票子),再玩一小会儿,就睡觉了。
大年初一早晨,吃过饺子以后,胡同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开始走东家窜西家,为年长的人们拜年。那时候过年,大人们只有三天假。我们除了吃过年夜饭,初一和初五两顿饺子以后,再就是盼着正月十五吃元宵了。
1970年,我是在河北清河的老家过年。秋后,当人们忙完所有的农活,交完公粮,领回队里分的粮食,就已经是腊月了。各家各户开始预备过年的东西,人们把精心饲养了一年的猪或是羊,拉到集市上去卖掉。卖的钱好用来置办年货,这也是家里一年的日常花费。那时候,在乡下准备过年,最重要的事情,当属排队磨面。一个小队有二三十户人家,而石磨只有一个。所以,要想在年前,每家每户都磨好黄米面和白面,就得到队里登记排队。在磨面的时候,磨盘上的小麦或是大黄米堆的像小山。碗口粗的木杠一端绑在磨盘上,一端挂上毛驴的套子。毛驴带上护眼,一圈一圈地拉着磨。小麦或是大黄米堆的小山一点一点地缩小,雪白的白面或是金黄的黏米面,从两个磨盘之间流下来。小麦和大黄米要反复地用磨磨,用细罗筛。最后,才分出白面和麸子,或是黄米面和谷糠。
一家要磨的面,通常要用一天的时间。所以,一家连着一家,人歇磨不歇。一头毛馿拉上半天磨,就要换另一头。周而复始,一个月内,队里的磨房都不会停下来。接下来,各家各户忙着蒸黄米面窝窝(年糕)、蒸馒头和做豆腐。大多数人家黄米面窝窝蒸上两三锅,把它们冻上,收起来,自家留在正月里吃。白面馒头也要蒸上两三锅,除了自家过年吃的以外,还要留好走亲戚要送礼用的。蒸年糕的时候,都会放上红枣,金黄色的黄米面窝窝配着红红的枣儿,看着就极其地诱人,十岁的我一顿就能吃上四五个。蒸的馒头有许多种,有放枣的,也有放糖的。有桃形的,还有鱼形的,各式各样,既好吃又好看。
磨面、蒸干粮和做豆腐,都是姑姑、婶子、大娘和奶奶们在忙。而各家的叔叔、大爷和大哥哥们也没闲着。他们除了上集卖猪卖羊,置办年货,收拾家里庭院。还要到队里加工棉花。加工好棉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先把棉花籽压出来,才能弹出洁白柔软的好棉花。那个年月,在乡下还没有电,轧花机和弹棉花机都需要用脚踩动踏板,才能带动机器转动。在充满细絮和灰尘的机房里,男人们头上和脸上都蒙的只露出双眼,在操作轧花机和弹棉花机。一人用力地踩着踏板,双手徐徐地填续着棉花。棉花经过较齿状的板牙后,棉花从前面的托板上滑出,毛茸茸的棉花籽洒落在地上。另外俩个人,把未加工的棉花抱到轧花机跟前,再把除掉棉籽的棉花抱到弹棉花机上。最后,把雪白柔软,蓬松成张的棉花卷成卷。留待把轧棉花下来的棉籽换回油以后,再把棉花和棉籽油分到各家各户。
年三十一大早,各家各户的当家男人,会把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用铁锹撮起草木灰,画上五个大大的圆圈,在每个圆圈的中心,分别用砖头压上麦子、谷子、玉米、高粱和豆子,以防被鸡儿和鸟儿吃掉。在关里,这叫打囤,寓意是五谷丰登,盼着来年的庄稼,能大丰收装满囤。乡下的人家都这样,为的是在年上讨个吉利!他们接着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对子,贴在了门上。最后,把香炉和蜡烛摆在上房正堂的条案上,把准备好的糖、点心、果子和馒头贡放在八仙桌上。
天一擦黑,所有的男人们,换上女人们用一年空闲的时间,才赶做出来的新衣新鞋,到各自的祖茔上去祭拜,去请逝去的先人们来家过年。因为,咱们中国人讲孝道,尊敬老人。过年过节,要到去世的长辈坟上拜祭。人们要带上贡品、炮仗、烧纸和香。拜祭的时候,除了说老人过去的好处,还要请他们保佑我们过好日子。不着边的话不准说,不好听的话更不能说。据说:说了不该说的人,是要遭到报应的。到了祭拜的地方,所有的人们,全都跪倒在坟前。各家的长者,把贡品摆在长辈的坟头,燃过香、烧过纸后,放起炮仗。以示:恭请先人们回家过年了。祭拜完以后,大伙回家时,一路上不能往后看。以免冲撞了先人们。
