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我记事的时候起,就不知道啥叫节俭,而在回到老家以后的日子里,才真正知道节俭的。在那个年月,那个地方,任何东西都是宝贝。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了什么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人们全都保留着节衣缩食,勤俭持家的中华美德,无比珍惜每一颗粮食。常年吃的是红薯和红薯面的窝头,还有少部分的棒子面饼子。干重活的人吃干的,稍许清闲的人吃稀的,平常日子吃孬的,只有过年过节,来了客人,才吃上一点细粮和炒菜。炒菜,除了棉花籽油,葱、姜、蒜、盐和辣椒以外,最多也就是放一点香油。其他别的佐料就没有了。家里鸡下的蛋是用来卖钱的。最不济,也用它换一些紧俏的商品。养的猪和羊,是没有人舍得杀它们的。把它们养到年底,全都用独轮车推去卖掉,换回了钱来,好过年和日常零用。每家过年,割上个三斤、五斤的猪肉就不错了。买牛羊肉的少之又少。杀鸡也是杀公鸡,母鸡都有着下蛋那!
在那里的老少人们,几乎所有的人,从里到外,穿的全是自己家里纺织的粗布衣裳。大人们,出去办重要的事情,相亲、进城和结婚的时候,才肯把仅有的洋布(细布)衣裳穿上。那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每个人,都够得上是学习雷锋的标兵。再说,每个人家,除了有上学的学生,在夜里是舍不得点灯的。就是有学生,也都尽量在天黑前,把功课做完,为的就是节省点灯的煤油。学生们用的作业本,全是自己用大张的草纸,裁好了订的。白纸价钱贵,只有少数人在用。纸张是紧缺的,除了学生用的作业本。再就是窗户上,糊的是白色的宣纸。因为,宣纸透气好。如厕要手纸呀?对不起,没有!那有预备好的土坯块,蹭一蹭就行了!在不断的耳濡目染中,渐渐地,我也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方式。
在红薯栽到地里以后不久,盼望已久的暑假,终于来到了。放假没几天,二姑,就打发二表哥来接我去他们家。二姑的家,在四、五里地以外,二姑和二姑父,都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家里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四个儿子当中,老四比我大一岁,小表妹比我小两岁。当时,大表哥不在家,二姑说:“你大哥和别人搭伙去沈阳买小鸡仔了。”
在家里,二姑父和二表哥,每天到队里干活挣工分。三表哥、四表哥和小表妹都在上学,他们只要是有了空闲,就会帮着家里干各种活计。每当我要跟着表兄妹干活的时候,姑姑、姑父和表哥们全都阻拦。
每天,二表哥去队里干活的时候,他就叫上我,跟他去地里玩。他干的活是每天与另外一个人,交替着看机井。我们来到了一片豆子地里,二表哥,让我自己随便地玩,他不时地照看着柴油机和垄沟里的水。二表哥,忙个不停,我也没闲着。一会追着水流顺着垄沟跑,一会到豆窠里抓蚂蚱。
最有趣的事,还是看二表哥打田鼠。每到田鼠洞里灌满水时,肥嘟嘟的小田鼠们,就会拼着命地四处逃窜。二表哥,气愤地说:“让你偷粮食!打死你!”他赶忙举起铁锹,对它们是穷追猛打。有时,机警的田鼠,从这个洞钻到另一个洞里以后,二表哥,就锲而不舍地挖地三尺,直到把它打死才肯罢休。
二姑父的气管不大好,需要常年吃药,所以,家里也是紧巴巴的。家里的细粮很少,除了留下过年过节的,就全在姑父的嘴里了。在我去的那些日子里,每当吃饭的时候,二姑,只准许我跟着二姑父吃细粮。二姑和其他人,吃的都是红薯面的窝头,苞米面粥和咸菜。长辈们,对我的无限的深情厚谊和疼爱,至今使我难忘......
每当夜晚的时候,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二姑,摸索着在纳着鞋底子;有病的二姑父,早早地歇下了。在炕上的炕桌前,大我五岁的三表哥,带着我们写作业。手不释卷的他,特爱学习。他还酷爱历史和语文,时不时地,对我们三个小的是侃侃而谈。
少儿时,我总觉得每个假期,都过得飞快。二姑家的兄妹多,在无忧无虑的玩耍中,四十几天的暑假,转瞬即逝。大叔,很快就来接我回家了。那个时候,我心想:“这要是总也不上学,该多好!”
新的学期开始了。一天下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徐飞,你是沈阳来的。听说,你一小还上过幼儿园。你会的歌,一定很多吧?”
我没说话,有点得意地点了点头。
老师,接着问:“那你也常看到老师打拍子了。你会不会?”
