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猫腻。”天问看着脚下的行军痕迹，不由得撇撇嘴。
即使经过一个星期的风沙吹拂依然无法掩盖的脚印凹陷是百万人践踏而成的，这不是风沙能够轻易抹除的烙印。
月之痕现在已经来到了天堑山脉以北的地方，这是荒漠和山脉衔接的边缘，除了细碎的黄沙还有一些在秋季枯萎的耐旱植物。干燥的秋风把空气里少有的水汽榨干到极致，接近傍晚的风更是带着一些幽冷的味道。
黄沙地上的模糊脚印和乱辙痕迹，很明显，这里是兽人军队之前驻扎的地方。但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从这里延伸出去的脚印分成了两路。
一路是直直指向南方，翻越天堑要塞，兵锋指向天堑要塞。
一路指向西方，车辙的痕迹也都顺着这个方向延伸。
“那边，是精灵的领域吧？”顺着军团长的目光方向看去，大长老不由得皱起眉头。
“是啊，精灵的地盘呢。”校尉蹲在地上，一手捏着箭矢临摹出一个模糊的脚印。
气氛有点沉闷，他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天堑山脉以北的地方是各族无法涉足的侦查盲点，兽人大军的这里秘密分兵，一路向南攻击天堑要塞，一路向西，目前意图不明，可能是效仿妖族对人族和精灵族双线开战，可能是想凿穿精灵森林突入人族王国腹地……不过，目前月之痕能肯定的一点是，兽人军队并不是在神迹的遮盖下失去踪迹的。
这样的结论并没有让月之痕松口气，反而更加紧迫。因为不确定性大大增加——如果兽人大军是被神迹传送或者遮掩，那么月之痕至少可以判断兽人族承接了神明的许诺，并且确定一个愿望的大致内容。
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以上结论都不能断定。
甚至月之痕也不能断言兽人到底有没有承接神明的恩惠！
毕竟可能是兽人受到神明许诺，第一个愿望是种族兴起，粮食丰盈，而剩下一个或两个，或更多的愿望并没有使用。也可能是兽人根本没有受到神明恩惠，而是通过某些月之痕不知道的手段获得粮食。
会不会神明只给兽人一个愿望呢？
也是有可能的。
“军团长，我们要向西追去吗？”倾语难道严肃起来。
“不，驻扎休息一晚。”天问抬起头，即使用食尸鬼比蒙做代步工具，大大提升了小队的机动性，月之痕也用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翻越天堑山脉。说不累是骗人了，天堑山脉里面，就算是比蒙也没办法做到完全横行无忌，遇到一些可怕的魔兽，比蒙也得绕道走，尽量规避战斗。
食尸鬼比蒙背后的“蒙古包”被大家合力取下来，就地取材扩张了一下面积，升起篝火，开始准备晚餐。
“对了，哥哥，第一场战斗结束了吗？”倾语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还没有，”天问翻动篝火上的肉干和野菜。“石像鬼传回来的消息，现在是双方步兵在血战。人族这边损失有点惨重，魔晶大炮损毁一门，迫机炮几乎全部报销，轻骑兵死亡一万两千以上，步兵损失两万以上。兽人那边也损失惨重，骑兵损失一万以上，步兵损失一万七千以上。”
“这还只是第一天，人族占据守城优势和装备优势，双方伤亡还算持平，但兽人获得装备以后，很快就能对人族造成巨大威胁，如果只有在五十万军队全砸进去恐怕也只能堪堪攻破要塞，但是剩下的五十万……”
“明天一早，我们继续向北。”军团长下定决心要追查神迹，他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至少直觉告诉他，还有一些令人不安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时间不多了。
“不向西追吗？兽人可能绕过天堑要塞从精灵森林杀进去哎。”仙音看向军团长，不解地问道。
“不，就算追上兽人军团我们也根本拦不住他们，还不如先求证兽人到底有没有收到神明的许诺。”军团长淡定地解释道，“在全盘被动的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寻找一个个可以把握的点，然后把优势扩展到整个面。”
稍有差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其中的凶险只有月之痕知道。和天斗，其乐无穷。总感觉自我安慰的成分居多。
“这样说吧，我怀疑兽人根本没有收到神明的许诺神迹。圣皇那家伙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早早通知我们，或许就是那时候，我们的思维开始被误导。”天问反手把手上拨动烤肉和野菜用的树枝插到沙地上，“热了，可以吃了。”
