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在家的时候见过父亲怎么擦金器,他擦得金光闪闪,跟新的一样,对金器也没丝毫的损伤。长大了才知道那是铜器,却依然喜欢那闪闪的光泽。小时候也跟着父亲见过将军们的宝剑,那护手发出的金光可以杀死一切敌人,将军这样的解释自己一直深信不疑。后来父亲告诉他那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铜做的,自己还反问过为什么不用金子呢?将军还那么有钱!等自己摸到了兵器,才知道金子是不能做兵器的。就算是用来做装饰,也大多是铜制的。
韩虎相信金凤戟也不例外。他用手摸过,没觉出与一般的兵器有多大的区别。再说如果是金制的,那会重很多,反而是累赘。韩虎让东岳兵给他送来一大堆生姜,并片成薄片,他拿着薄姜片一点一点在金凤戟上擦,一点一点在上面磨。一顿饭的功夫,终于让他磨出了一片金灿灿的羽毛。
韩虎信心大增,不休不息,加紧劳作。他不让东岳兵插手,因为他知道兵器都是有灵性的,你如何对待它,它就会如何对待你。这在战场上分毫的差别就足以改变生和死、胜利和败亡之间的逆转。
韩虎耗尽了那一大堆生姜,终于擦出来金凤戟的本来面目时,第二晚已经过了一半。他召集自己挑选的那百余东岳兵,并报于东岳,一起去面见霸王。
韩虎奉上金凤戟,霸王抓住手里,面色沉重。他凝视良久,忽地戟尖向上,猛力一抛,戟口裹着哨风,如金凤用力一啼。金凤戟沐在月光之下,通体金亮,隐隐然似有金羽浮动,欲一飞冲天之势。
金凤戟落下,霸王紧紧攥住。他大声向堂下一众宣布:“如今这世上,正义之心常见,正义之士难寻!能力挽狂澜者,须百折而不挠,须血气而方刚!如今天下大乱,非这样的壮士、义士不能收拾此等局面!而现在就有一名这样的壮士、义士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他就是韩虎!你们跟着他,以后定有一个好前程,好归宿!我这杆金凤戟,多年未露锋芒。如今我赐予韩虎,助他一臂之力!韩虎,上前来接着!”
韩虎上前跪地捧着。
霸王把金凤戟交与韩虎,对他说:“南方之崇凤,犹北地之敬龙。此次南征,你要用好金凤戟!”韩虎叩头称是。霸王又高声宣布:“此次南征,须有名号,方名正言顺。韩虎,我即日起封你为擒虎大将军!你们要旗开得胜,直捣虎穴!把那贼虎首擒回来,我给你们庆功!”
这百余东岳兵齐呼“擒虎大将军!”“擒虎大将军!”热闹一番,方才散去。
韩虎去向东岳辞行,韩虎连叹这名号不合。东岳笑说霸王有时犯糊涂,你也别太计较,不封你为“擒首将军”已是不错的了。而后东岳又问韩虎想用何名号,韩虎说不如还用酆都大将军的名号,这样酆都还会念些旧情。东岳说酆都大将军不好,这名号在阎摩罗王之下。虽念酆都旧情,但见着阎摩罗王如何处置?上次你们打的“阎摩罗王”的旗号已在南方闯开,不如你们也打“阎摩罗王”旗号。一来还念着酆都旧情,二来南方会慑于这威风,三者,分化御魔的势力,让御魔在庇护你还是庇护酆都之间犹豫不决。
韩虎连声说好,只是打着和酆都一样的旗号,怕分辨不易。东岳说这好办,“阎摩罗王”这样的称号本来就繁琐,不易传开,也不够威风。我们应简单一些,直接称“阎魔王”,听者见者惊惧,添油加醋,更易传扬!
