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刚一进2月,我们就收到了岳母的来信。信是小弟写来的,大意是说:“......春节即将来临,妈妈让我写信问问你们,今年春节能不能回家来过年?来的时候,可以让大爷跟你们一块来。我们盼着你们回来,与我们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我心里清楚,秀莲自从85年春天回过一次家,到现在都快三年没有回家了。她嘴上不说出来,实际上,在她的内心深处,时常会想念起家乡,想念自己的妈妈和兄弟。可是,我爸刚刚去世。身带重孝的我们,怎么能把晦气带给他们。再说孩子还不满一岁,天气又特别的寒冷,我真怕长途跋涉,让孩子染上什么病。等到三两个月以后,春暖花开的时节,再举家前去看望至亲的人吧!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秀莲。秀莲没有丝毫的犹豫,痛快地答应了。我给岳母写了一封回信,详细地告诉了我们的决定。十天以后,我们再次接到了小弟写来的信。信上说:“......妈妈让我告诉你们:咱们家不讲究这个,不在乎你们带孝。每次让你们回家过年,不是去上海,就是大爷病重。妈妈说:‘今年过年,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来。天冷可以多穿点,我们这的孩子,也没见到有冻死的。还是快点回来吧!......’”
为了不让岳母和兄弟们扫兴,也为了秀莲放松一下心情。我就写信给岳母和家富,定于腊月二十七,到瓦房店与家富会和。然后,我们一同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七,寒风瑟瑟,十分地寒冷。一大早,我们一家人把最暖和的衣服穿在身上。什么毛衣、棉裤,羽绒服都套上。儿子穿着棉衣棉裤,还给包上了包被。我们穿着厚重的棉衣,秀莲抱着孩子。我倒是能够背东西,可是别的事情就不行了。还要秀莲来做一切。多亏了老景大姑,打发他们家的小伟兄弟,来为我们送站。否则,想在春运高峰时,顺利地上车成行,还真的很难。
我们从母婴候车室早早地进了站,小伟兄弟一直把我们送到车上,安顿好了他才离去。坐火车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所不同的是,现在有了我们的宝贝儿子。火车开动以后,我们顾不上去听山南海北的人唠闲嗑;也不在意浓烈的异味。而是一门心思地哄逗我们的儿子。
儿子已经满十一个月了。他现在能扶着学步车,向前或是转弯走。还可以扶着家具自己迈步行走。也能毫不费力地坐到矮椅子上了。自己能由趴着坐起来,或是由坐着再趴下。在他妈妈为他穿裤子时,他还知道伸腿了。每到吃饭时,秀莲把儿子抱到饭桌上,他都会极力地去够勺子,把勺子当成鼓槌来“敲鼓”。还学着我的样子,自己把勺子往嘴里送。在我和秀莲商量事时,儿子也能自得其乐地独自坐在床上玩一会儿。
这时的儿子,能够理解我们简单话语的意思了。在我们的提醒下,他会喊爸爸、妈妈;叫奶奶、姑和姨等。当人们问他:“徐强,你几岁了?”,他会竖起食指来表示自己一岁了。有时还模仿大人的声音说话,说一些简单的词语。我们要是问他“箱子、柜子和桌子,或是电视在哪里?”儿子都能准确地指给我们。现在的儿子,还能指出自己的各个部位。他喜欢摆弄玩具,还懂得选择玩具,最让他喜欢的玩具是手枪和汽车。每当他妈妈给他洗澡时,他都特别地高兴。喜欢坐在大盆里,反复地扔拿胶皮狮子,或是用小塑料盒崴水。
儿子的一双眼睛不是很大,可总是亮晶晶的。上了火车给他除去包被以后,他东瞧瞧,西望望,无论看哪都觉得新鲜。我们让他听小喇叭的广播,认识车内的设施,观看窗外飞逝的雪野。这次旅行,因为有儿子和我们在一起,平添了说不尽的乐趣。
午后两点,我们乘坐的火车,到达了瓦房店。秀莲把两个旅行袋连在一起,搭在我的肩上,她抱着我们的儿子,我们随着大家下车出站。早已等在出站口的家富,大声地呼唤我们。我们相见以后,都很高兴。家富,早早地伸出双手,我们一出站,他就抢上来说:“来!徐强,让大舅抱抱。”
从给儿子取名叫“徐建”的时候起,我一直感到不顺心。虽然,户口簿上写的是“徐建”。可是,我们一直在叫他“徐强”。这个名字是我给取得。显然,我的意思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希望我们的儿子比我强。”
儿子的大舅想抱抱他,可儿子还是有些认生。他嘴里一边“不,不......”地拒绝着,一边晃动身子躲闪着。
秀莲哄着儿子告诉说:“这是你大舅,大舅想抱抱你。”
儿子还是“嗯,嗯......”地躲避着。
家富轻轻地拍打着徐强的后背,说:“臭徐强,你怎么,还认生啊?”