“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毕竟妖族那边都是三个愿望，兽人这边没理由打折。”绯拿匕首刺起一块烤热的肉干，“尤其是北方这边真是荒凉得不行，真难想象兽人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呼～不要拿常理来度量神明。”天问对肉干吹一口气，还有些烫手，“毕竟神明的游戏是没规则的。”
“那我们要怎么证明？”仙音捏着肉干，“神迹恐怕已经找不到痕迹了，如果这不是神迹，我们要寻找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可能会花费大量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时间紧迫。尽管天问断言这场战争会打半年，即使兽人突入精灵森林也不会改变多少，但人族必然会消亡，不论是精灵还族是人族的居民都会遭受无妄之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没有退路。”天问并不是很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种说法，被世界针对过才能明白，绝人之路到处都是，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一坛香甜的果酒分杯共饮，调遣亡灵守夜，月之痕小队回到“蒙古包”睡下。
天问临睡前给米希尔发出警告，让他堤防西北方向。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月之痕简单准备一下就开始赶路。没有传送阵的北漠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比蒙食尸鬼扬尘狂奔，保持最高时速也很难看到自己的移动。毕竟在北漠以脚下的黄沙做参照物，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相较于现世中东和非洲的沙漠来说，北漠这里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气温并没有那样炎热吧。
说实话，北漠并不小，在幻世的地图上也足足占据了大概七分之一的大陆面积。呈扁平的形状，大致像个三角形。或许只有在离开传送阵这种便捷的出行方式以后，人们才会由衷地体会到大地的伟大。
一望无垠的北漠黄沙，干燥的秋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直到下午的时候，月之痕才见到一处文明的痕迹。很可惜，是一个部落的废墟，石质的房屋已经被风沙打磨得难以辨认文明的痕迹。
月之痕没有多做逗留，继续枯燥的旅途。
事实上，军团长并不清闲，仙音在天堑山脉上斩出的一块平整木板被他拿来做临时书桌。不论是调集后方来自娜西阿姨、路易导师、查尔斯、逆风的情报都在这里处理，年轻亡灵法师学习暗影术式、亡灵法术、元素公式、奥术理论也都是在这里。
直到月之痕的探险行动得到突破性进展——一座冒着炊烟的兽人部落。
“你们在这等我，特使和我去探探情况。”军团长眯起眼迅速安排起来，食尸鬼比蒙在兽人的地盘上是绝对不能被看见的，否则就等着无休止的追杀吧。
天问身为恶魔族第一阶段的贪婪恶魔，一个“不被智慧种族敌视”的属性让他可以在战争期间的兽人部落畅通无阻，绯的隐身技能也可以在天问遇袭的时候随时照应。
“快去快回。”倾语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这让哥哥很欣慰，就算平时再怎么粘着哥哥，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大局观。
点点头，天问已经跳下比蒙食尸鬼的肩膀，伏在沙地上的比蒙借着夕阳安静潜伏着。
亡灵法师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有点蠢，离这么远，走过去天都要亮了啊！
就在年轻亡灵法师在考虑要不要让帝恩斯召唤一个死亡骑士载自己一程的时候，突然感觉腰间一紧，眼前景物瞬间模糊，耳边狂风呼啸。
“哎咦？克莱德……”年轻的亡灵法师不经意间卖个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智商绝对是被克莱德鄙视了。看不下去主人这么蠢，干脆直接跳出来，抱起主人就是一路狂奔。
克莱德低头看着臂弯里一脸懵逼的主人，感觉照顾这个蠢萌的主人真心有点累。什么时候你才能靠谱点？
克莱德没有说话，就像冷酷又暖心的大哥抱着娇弱的妹妹……咳咳，短腿属性的亡灵法师飞速前行。
天问被克莱德瞪了一眼，委屈地缩缩脑袋，安心地窝在克莱德的破败斗篷里。
至于绯能否跟上，天问并不担心，那个恐惧使徒的最高时速恐怕不比乌星的箭弩慢！
