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珩的俊脸由阴转晴,“既然你这害怕,那朕就封你为都督,掌管黑羽卫,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替朕肃清一切江山蛀虫。”
话音落,他还心情不错的勾了勾唇。
沈浅:“……”
她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哦,这不就是传说中专不干好事的东西两厂么?
沈浅没有拒绝的权利,翟珩翌日上朝,第一件事就是让德公公把封她为都督,掌管黑羽卫的圣旨给念了。
纵然朝臣的心脏早就非常强大,但还是被他们陛下这一手惊得心中骇然。
把黑羽卫都直接交给一个太监,不就明摆着说,以后你们再惹老子不快,老子也不跟你们明说了,直接让黑羽卫去杀光你们全家。
朝臣们心中冷飕飕的,只觉得那位新晋都督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杀气,好似一下朝就要提刀砍了他们。
这个早朝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心中更是思量着,等到一下朝就赶紧去抱大腿。
要是能跟这位都督交好,那以后的身家性命可不就有保障了。
“勤勉兄,今日这街上怎么这般冷清?”夏竹安抱着自己的字画,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还想着趁今日天气晴朗,多买些字画好维持生计,谁知今日街上来来往往也只有零散几个人。
李勤勉吓得差点去捂他的嘴,“你这些天一直待在屋里弄这些字画,不知道如今这外面的天已经变了。”
夏竹安一脸疑惑:“勤勉兄这是怎么说?”
他看着街上除了人少,都还一切正常,怎么就……变天了?
他有些不确定的往皇宫的方向瞄了一眼。
这时,前面驶来一辆马车,看到马车前挂着的一个“沈”字,李勤勉赶紧拉住夏竹安的袖子,往旁边的店铺下躲。
“嘘,先别说话。”
感受到周围诡异的寂静,夏竹安跟着低头垂眸,但在马车经过时,还是没忍住用余光小心看了一眼。
一条威风凛凛的黑色高头大马拉着一辆不算华丽的马车,看不见里面的人,他只听到细微的说话声。
沈浅:“陛下,前面就到了,臣已经提前让人准备好了膳食。”
翟珩嫌弃的把手中的糕点扔到矮桌上,提醒她:“你称呼错了,不是臣,是奴。”
沈浅:“好的陛下,臣知道了。”
翟珩轻佻了下眉,最终也没说什么。
算了,朕今日心情好,就暂且饶她一条狗命。
马车渐行渐远,夏竹安还站着发呆,被李勤勉拍了一下肩膀才回过神。
“竹安兄,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夏竹安不动声色地收回余光,苦笑道:“看来今天是卖不出去了。”
“对了勤勉兄,你可知道刚才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李勤勉在他耳边小声说:“那是如今的沈督公,掌管黑羽卫,连一品大员都要巴结的人。”
夏竹安没有再往下问。
朝堂上这些变换离他太远,他现在关心的只有自己的温饱。
夏竹安心里这么想着,摆了会儿摊就回了住处。
夜色中浓,夏竹安坐在窗下映着月光看书。
他银两已经不多了,如今一天只敢吃一顿饭。
晚上他用水饱腹,但睡了片刻,就又被饿醒。
实在睡不着,索性就拿了本书坐在窗户下翻了起来。
到了夜中,气温降低,他揉了揉冰凉的手腕,准备收起书,余光瞥到某一处时,夏竹安身子僵住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站在他房前,大半边身体隐在黑暗里,看不清面容。
夏竹安很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赶紧回床睡觉。
但理智又告诉他,逃避解决不来问题。
这人大半夜跑到别人院子里,无声无息的站着,九成九的来意不善。
若他当做没看见,等会儿他要进来杀自己,那怎么办?
夏竹安内心惊惶难安,面上就越沉静。
过了半响,他开口:“这位仁兄半夜到访,所为何事?”
“……”沈浅从阴暗处走出来,月光打在她脸上,让夏竹安隐约能看清楚,“如果我说我是迷路了,你相信吗?”
夏竹安:“……”
对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说话也……颇为有趣。
他暗暗长吁一口气,提醒道:“从我这里出去,顺着巷子往南走,很快就能出去。”
不管对方有没有恶意,他都不敢让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多逗留。
沈浅在心里暗骂金羽两句,微笑着出了夏竹安的院子。
立在窗前的清瘦男子,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看到人出了他的院子看不见后,吐出一口气,转身关上窗户。
他今晚就不该读书!
