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愕饱含难以置信情绪的目光和一道锐利迅速消散只剩下平淡的目光在空中交织、碰撞。
“我说得对吗？”身穿红色长袍的亡灵法师平淡地问道，握着那炙手的血纹断角，不喜不悲。
凯里奥愣愣地看着天问，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断角的事实。他转而突然笑了起来，状若癫狂：“月之痕·天问，天问，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杀气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过，大片的土地被掀飞，甚至露出焦土下的岩石。磅礴的杀气让空间崩溃现象越来越严重，时不时张开的空间裂缝冒出各式各样的气息。
如同世界末日一样的恐怖吧。
天问睫毛颤了两下，接着又淡淡看着风暴中心的凯里奥：“我有资格过去吗？”
“你是第二个折断我犄角的人，就连巴卡尔也无法折断我的角。”凯里奥用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天问，让人浑身不自在，“握紧它，你是折断魔王犄角的人，你是迫使魔王退去的人，这是你的凭证。杀戮恶魔在你面前无法站立得住，烈焰和暗影也不能在你面前吐息，因为魔王背对你逃跑。这是魔王友谊的证明，你是承载魔王承诺的人。”
天问低头看着手心里逐渐冷却的血纹犄角，沉重感在汹涌的狂暴魔力中越来越明显。
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我的荣幸。”天问看了凯里奥两眼，收起断角。这是一位真正的王者，符合一个王者的器量与气度。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接下来的话应该是……
“但你会是我的，你是胜过我的人，终将被我征服，臣服于我。只有我是最终的胜者！”
果不其然。
“活下去吧！天问，不要被阴谋诡计击倒，不，应该说不要被你自己击倒，因为你是胜过我的人，你只能败于我！”凯里奥霸道的发言震荡着狂暴的魔力，被斩断的犄角在黑暗魔力中迅速重生，除了些许血迹，再也看不出任何不妥。“活下去吧，天问！不要让我小觑你！”
凯里奥展开双翼，瞬间消失在天问眼前。
“人，终究会死的。”天问看着混浊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血色长袍下，天问暗色的虚空恶魔皮肤渐渐消退，魔龙的鳞甲也渐渐消失，指尖的锐利骨质恢复正常的人类形态。
虽然说魔王是给天问卖个面子离开了，但天问揉揉太阳穴，感觉更加头疼——倾语。
小萝莉怎么可能对于哥哥亲自上阵作战而无动于衷？
天问无奈地看向那个被食尸鬼比蒙带走的一个巨大“箱子”，那是骨盾凝聚的骨质物堆积的防御，铭刻的铭文也可以抵消一部分杀气，再加上距离也能保证倾语安全无忧。
食尸鬼比蒙带着大箱子飞奔而来，黝黑的月影权杖点在白色的大箱子上，骨盾瞬间层层剥落，仿佛一朵巨大的鲜花在瞬间绽放。
站在“花朵”中央的倾语如同一位花仙子，只不过现在忍着不哭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
“走吧，阿姨还在里面。”倾语低着脑袋走出白骨盾的鲜花地毯，白嫩的双手抹着哥哥看不见的委屈。
天问有些错愕，倾语的乖巧懂事让他措手不及。
“走吧。”天问愣了半晌，点点头，看了看依然被恶魔层层包围的中心，那里依然散发着死亡魔力的波动。
亡灵再次从巨大的灰色召唤阵中登场，智慧亡灵们幽怨地深深看了主人一眼才把怨气发泄到挡路的恶魔身上。
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其实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清场工作，剩下的恶魔基本是被军团抛弃的，留下来也不过是不甘心围困而无果罢了。
尚且不能认清时势的恶魔，大多是低等恶魔，只是碰巧站在凯里奥魔皇是杀气覆盖的范围之外能够苟且保命而已。
“如果不开心，不用憋在心里。”天问目光指向前方，伸手抚摸小萝莉的头发。
妹妹没有发小脾气，乖乖听话反而让天问无所适从。他开始觉得自己真是犯贱，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一想到这里，真感觉有些蛋疼。