韩虎连说好。东岳低声说,旗帜我就给你备好了,出发之时,我全数给你。韩虎问你怎么会提前备好了?东岳说这种事要常备,以防不时之需。如今你要用了,当然我只有全力相助了。
这百十个兵的队伍行进在空旷的黑夜里,怎么看怎么单薄。韩虎的满意,并不是指望领着这些兵与御魔决战,而是他借到了一个不错的火种。所以,就可以理解他的行军方式:既缓慢又曲折。
因为首先他要约束住这些东岳兵。他虽然不可以杀他们,但可以惩罚他们。他要依靠他们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军,但却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企图。这些兵既是他的助手,更是东岳的耳目。他们听命于自己只是暂时的,听命于东岳才是永久的。
他以东岳的名义招募新军,向东岳兵表明自己是为东岳做事。每到一地,他就拜访富家大户的墓园,那里往往也是阴气浓郁之地。他总是先讲东岳帝,后述阎魔王,网罗四方好强有力之士,交由东岳兵编队训练。
韩虎制定严苛的训练计划让东岳兵执行。韩虎除了给新兵们示范外,很少直接插手训练的事。他总是私底下要求东岳兵要严上加严,而东岳兵也很乐意对新兵们更凶一点。韩虎总是跟东岳写信,说这些期限内又招募了多少兵。东岳也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派兵送来一批衣甲军械,并对韩虎所做的事总是再三鼓励。
韩虎对送衣甲军械的东岳兵也一直是盛情款待,热情自始至终,甚至远在目送之外也无稍减。韩虎的这支队伍就边行、边募、边练、边成军。一切看似很顺利,隐忧也在新军中慢慢成长。
东岳兵的高压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新兵们学会了服从,也学会了相当的技能。东岳兵很快就过了界限,没有谁能分辨清到底是严格还是刁难。对新兵反映的东岳兵的蛮横韩虎毫不理睬,变相地鼓励了东岳兵的行为。东岳兵也成了故意看新兵们的笑话的痞子,竟相攀比起来。
一名被训残的新兵点燃了新兵们的怒火,他们抬着受伤的新兵在韩虎的帐外大呼小叫,三番五次想硬往里面闯。韩虎知道时机到了,他号令所有的士兵立即集合,他要亲手处理这件事。
天然地,校场上分成了俩个队伍:整整齐齐精干的东岳兵聚成一小团,另一边是闹哄哄一大堆的新兵。
韩虎首先叱责了新兵们松散的纪律,在命令他们排好队列后,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新兵的一边。他厚恤这名残兵,并很快就挑选出了几名新兵作为新军的校尉,这是他暗中观察的结果。他让新校尉挑选自己的部司马、曲侯等,让新兵们在新的将官带领下操练,把东岳兵完全调出新军。
新军完全拥护韩虎,韩虎重新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但韩虎也没有赶走东岳兵,目前,他们也是可以依靠的力量,比如在扩大影响方面,或者是在约束新军方面。他们是自己挑选来的,他们可不能这样灰溜溜地回东岳。韩虎还要给他们鼓劲,给他们指条出路——作为一支精锐力量,在关键时刻必须建立自己的功勋,为自己也为东岳挣得好出路。
这段不长的路,韩虎前前后后走了将近三个月,练成了三千兵。这些兵虽然比酆都兵差远了,但他们已经不再是乌合之众。虽然他们的技能还需要训练提高,但他们可以踏上战场,可以毫不犹豫展露他们的风采。
他还无法给这支新军取名字,不经过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取名字容易暴露企图,这也是现在的韩虎努力避免的。韩虎还是希望大家记住“阎魔王”这面旗上的称号要好一点,他要积累自己的声望,在关键的时候这可以转化成强大的号召力。
他也没有宣示过他的金凤戟。从泰山上下来,金凤戟就一直被他封在长皮囊里,挂在马背上。虽然东岳兵常常会不经意间向新兵们炫耀他们亲眼见过,以激起新兵和那些大户富家的羡慕,但韩虎就是要保持金凤戟的神秘,无论是谁,也决不外示。神秘自有它的魔力,它长着翅膀,在流转的口中飞得更远。这是塑造声望的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是,还没有到金凤戟登场的时候。它是大器,宝器,他要用它在关键的时候扭转乾坤。过早地暴露它,会慢慢降低它的效用,最终一文不名。
又是一轮圆秋月。韩虎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初秋月夜,沙漠里的韩祥悲凉地教他的队伍共唱一首歌“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不能再想这件事了。他要教给他的队伍另外一首歌,来凝聚他们:
大将军行,将士云从。尘土蔽日,鼓声隆隆。
大将军令,将士云从。金戈林立,烈马嘶鸣。
大将军旗,将士云从。宁失万金,见旗心正。
大将军息,将士云从。我肉你酒,天地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