秀莲说:“算了,还是我抱吧!等过一阵就好了。”
“姐夫,来,给我。”家富说着,从我肩上接过行李。......
在长客车上,家富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来,哄逗着徐强,在快要下车的时候,才与徐强混熟了。下车以后,家富再要抱他时,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拒绝了。家富生怕徐强再闹着让他妈妈抱,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赶,直到走进家门。
岳母和家乐,一见到家富抱着外甥进了大门,满脸是笑地冲出房门来迎我们。岳母伸手要抱她的外孙,徐强“嗯”了一声还是拒绝了,气的岳母照着他的屁股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家乐跑到他姐跟前接下了行李。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屋。......
徐强可能是由于路上喝水少,当天晚上,他的嗓子“呼噜,呼噜”地响。岳母马上就发现,一个劲地怪罪我们,说我们:“你们傻呀?也不会带个孩子。那大人不喝水行,这么小的孩子,不喝水受得了吗?”......
腊月二十八,我在炕上哄着儿子玩。秀莲和妈妈在忙碌着做过年的食品。家富和家乐哥俩劈完劈柴,又去用槽车拉水,还在苞米仓子上挂了一盏灯。收拾好的院子,显得更加的整洁,而又有生气。他们虽然忙的手脚不停,可从他们的脸上,都能看到幸福的笑容,看的出每个人都是从心底里高兴。他们兴高采烈的情绪,还有不知道忧愁的儿子,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心里想:“也不能因为我自己,让全家人不痛快。”于是,我的心里也渐渐地豁然开朗起来。
1987年是小进,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傍晚,秀莲和妈妈在家里看孩子,准备着年夜饭。我和家富还有家乐来到屯子东南角上的祖坟上祭祖。这里大都是从关里来的人。自然,在风俗上跟关里一样。燃香,烧纸,磕头,还要放鞭炮。我知道回到家里,自然要向岳母拜年。当走在前面的我,来到门前时,正在忙碌的岳母招呼我们:“回来了?”
我虔诚地向她深施一礼,问道:“妈,过年好?”
岳母一怔,喜出望外地说道:“都好,都好。”
秀莲姐弟仨都没有举动,而是看了看我,在一边偷偷地抿嘴笑。事后,秀莲偷偷地告诉我:“妈说了:‘你们小时候,还问个好。现在大了,连好也不问了。看起来,还是卫东知道礼数。’妈这是夸你那。”
我问她:“那你们咋不问那?”
秀莲说:“我不告诉你了吗?妈的脾气大。以前,她总是为日子不好过,活又太累,跟我们发脾气。又打又骂的......再就是长大了,也不好意思开口。”
我说:“一年了,妈也不容易。应该问个好。”......
晚饭后,电视里播放着春节晚会。秀莲和岳母,还有两个妻弟一边包饺子,一边唠着家常。他们说的多数是他们家和乡邻里的事情。我不知个所以,只好在炕上哄着儿子玩。此时此刻,我的感触很多,主要是看着岳母娘几个,对我的关爱有加,使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老家以及盖县的亲人。而如今,随着爸妈的去世,老家和盖县的亲人也变得疏远了,没有音信了。享受着妻儿与岳母,还有妻弟的欢乐,想着养父养母对我的养育之恩,还有至今不知在何处的亲生父母。虽然有爱妻娇儿的陪伴,身处欢声笑语,美味佳肴之中,在我的内心深处,依旧是患得患失,不能尽情地欢畅。......想想认识秀莲以后,她的亲人也就成了我的亲人。所有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们都待我非常好。饮食起居上都对我关怀备至,照顾尤佳。我的心中,又感到了无比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