“不要。”倾语嘟着嘴，压抑着嘴唇，断然拒绝哥哥的提议。手上金光闪烁，推出一个巨大的灵力弹在恶魔群中爆炸。“哥哥真的好残忍，真的好残忍。就是知道月儿欺骗哥哥，亏欠哥哥，不能撒娇，不能无理取闹，所以哥哥就不顾月儿的感受吗？关在箱子里面看哥哥在前面战斗却无能为力，我真的……非常不想这样啊！月儿也不想骗哥哥啊！但月儿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哥哥……哥哥真的好残忍。”
天问一愣，月影权杖尖端凝聚的骨箭在错愕的情绪影响下支离破碎。他没料到月儿会这么想，他只是单纯地想保护妹妹免受伤害，就像以前一样。说好什么一起面对神明的天谴，他根本办不到，他办不到让月之痕和自己一起在这条路上走向灭亡，他办不到眼睁睁看着月之痕的任何人遭受灭顶之灾而无动于衷。
人是有私心的，天问也是人，只是他的私心更加概念化。
“撒娇，”天问重新抬起眼皮，笑眯眯地看着倔强忍哭的小萝莉，“是允许的哦。”
倾语抬起脸颊，泪眼朦胧地望着哥哥……
被抛弃的低等恶魔溃不成军，在亡灵军团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缺口被迅速撕裂，天问已经能看到在恶魔层层包围下的另一支亡灵军团了。
“我来了，我看见。”天问喃喃自语，眼神有些迷离。
“阿姨！”从哥哥怀里退出来，补充了满满哥哥气息的倾语再次元气饱满。
金色的灵力如同洪流一般贯穿战场，摧枯拉朽击溃沿途的任何恶魔，就算是高等恶魔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这时层层恶魔包围中亮起了刺眼的圣光，一瞬间，大片的恶魔在圣光中被撕碎。
隔着层层叠叠的亡灵，天问也看清了那个纤弱的身影。柱着长杖，看起来有些狼狈，苍白的脸色是魔力透支的表现，灰色的死亡魔力在她身边涌动。
“天问！”娜西阿姨抬起脸，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即脸色一变，更加苍白，“快跑！别管我！这里全是恶魔！”
天问一如既往淡笑着，步伐从容不迫，仿佛身边的恶魔根本不值一提。
“你快走啊！”娜西阿姨急得直跺脚，控制着手下所剩无几的普通亡灵在和恶魔对抗着。
一步步走向层层包围中心，天问看着娜西阿姨的脸，不由得眼帘低垂下来。
总是把我当成傻瓜……
磅礴的死亡魔力溢散，大量的骨矛激射而出，贯穿这些还不肯散去的低等恶魔。
愚弄我可曾考虑过后果？
火龙术瞬间吞噬了挡路的恶魔。
非要等到我怒火中烧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吗——有因必有果！
“娜西阿姨，我来了。”天问淡笑着站在娜西阿姨身前，完全无视旁边还在浴血奋战的终审级执行官林诺和预备贤者克尔拉斯。
执迷不悟，终于灭亡。不是我在畏惧，而是给你机会醒悟。我还在等，你的选择。
“你怎么这么傻啊！”娜西阿姨柳眉轻蹙，绝望而哀伤，“一个大恶魔混在其中，他真的非常厉害，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在这里。”天问淡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一手搭在倾语肩膀上
娜西阿姨满目哀然地看了天问两眼，小声啜泣着扑进天问怀里。
所谓的命运，只不过是你选择，我实现。所以，你的选择是……
“嗤”短促的利刃突刺声音即使在这战场上也显得十分突兀。娜西阿姨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直视着天问在急剧紧缩后逐渐涣散的瞳孔。
“目标死亡。”如同机械，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完全不是娜西阿姨的声音。
“噗～”身形一晃，有些破损的法袍被抖落，露出一身漆黑的刺客战斗软甲。脸上的肌肉轻微抖动，隐晦的魔力波动消散，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陌生脸面。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天问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血色的长袍胸口被刺穿。他看见被恶魔混乱的魔力扭曲的天空，还有之前对天空咆哮的火焰魔法留下的难以磨灭的风暴。
