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接到了战书。御魔邀龙王决斗,仍以小虬为赌注。
龙王见书怒不可遏。御魔每次下书,都以小虬为质,不论是劝降,还是假惺惺地谋联盟。龙王知道,自己在这边手握重兵,小虬自会安全。若是御魔杀了小虬,水族自会投奔自己。哪知这御魔三番五次地来这招,简直是侮辱至极!
龙王要去应战,对全力劝它的韩虎和龟丞相下了命令:你们不必再劝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韩虎见过御魔的强,却没有见过龙王的强。龟丞相见过龙王的强,却没见过御魔的强。两个凑一块儿合计,还是算不出是凶多少吉多少。
韩虎支持龙王去决斗,但要说明白胜了怎么办,败了怎么办?龙王余怒未消,听了这话,腾地暴起,伸出利爪要去挠韩虎。
龟丞相连忙抱住,劝道:“龙王息怒!阎魔王这也是‘未料胜先料败’,也是在为海族们打算哪!”
龙王推开了龟丞相,重新坐了回去。呼哧呼哧生了几口闷气,说道:“我要是胜了,御魔那厮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我要是败了,就把我那四个儿找来,由我的长子来主持局面。”
韩虎道:“龙王对御魔为何如此心慈手软?难道是为自己留后路吗?”
龙王道:“阎魔王为何如此说?”
韩虎道:“龙王放御魔回山,是希望它卷土重来吗?”
龙王道:“好!我若是胜了,定叫御魔化为乌有!”
第二晚的入海口上空。乌云翻滚,雷声轻抚。龙王的乌云粗大厚重,如新鲜的湿漉漉的黑土布。御魔的乌云若有若无虚无缥缈,如灵巧的舞女身披的轻纱。海族们浮在海面上翘首以待,正如水族们趴在水面上极其卖力地给御魔鼓气。
高高隐身在乌云里的龙王真想按下放电云,劈一下这些恬不知耻的水族。可是他知道今天他的强敌只有御魔,任何分心分力的做法都是危险的。他心里恶狠狠地想:等事成再慢慢收拾你们。
韩虎不能在这里露面。他和龙王拟定好了计划,龙王和他的海族是正兵,他要在这看似公平的决斗中充当奇兵,在御魔意想不到的时候给它下个大乱子。
出海口往东有一小岛,岛上有一座山,名为尽山,意为诸岛到此至尽了。山脚下有一个渔村,住着数十户渔家,世代以打渔为生。有一户姓宋,哥哥二十多岁,带着十六七岁的弟弟,奉养老母。老父死得早,死到了海上,家贫,哥哥娶不上亲。但他以苦为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像老母鸡下完蛋“咯咯哒——咯咯哒——”闭不上嘴一样,人们就叫他“老鸡”。弟弟明显营养不良,是处于被经常欺负的角色,瘦得跟鸡崽儿一样。但渔民们不这样形容,他们称这种瘦叫“小浜蟹”,于是,他就被大家喊成了“小浜蟹”。跟他的哥哥一样,大名都没人叫了,就像从来没取过一样。
老鸡一听到有人回大陆,不管人家是走亲还是采办家用,都要央求人家顺便给说说亲。求得次数多了,人家就激他:你们家穷成那样,能拿出彩礼吗?你什么时候要是也开一船好货回来,不肖你说,我立马给你提亲!
可是好货哪有那么容易?老鸡虽然嘴皮子厉害,但鱼儿也不会听他的不是?他坏也是坏在了嘴上。人家见他家可怜,开始还带上他出海。后来实在受不了他那张嘴,都不愿再带他出海了。他还是死性不改,只好在近海溜达,捞些人家都不要的小鱼小虾,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靠老母亲给人家缝缝补补补贴家用。
老母亲为人和善,都说这么个好人不该有这么个儿子,不该受这样的苦。老母亲也不怨天尤人,除了偶尔叹口气,而后也是一切照旧。
老鸡也是一张好嘴:娘,你别听他们的!他们都说我孬没事,那不都说你好嘛!俗话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嘛,你放心,早晚有一天老天爷会给我一船好货给你带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怎么样?
老母亲不乐意了:到底我是好人还是你是好人啊?
老鸡:娘!分这个干嘛,这不都一样嘛!
老母亲白了他一眼,继续做活了。
老鸡凑近了继续说:你说白面孔也太不像话了……
老母亲:你住口,那是你陈叔!
老鸡:得了吧!他要是把这大半年的工钱还了,我叫他陈叔,他一天不还,我就叫他白面孔!我明儿就给你去要钱去!别以为自己脸长得白,还可以欠钱不还了?
