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家里,看到妈妈的手里拿着两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妈妈对我说:“把手洗一洗。”
“哎!”我应了一声,洗完手回来。妈妈把苹果递给我说:“给!”
那是国光的苹果。我咬了一口,清香而又酸甜的滋味,顿时,充满了我的鼻腔和口腔。妈妈欣慰地望着我问道:“在老家能吃着不?”
“不能。能吃到枣、梨和桃。”我吃的有点狼,呜哩呜噜地回道。
妈妈,笑着责怪道:“你慢点吃!别跟抢似的!以后,别人给了吃的,要谢谢!啊?”
顿时,我意识到了,我现在是在沈阳,要把以前的礼节都要捡起来。就立刻应道:“嗷!谢谢!妈。”
我刚说完。戏匣子里就传来:“......下面请听,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选段:《临行喝妈一碗酒》。......”
妈妈禁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美美地吃着苹果。妈妈,没吃她手里的苹果,而是把它放在桌子上。她站起身来,把换下来的裤衩捡到一边。然后,把背心、线衣和线裤放进洗衣盆里,倒了一些洗衣粉,再把炉子上温的水倒进大洗衣盆里。泡了一会,妈妈,拿着搓衣板就开始洗起来......。
妈妈,忙着洗衣服。我趴在板箱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仔细地听着戏匣子。《红灯记》唱完,接下来,就是《沙家浜》。:“......(阿庆嫂,说);‘刁德一’(唱):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腔,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焉能够舍己救人不慌张!......”
妈妈,洗完衣服以后。对我说:“小儿,你帮我把衣服送到井研上。”妈妈说完,不等我答应,就端起洗衣盆的脏水出门了。
我连忙端起洗脸盆里的衣服跟出去。出了门,拐上一道弯,走出十几米以后,就到了井研上。遇到打水的叔叔和婶子,都主动地和妈妈打招呼。妈妈回应以后,连忙让我给他们问好。他们极有兴趣地问我:“家里好,还是关里好?”或者是“关里好不好?......”之类的话。详细说太麻烦。我只是简单地说:“都好!”
要说起来,在家里,能和爸妈在一起。有汽车、火车、和公园。还能吃好的穿好的等等。在关里有奶奶、叔叔和姑姑,一大家子的人。有爱吃的醉枣、红薯、小豆腐和麦碴子。还能跟小伙伴,到地里捉蚂蚱、蝈蝈和萤火虫等等。可以说,各有各的好处。
妈妈,换了三次水,把衣服淘洗干净之后。端起洗脸盆里的衣服,对我说:“小儿,你拿着洗衣盆。啊?”
“哎!”我拿起洗衣盆,跟着妈妈回家。
妈妈,把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我们家窗外的铁丝上。我站在她的身后,拿着洗衣盆傻傻地看着。妈妈,搭好两件衣服以后,一边把衣服拉平,一边问我:“你咋不进屋那,不冷啊?傻孩子!”
我也说不准自己当时是不是傻。只是心里想:刚回到妈妈的身边,得学着乖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让妈生气,而招来对我的打骂。
我拿着洗衣盆回到屋里,把洗衣盆放在外屋,接着去听戏匣子。里面正在播放《浏阳河》,接着是《读毛主席的书》等等,当时最流行的歌。听了三、四个歌之后,妈妈,回到屋里问我:“小儿,你饿了没?”
我随口答道:“没那!”
妈妈,在外屋小声说:“就吃了点面条,还不饿?”
不一会,妈妈,端着两个碗进来说:“先垫补点,一会儿,妈给你炖酸菜吃。”妈妈,知道我很爱吃酸菜。她端过来的是冲的粉面子羹(淀粉加点糖之后,再用开水冲的)。妈妈,把碗放在条桌上,回身拿过先前买的面包,掰一大半给我。喝上一口香甜、滑润又可口的粉面子羹。再吃上一块面包,那真是美极了!
吃喝完了,妈妈,往洗菜的盆里舀了一些水。然后,对我说:“你把这俩个碗洗了。我去做饭,啊?”
我痛快地答应:“哎!”
在我洗完碗的时候,妈妈说:“把水倒在洗脸盆里。完啦,把菜帮子洗一洗。”
我知道这是预备给鸡吃的。妈妈,把剁鸡食的菜板放在我的脚边。然后,说:“把洗完的,放在这上。”
我答应着:“啊!”
我记得,在老家奶奶说过:“人活着就的干活。干活,干活,只有干活,人才能活。”多么富有哲理的话啊!