早点睡着了哪还用得着经受这种“无妄之灾”!
躲进被窝里的夏竹安,蜷缩着身体,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
万一她是故意骗他的怎么办?
万一她再趁他睡着后故意杀回来怎么办?
……
“督公,你您昨晚怎么不等属下一起回来?”金羽身上还带着寒意,鬓角也有些湿润,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说话还带着颤音。
等你一起?
说好了给我带路找人,结果你自己半路去抓贼不说,还把我随便丢下!
如果不是这样,她昨晚会迷路迷到夏竹安家的院子里,还被他当场发现吗!
他肯定已经当成带有目的的变态了。
沈浅:“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金羽:“???”
督公怎么了?
明明是她昨晚丢下自己一个人先跑回来,怎么这会儿还不高兴了?
唉,这个新上司可真难伺候。
沈浅昨晚出去浪,半路还迷路到别人院子里的事,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翟珩的御案上。
“朕这位沈督公还真是有趣……”嘴角勾着愉悦笑意的暴君,把那张纸递到烛火上,“让人继续盯着,记住,沈督公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
“是,陛下。”
——
“他又来了,明明是他偷了易先生的诗,现在还来倒打一耙,这种人怎么还有脸面出现!”
“上次就是他来闹事,说易先生抄袭他写的话本子,如今又来,真给我们读书人丢尽了脸。”
“他还是上京赶考的学子吗?还真没看出来,贼眉鼠相,这种人怎么配称为书读人!”
“就是,他不配!”
穿着洗得发白长袍的俊逸男子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谩骂羞辱各种狠毒话语接踵而来。
他除了面色发白了点,一双黑峻峻的眼眸里没有半点被辱骂后的狼狈。
夏竹安弯腰把被人踩在地上的字画捡起来,珍重的抱在怀里。
“我没有抄袭,你们爱信不信。”他埋头想要离开,但围观的那些人并不打算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是你抄袭难不成还是易先生不成?”
夏竹安冷冷看着说话那个人,他已经解释累了,反正也没有人相信他。
“呸!抄袭易先生的话本,现在还来抄袭易先生的诗,真是丢尽天下读书人的脸!”
夏竹安宽袖下的拳头青筋乍现,他死死咬着唇,目光阴冷又凶狠的盯着那些嘲笑他的人。
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才华跟名声。
以前的夏竹安一直遵循着这两条,为人温和不争,谦虚有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光耀门楣。
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读书还有什么用。
努力苦读高中吗?
但是高中了又有什么意思?
想那些朝臣每日过的兢兢战战,连一个太监都上赶着巴结,就怕哪日被那暴君一怒吵架斩首。
这么想想,他寒窗十年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君王效力,也挺好笑的。
夏竹安突然放下了双臂,任怀里那些字画散落一地。
“连自己的字画都能扔地踩踏,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读书人,夏竹安,你根本就不配拥有现在的功名!”
夏竹安连跟他们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罢了,说黑的是他们,白的也是他们,恐怕自己现在踩死一只蚂蚁,都能被这些人声讨着杀人偿命。
“别人能够功名加身是人家自己努力得来的,你一句话就要废除他的功名,怎么,你难不成比陛下还厉害?”
清冷如珠玉般的声音穿透人群,一下子就抑制住了那几个叫嚣最厉害的人。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穿着蓝色锦袍的沈浅一步步走到人群中心。
跟在她后面的金羽,怀中抱着长剑,一双锐目一瞪,凶神恶煞,看着非常不好惹。
沈浅把散落在地的那些字画一张一张的收好,“字不错,诗提的也好,如果有这般文采的人都不配读书,那你们这些徒有其表的废物又算什么?”
她这一张嘴,直接把一圈看戏的读书人全部得罪了。
“不知阁下是什么?又有何功名在身,能让你在这如此大言不惭。”这人留着山羊胡子,刚才就是他一直叫嚣着夏竹安不配为读书人。
沈浅冷笑,张嘴就准备教教他做人,谁料衣袖被人拽了一下。
夏竹安垂头,压低声音对她说:“阁下能够出来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只是这个人跟京中衙门有些关系,阁下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