我老实地说:“会一点。”
老师,喜形于色地催促道:“那你做一个,我看看!就来《东方红》吧!”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是谦虚。把双手抬起来,嘴里唱道:“东方红,预备--唱!”双手就随着快慢的节奏,划动起来。
老师,高兴地喊道:“好!好啦!从今天放学开始,你每天就带着大家唱歌。早晨上课前,你带大家唱《东方红》,晚上放学前,你领大家唱《大海航行靠舵手》。记住了?”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小孩子,总想在人们的面前显露一些。这大概是儿童们特有的天性吧!在当天放学后,老师,把我叫到前面。告诉大家:“同学们,以后,就由徐飞来领着我们大家唱歌。大家都要跟着他的手势,按着节奏唱。听到没?”
同学们,大声喊:“听到了!”
我站在队伍的前面,领着大家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也不知道是同学们少见多怪,还是我的指挥不够标准,大家一边在唱,一边在偷偷地笑。
“都别笑!严肃点!要不,你们上来指挥!”有老师在一旁帮着我维持秩序,我被赶鸭子上架,完成了歌曲的合唱。
在回家的路上,同学们,怪腔怪调地说:“小飞,你这是哪家的指挥呀?简直就是包菜馍馍。哈哈......!”
我急得脖子粗脸红地于他们争辩:“你知道啥?我们那的老师,上课和上台演出,都是这样指挥的!少见多怪!”......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就没有人再笑话我了。
不知不觉中,天空变得格外的蓝,田地里的庄稼,也呈现出诱人的成熟。所有的人们,全都下到地里,开始了繁重而又喜悦的秋收和秋种。枣儿变得格外的红,很是诱人。淘气的孩子们,“噌噌”地爬上枣树,他们争抢着最先品尝香甜的枣儿。这里的枣树到处都是,不怕你把它吃光了......
忙碌的人们,双手不停地飞舞,他们收割着谷子、玉米、绿豆、高粱、豆子和棉花。粮食全都运回去,把运回的粮食,在场上晾晒干了,脱粒、扬场。打出粮食来以后,好交公粮和分口粮。接下来,人们,选好了地块,撒上粪土,耕出来。再耩上小麦。
收棉花,用不上大力气,却是一件极其细致,而又要有耐心的活。人们,要花费的功夫也是最大的。一棵棉花上,结有十多个花朵,人们,要细心地捡上老半天,才能把它捡干净。好的棉花,要交给国家一部分,大家伙分一部分。剩下没有开的棉花桃子,人们把它摘回家去。扒开了,撕一撕,把它晒干以后,去掉棉籽,再用柔韧而又细长的树枝,把它抽打到松软为止。虽说,它没有好棉花那样洁白、柔软和保暖。可是,奶奶、婶子和大娘们,照样把它当成宝。用它来纺线和织布。然后,好拿来做衣裳。
红薯刨出来,不好储藏。用不着上交。所以,在地里就分到了各家各户。人们,把红薯随着刨,随着就分到个人家。人们就地把它镲成片,等到晒干了以后,好收藏起来,做来年的口粮。红薯也留有一部分,把它下到窨子里,留着在冬天里吃。大锅里煳出来的红薯,格外的香甜,每家每户,把它当成主食。吃几块热乎乎,甜滋滋的红薯,就着香油拌的咸菜丝,再喝上一碗,金灿灿,香喷喷的棒子面粥,别提有多美啦!
红薯秧子上的叶子,人们也舍不得扔。拿回家里,把它洗净剁碎了,用小磨磨上点豆子,熬上一大锅小豆腐。再把红尖椒,在灶坑里燎一燎,剁成末以后,和葱末、香菜末,还有盐拌在一起,做成佐料。拌在小豆腐里,实在是好吃极了。至今,回味起那美味来,仍旧是香味无穷......
在这大忙的季节里,学生们也经常到地里去,帮着生产队里秋收。放学后,我也扛着铁锹背起粪筐,跟着凤姑、小山和小岭他们,去翻落在地里的红薯。带着耙子,去玉米和高粱地里楼柴火,或拿着镐头,去刨玉米和高粱的茬子。最快的,最好干的,也是最累人的活,就是起棉花茬子(棉花棵子割掉以后,留在地里的棉花根)。因为,起棉花茬子,要用专用的起子。起子是熟铁打造的,有点像掌鞋用的鸭嘴钳子。钳子头像上下两排个大板牙,宽有两三寸。两个钳子把是平行的,一端是平板,以便于支撑地面;另一端是一圆库,上面装有木把。干活的人要弯下腰,把钳子嘴叼住棉花茬子,抓紧木把往上抬,借用杠杆的原理,把一颗颗棉花茬子起下来。弯着腰干活,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受不了了。虽说,我感到很累。但是,也学会了不少的农活,长了许多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