妈妈,打开外屋的大木箱子,往小锅里抓了几把绿豆,又往小盆里抓了些木耳。绿豆淘洗完以后,加上水坐到外屋的炕炉子上。又用盆淘了一些大米,淘米的水用来泡木耳,弄好后,放在一边。妈妈,看我把该洗的都洗完了。于是,她蹲下身来,把白菜帮子捋齐了,切了几刀。她对我说:“我和你爸都在食堂,你也要学会自己做饭。这切菜也有窍门,菜要捋好了,切的时候,左手半屈着摁住菜,摁菜的手指尖要往里扣,要不,就会切到手。拿刀的手握紧刀把,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刀身,这样刀就拿的稳了。切菜时,不要使劲往下压,这样切的又慢又费劲。要往前推,再往回拉,这样切就省劲了。好!你来试试。”
妈妈,把刀递给我,看着我学着切菜。她见我有点急于求成。就说:“别急!慢慢来!千万记住,左手指头别往前伸,小心切着手。啊?”
“啊!”我一边答应,一边小心翼翼地切着菜。妈妈,看了我一会,又去忙她的了。
我在一边切菜,妈妈,在屋里屋外地忙。她先是从酸菜缸里,捞出一颗酸菜,又从屋外的百宝箱里(窗外鸡窝的后面,有个能锁的小木箱。夏天,用它做鸡下蛋的窝;冬天,妈妈用它装积攒下来的鱼、肉、冻梨和柿子。),拿回一块猪肉和四、五块刀鱼。把刀鱼洗净用盐腌上。接下来,在水缸上的菜墩上,切起酸菜来......绿豆煮的差不多了,妈妈又把米下到锅里。切好猪肉和酸菜,在里屋的地炉子上,坐上铁锅,把酸菜炖到锅里。又去忙着摘洗木耳。绿豆干饭焖好了,妈妈,也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在炉子上,坐上大勺,加了油后,用干净的抹布,把刀鱼上的水擦干,再一块一块的沾上面粉,放到大勺里煎起来。炖的猪肉酸菜、煎的刀鱼,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引诱的我直咽口水......。
爸爸是一个有福之人。这不,饭马上好的时候,他就一阵风似地回来啦!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呵!真香啊!”
我被妈教导了半天,也学乖了。连忙跟爸爸打招呼:“爸,回来了!”
我看得出来,爸爸很高兴。他答道:“回来了!哈哈!小儿,你妈给你接风那!我也借借你的光,喝两盅!”
妈妈,笑骂道:“馋鬼!回来这么早,干啥?这是俺们娘俩吃的,没你的份!”
爸爸也不恼,乐呵呵地说:“俺儿子回来了,能不回来早吗?这点东西,过年的时候,你就不让多吃。这儿子回来了,你还不让吃呀?儿子!让不让爸吃?”
“让!”再傻,我也知道:妈妈,刚才是口不对心,说的是假话。
爸爸,进屋去脱了大衣以后,乐颠颠地找出酒壶来,倒上一壶白酒,放在大茶缸里烫上。又从大木箱里,崴了一小碗的花生米。妈妈说:“差不多够吃了,别炒它啦!”
爸爸说:“儿子回来啦。高兴!再说,在家里还不管饱啊?”
妈妈也是个乐天派,她笑着问:“咋着,过了今天,就不过了?”
爸爸从来就是吃粮不管烧,他乐呵呵地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再说,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开开恩,让我们好好地吃一顿。”
妈妈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归说做归做,接着去炒花生米。煎鱼和木须肉一好,爸爸,就把炕桌放好了,他摆好碗筷,招呼我:“小儿,把爸的马扎拿来。上炕,吃饭!”
我还记得,在老家吃饭的时候,大人没上桌,小孩子是不能上的。嘴上答应着,把爸常坐的马扎放到炕梢。又回到二道门上,看着妈妈没动。
妈妈,看了我一眼,说:“上去吧!妈,这就来。”
爸妈都发了话,我没了顾虑,脱掉鞋子上炕了。
老样子,爸爸坐在炕梢,我打横坐在炕里,炕头留给妈妈。
爸爸对我说:“小儿,给爸倒上酒!”我小心翼翼地倒满了酒。
妈妈端着花生米进来,她说:“唉呀!瞧把你给美的,真当自己是老太爷了?......”
爸爸是个左撇子,他用右手端起酒盅“吱-”!地喝了口酒。美美地说“这还有假?”
妈妈转身出去,爸爸,把剩有一半酒的酒盅,递到我的嘴巴底下,说:“来!喝一口。”
我摇摇头,往后躲着。爸爸说:“没事!”我试探着喝了一口,浓烈的酒香直冲脑门,酒水好像一条小火蛇穿过我胸膛,我被呛得咳了两下。
爸爸,赶忙夹起一口木须肉,送到我的嘴里。妈妈,端着饭锅进来,正好撞上。问道:“喝酒了?”我不敢言语,只是点一点头。妈妈,照着爸爸的肩头打了一下,说:“叫你坏!这么点个孩子,喝啥酒?”
爸爸,满不在乎地说:“男孩子,没事!锻炼,锻炼吗!”
妈妈说:“别瞎扯了!小儿,你这时候,不能喝酒。等大一大,再喝。啊?”