少的给老的拜年,这个道理妈妈早就教过我。所以,我看到人们回到家以后,先是叔叔们和小姑带着我给奶奶拜年。过后,奶奶叫我给叔叔们和小姑拜年。自家拜完年以后,又与兄弟们,去给族里的长辈们拜年。拜完年以后,叔叔他们大人们,喝着茶,说着话;奶奶和小姑忙着煮饺子;我和兄弟们忙着放炮仗。有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还能随随便便地玩耍,忘掉了一切烦恼和忧愁,祥和欢乐的春节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次在老家吃到的好东西,现在还让我记忆犹新。除了金黄色的黏米面窝窝,再就是奶奶泡制的醉枣。三十晚上,奶奶从西里屋抱出一个坛子来。奶奶小心地把它放下,打开封在坛子口的油布,一股浓浓的酒香四溢开来。奶奶从坛子里抓出一把油光闪亮的大红枣来,笑着对我说:“羔儿,来!你尝尝,看这枣儿好吃不?”我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淡淡的酒香,浓浓的甜味和枣儿的清香,顿时沁入肺腑。皮薄肉厚,香脆可口的醉枣,比刚从树上打下的任何枣儿都要好吃。您要是吃过了醉枣,准保再也不想吃干巴巴的枣儿了......
大年初二开始,各家各户就去走亲戚拜年。近的二三里或四五里地就走着去,远的七八里十几里地就骑自行车去。没有自行车的人家,就是借别人家的自行车,也要在过年的时候,去走动一下拜个年。一直到初五,过年才结束。
1983年春节前,在沈阳的家里,妈妈把二百块钱交给我,让我购买年货。买什么,买多少,都由我自己做主。这还是我第一次当家做主。我先把过年该买的米、面、油买回来。院里的服务社供应芹菜、辣椒、蒜薹等青菜和啤酒,我也按样都买回来。鸡蛋家里就有。我再把鱼和肉,烟、酒、糖和鞭炮,还有福字和对联,一项一项地列在单子上,计算好每一项要用的钱,做到心里有数。在年根儿底下,我把所用的东西,不差分毫地置办齐了。妈妈十分地高兴,夸奖我说:“我儿子长大了,也能当家啦!”
院里在**以前和改革开放以后,每年的年三十晚上,都在小礼堂举行游戏晚会。我一直没有参加过游戏晚会,妈妈一高兴对我说:“小,今年破例,你也去游戏晚会玩玩吧!”院里的游戏晚会有钓鱼、吊瓶、猜谜语、电动汽车进天安门,玩具手枪和气枪打靶等等。我和两个小师妹,一起去玩各种游戏。我们玩过所有的游戏,得到了几个茶盅、圆珠笔和气球,还有两把扑克。在游戏晚会玩过以后,我们才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
六七十年代过年,大致上都一样。而在1983年以后,过年时最大的不同,则是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春节联欢晚会。从此,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成为我们老百姓欢度春节的一个重要形式,也成了我们老百姓每年除夕夜的视听盛宴,更成了华人们必不可少的的年夜饭。1983年央视春晚上,给人印象最深的节目就是歌曲《乡恋》,李谷一成了为春晚正式登台的第一位歌手。《乡恋》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子,让人们沐浴在清新的春风里一样。而李谷一演唱的歌,也是最甜美,最清亮,最多的一个。我们终于可以在电视上,在同一个晚会上,欣赏许许多多明星表演的各式各样的精彩节目。歌曲、歌舞、相声、戏曲、小品和魔术等等都是多姿多彩,让人欣喜若狂,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