我仿佛看见了你扭曲的未来！
“噗！”一支漆黑的骨矛瞬间贯穿卸去伪装的刺客，后脑瞬间被贯穿，连痛苦或错愕的表情都没有反应过来，瞬间死亡。
“你选择，我实现。”天问披着漆黑的神秘斗篷从克莱德身后走出来，眼神淡漠而平静，但似乎又含着某些悲哀和愤怒。
皲裂的焦土上躺着的尸骸分身披着血红的长袍一动不动。
破绽百出的刺杀，毫不犹豫的背叛。大陆组织当真是容不下天问。
“你给她机会了，不是吗？没有什么好哀叹的。选择和实现。”倾语抬起头，轻轻扯扯哥哥的衣袖，出言安慰。她知道哥哥这时候需要安慰，“这就是她的命运，不是吗？”
天问张张嘴没说话，尸骸分身胸口的贯穿伤害触目惊心，让他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
“恶魔！受死吧！”天空在闪耀着圣光，由璀璨圣光凝聚的圣光巨剑如同神罚，自扭曲的天空笔直而下，从天问背后狠狠斩下。
终审级执行官，林诺！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恶魔，叫骂着我的名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铮！”圣光巨剑正要落下，一阵空气于魔力共振的嗡鸣尖锐响起。刺眼的虹光横贯而过，高高跃起的圣骑士的正义怒吼还没有消散就硬生生被捏断。
林诺执行官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就已经被来自远方的虹光泯灭于无形。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饱含恐惧魔力的低语打断了预备贤者克尔拉斯的吟唱咒语，惊恐地站在原地。
一道巨大的圣光圆环在亡灵军团外猛然生成，迅速向外扩散，触及的恶魔毫无抵抗之力被切断。圣光！
“不喜欢红衣服吗？”疾风把天问的神秘斗篷吹得猎猎作响，天使大人在本空中翻个身，灵巧地落地，不满地揉捏着恶魔的脸颊。
“那就麻烦再来一件。”天问无奈地拍开仙音在自己脸上肆意妄为的手。
绯的妩媚声音从克尔拉斯的身后传来，匕首上的寒意隔着稀薄的混乱空气依然让身体孱弱的法师升起一层鸡皮疙瘩：“那，这个人呢？”
“设网罗者，你将陷入自己的陷阱。”乌星悄无声息穿过恶魔的层层包围，双手握着小巧的手弩。刚刚贯穿天际的虹光很明显是他的手笔。
“我从不怜惜背叛者。”绯的声音依然妩媚而慵懒，却如同毒蛇的红信子，让克尔拉斯遍体生寒。
克尔拉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这是贤者会议的决定，我无权过问，只能执行！”
“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天问隔着兜帽看着这个还算年轻的预备贤者，三十岁左右就能担任预备贤者，放眼大陆堪称天纵之资。天问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快扑倒！”
克尔拉斯瞬间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扑向地面。
然而……
月之痕全然无动于衷，冷眼看着克尔拉斯，似乎在看一个小丑闹笑话。
“你在愚弄我！”克尔拉斯不甘地捶打焦黑的土地，毒怨地看着天问。
“不，这对我并不是什么消遣。”天问动动眼珠子，俯视着不雅趴在地上的克尔拉斯。“我只是在验证一件事，现在已经有了答案——那么，你从哪里学会地狱语言也不重要了。”
很清楚了，天问在给克尔拉斯玩套路。用地狱语言喊“危险”“小心”“快趴下”之类的短语，测试克尔拉斯的反应克尔拉斯很明显就是那个背叛者。
不仅是大陆组织背叛天问，大陆组织也有成员在背叛大陆！
这个时代的悲哀。没有了虔诚的信仰，信仰只是被凡人视为交易的筹码，人们不再相信神圣和忠诚，不再相信正义和美德。每个人专爱自己，而不是别人，宽容和理解只是藏在桌子底下的筹码。
这个时代在跌跌撞撞走向灭亡。
不要姑息！
天问毫不客气地把月影权杖点在克尔拉斯的眉心：“用你苟延残喘的残破灵魂，忏悔吧！”
“带着你的罪恶，卷土重来。克尔……克尔苏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