我正纳闷呢:“这酒也不好喝呀?咋大人们,还是这样爱喝呢?”听了妈妈的话,赶忙答应“啊!”妈妈,是很少喝酒的。偶尔能看到她喝一点啤酒或是果酒。
绿豆和大米焖的干饭,吃起来特别的香。我们东北人,在吃饭的时候,只要是有酸菜窜白肉,夸张点说:什么大鱼、大肉的,那都得拿一边去。我吃饭是比较快的,这都是爸爸教的。爸爸,告诉我说:“我们打仗的时候,哪有时间吃饭啊?那都是抢饭!你想想,你这里细嚼慢咽的,那边枪一响,你就得饿着肚子打仗去。要想打胜仗,你得吃饱饭。对吧?这要想吃得快,吃得饱,你就得学会用两边的牙来嚼东西。喝稀的,你喝下半碗,就去盛满了。这样,你至少能喝到一碗半。要是等一碗都喝了再去盛,那就么也没了......”
一开始,妈妈,一见我头也不抬,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菜,两个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哭笑不得地说:“慢点!别像你爸吃饭,跟抢似的。”妈妈说后,我可能会慢一点。三两口以后,我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妈妈,开始问我话:“小儿,在老家吃得好吗?”
我呜哩呜噜地答道:“好啊......”
妈妈,打断我:“把饭咽下去,再说话!”
我咽下饭,接着说:“红薯、醉枣、小豆腐、麦碴子粥,还有黄米面窝窝,我都好吃。”在我认为:我爱吃的,就是好的。
爸爸,笑着说:“哈哈!你说的那些都是最好吃的。”
妈妈,又问我:“能老吃着吗?”
我说:“红薯和小豆腐总有。别的,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
爸爸,感叹地说:“还是困难啊!你别忘了他们!”爸爸想家了......我也想起在老家的往事......
吃完饭,妈妈,照样叫我洗碗。她忙着去打扫鸡窝。我们家每天都要打扫两次鸡窝,把鸡窝里的鸡粪和垫的炉灰都清出去,再垫上干净的炉灰。我洗完碗以后,爬到炕上,正在看妈妈贴在墙上的《智取威虎山》的连环画。妈妈收拾完以后,她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个大算盘来。我一看“嘚!妈这是要考我呀!”果不其然,妈妈上了炕,盘腿坐好后,对我说:“来!把小九九,打给我看看。看你记着多少。”
爸和妈,一左一右看着我打算盘。我先拨好一至九个数,口中默默念着口诀,依次打过去:二一添作五,逢二进一,逢三进一留一,二一添作五,......。
在我打到五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问:“你家算啥那?攒多少钱啦?”
妈妈,笑着说:“攒啥钱那?攒了一屁股债!”
来的原来是,住我们家窗户对面的温叔和温婶。问话的是温婶。我猜到和以前一样,又是来找我爸妈打扑克的。我好像感到松了一口气。立刻回答道:“没有!我妈在考我打算盘呢?”
从打我记事起,爸妈就常常跟温叔和温婶打扑克。他们玩的是对主的(也叫升级)。从3一直打到A。两人一伙,第一把在抓牌的时候,谁要是第一个把3亮出来,谁就是主打为守方。只要是对方没有捡够四十分,最后的底牌比对方大,就是赢了。他们每天,大都打到十点多钟,而我熬到九点时,妈妈,就会催我睡觉。
爸爸,马上来了精神。吩咐我说:“儿子,去!把饭桌子搬来。”
温叔,哈哈笑着问:“哎呀!这有儿子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吧?”
爸爸,得意地说:“那当然!”
温婶对我妈说:“徐飞,回来,瞅着长高了,也胖了。”
温叔连忙说:“照过去也懂事多啦!你看俺那几个,一天就知道玩。”
妈妈,喜形于色地说:“是吗?我就是想看看,他在关里学的咋样。再说,你家小欣,那丫头多文静,多遭人稀罕啊!”
温婶,又说道:“嗨!你要是稀罕,给你!俺这五个累死了,正犯愁那!”
妈妈,痛快地说:“行!只要你舍得。”
温婶说:“行!明个儿,就给你送来!”......
只要是一出牌,闲话立马打住。爸妈坐在炕里,温叔和温婶一左一右偏腿搭在炕沿上。爸爸玩牌很随意,因为,他个子高,又坐在马札上,自然比妈妈和温婶高出老多,不时地往二人手里的牌上瞟一眼。妈妈,对爸爸一向是针尖对麦芒,一见爸爸耍赖,就数落爸爸几句。爸爸,总是“嘿嘿”地一笑就完了......
从那以后,我常常是给爸和温叔,拿个烟,递个火,还时不时的续一续茶水,一直到九点,没啥事了。妈就会说:“小儿,睡觉去!”这就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就得乖乖的,洗完以后,铺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