老母亲:你可别去啊!你陈叔的儿子出海半年了,也快回来了。他儿子一回来就会还我的。
老鸡:娘,你傻了!半年回不来肯定就回不来了,你要等他,等到啥时候?
老母亲:那……那就更不能要了。
老鸡:娘!趁着白面孔家里还有些值钱的家伙,赶紧得要!要不然不知道到时是办红事还是白事,要是办了白事,怎么要你的工钱!
老母亲:你还知道是我的工钱!我的工钱不用你操心!
老鸡:还有,那个眯眯眼,他老婆死了那么久,也不娶个小的,净把你当佣人了,还不多给点,哪有这么使唤佣人的?
老母亲:别这样说你钱伯!他现在的日子不比从前了。再说,你爹死了后,他还不少帮衬咱们呢!
老鸡:是!我小时候吃过不少他家的粮食,但是我还给他家干活啊!他家又臭又重的渔网那不都是我晒的?娘!我也不小了,你做好人我不反对,当总不能一直这样做吧!你看后岛吴家的闺女长得多结实,我盯了好久了,我就想好了,她一定能给你生个结实的孙子。这下倒好了,前两天说给了张财主当小老婆。你要是给我留点钱也不至于这样!
老母亲叹了口气,继续干活。
老鸡:你要是还这样,我就娶了外岛老孙家的病秧子,让你伺候她去!
老母亲腾地站了起来:你敢!你要是敢娶她,我就跳海找你老爹去!
天黑了,渔村像往常一样平静睡去。老鸡睡了一木愣,突然爬起来,发癔症地咕哝:“出鱼了,出大鱼了。”里间的老母亲被吵醒了,嚷起来:“大孩你咋了?发癔症了?”老鸡醒了:“娘!我看见海里出大鱼了,一排排的,可喜人了,我要去逮鱼去!”
老母亲慌了,从榻上起了身:“大孩你疯了?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你出什么海?等天亮再说吧!”
老鸡真急了:“娘!你不知道,这次是真出鱼了!等天亮再去,早晚了!”
老母亲:“大孩啊,我知道你一心惦记着一船好货,但是从来没有半夜出海的道理啊!”
老鸡一边踹仍在死睡的小浜蟹,一边穿上衣服:“快起来!快起来!跟你哥去挣大钱去!”
小浜蟹揉揉眼睛,朦胧中看见母亲走过来,说:“娘!我想睡觉!”
老鸡就骂:“睡,睡,就知道死球睡!你睡,你哥啥时候能娶上个媳妇?告诉你,你哥要是娶不上媳妇,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老母亲:“大孩啊,瞧着外面黑的,还是等天亮再去吧!”
老鸡:“娘!今儿月亮头多好啊,没事的,你就在家等好信儿吧!我们哥俩要是回不来,你就去找眯眯眼过就行了,啊?”
老母亲脱口而出:“你这死孩子,就是没一点正经……”还没说完,就突然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月光下的海是平静的,披了一层亮晶晶的薄睡袍。如果夜里的海是温暖的,船上的渔民都愿意掀开她的睡袍钻进去。但海水是冷的,哥俩裹紧了身子,轮番摇橹,摇向老鸡听说的经常出鱼的地方。
老鸡很激动,仿佛看见一大批鱼儿乖乖地停在那里等着他去捕捞。他说:小浜蟹,我们要是发了财,你想怎么样?看你也只会干瞪眼!又不是乌龟,干嘛老耷拉着一副惨相?你这样,要是把我的好运气吓跑了,你这两天就别想吃饭了!省些钱我好给吴迷瞪。吴迷瞪真是一个好身板,扛一筐活鱼都不带晃的。我小时候和她一起在海里洗过澡,怎么说给老财就给了呢?要是这次事成了,我出双倍的价钱也要把她从老财手里要回来!看什么看,我说差了?你扛一筐鱼看把船给踩的,脚步都是漂的,亏你在船上还干了这么久!你抬起脚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把脚上的老茧偷偷割了去?我早就说过,你就是不是个打渔的料!系个绳子都系不牢,放屁倒挺臭!你以后放屁别在船舱里放,想放了赶紧出去,放完了再进来。啥?下雨?下雨了你把屁股撅外面,屁股淋会儿雨又不会发霉!那那,没事别躺在船板上,你也站起来看看海情,看看云,看看风向,看看海里面有没有动静。躺在那儿你看什么?看星星呀!看星星也要能辨出方向才行!你给我指指哪是北斗星?啥?云遮住了?
老鸡一巴掌扇在了小浜蟹的脑门上,骂:净**装!刚才干什么去了?云遮住了?要是让你当船老大,咱俩就别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