“啊啊，我是不是有必要跟亡灵吃醋呢？”绯站在原地保持伸手的姿势，没想到被克莱德察觉了不轨的意图，被抢先了。话说，你这个表情明显是已经吃醋了吧。“明明是难得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想看到军团长在怀里刺激得大叫的表情呢。真遗憾。”
语毕，恐惧使徒也消失在原地。
在部落的木篱笆围墙外，克莱德停下脚步，把主人放下以后不轻不重的一个暴栗敲在天问脑袋上，看着天问一脸莫名其妙又委屈的表情，克莱德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亡灵空间。
“现在的亡灵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动手动脚什么的……嗯？特使大人，你在吗？”
“一直都在。”
“一直？！”
“嗯，看到了。”
“请务必必要说出去！”
“好啊……反正他们在看现场直播。”
“哈？喔！不！我的一世英明！”
“什么人！”很遗憾，军团长的哀嚎被兽人民兵发现了，粗狂的嗓音听起来却是有一丝细腻，如果没猜错的话，兽人已经把所有的壮丁都调往前线了，恐怕所谓的民兵都是老弱妇孺吧。
“我没有恶意。”天问走出围墙的阴影，来到路灯火光下，摊开双手表示没有武器。十多个狼族的妇女围着他。
天问猜对了，民兵都是由兽人中勇敢的妇女组成的，削尖的硬木棍充当长矛指向天问。兽人独有的黄棕色眼眸反射着火光，目光比尖矛还锐利。
嗯哼，真不愧民风彪悍。
“人族？”她们的大陆通用语还保留着一些古时的口音，这是当年兽人帝国遗留下来的口音。
“不不不，我只是个商人，你应该闻得出那种味道。”嗯哼，贪婪恶魔当初进妖族腹地和矮人族城市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身份。非常好用，幻世的商人是受保护的，就像现世的记者一样，就算是战争时期也受保护。毕竟这个世界，一半的金币贵族说了算，还有一半是商人说了算。
贪婪恶魔身上独有的气息确实很微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精明可信的商人。当然这是一种直观的印象，可不是用鼻子闻出来的，但这个狼族部落很相信自己灵敏的鼻子。
“唔～说明你的来意，商人。我没看见你的货物。”出于对自己嗅觉的自信，狼族的民兵妇女保持一定的警惕，但态度放缓下来。
天问很轻松蒙蔽了狼族的守备力量，至于绯更不需要担心，如果恐惧使徒连一个狼族部落都无法潜入，那干脆也不用混了。
月之痕确实是高颜值集中营，但不代表花瓶可以滥竽充数。月之痕没有一个庸才！
“我是来调查兽人族市场潜力的，并不需要带货物，说不定会购买一些当地的特色商品回去。呃，能放下武器吗？”
一番扯淡……咳咳，交涉。天问轻而易举进入了这个小小的部落，虽然背后跟着两个民兵大妈做监视。
但并不妨碍天问收集情报。
食品摊上没有水果，蔬菜还是比较少的荒漠植物。肉类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十分之一的位置摆放着少量的风狸肉，还有未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还很新鲜，十分之一的位置摆放着半头山羊，剩下的位置被大半头牛占满。
这样的肉类对北漠的生产力水平来说简直不可思议。除了风狸肉和沙狍子肉，北漠基本不会出产其他供给平民食用的肉类。
这明显不对头吧。
天问先是在旁边的饰品摊上挑选了几件颇有北漠特色的部落饰品，通过后面民兵大妈的介绍装作很认真地记录价格和风格特点。
然后才转入食品摊。
“你好，这是什么肉？”天问彬彬有礼地来到食品摊前。
只是摆摊的老人却表现得比较激动，颤巍巍地扶墙站起来，指着天问大喊：“人类？你是人类！人族的间谍吗？”
“老洛斯！这是商人！”民兵大妈打断摆摊老人的大呼小叫。
“商人？”老洛斯眨眨混浊的双眼，用粗糙的手背揉出眼角黄色的分泌物，仔细看看天问才狐疑着坐回地上，“你要买什么？”
“这是肉？看起来有点像……”
“羊肉！愚蠢的人族，这都不知道吗？”老洛斯似乎对人族抱有极大的怨恨和敌视，粗鲁地大吼，一股口臭扑面而来。
“哦，真是羊肉啊！不知道北漠的羊肉和南方有什么区别。”天问并没有把老洛斯的粗鲁放在心上，自言自语道。
“是公山羊吗？”天问保持着商人式微笑。
“全是公的！呸！”老洛斯骂骂咧咧地往身边吐口痰。
“哈？这只羊看起来也不大啊，为什么不养肥了再卖呢？要知道在人族和妖族，山羊崽子一只就要……”
“闭嘴！这运来都是死的，你给我养着试试！用来养你的沙漠蝎子吧！”
“抱歉抱歉，咳咳，那你们有把这做成肉干吗？多少钱？我要拿回去给我的合伙人尝尝……”
“肉干没有！羊肉二十银一磅拉，爱要不要！”
“老洛斯！”天问还没对价格说什么，后面的民兵大妈却有些看不下去，当然不是怕这个年轻的商人吃亏，她们巴不得人族统统吃亏才好，只是商人毕竟有可能在今后改善她们部落的条件，得罪不起啊！
“嘁！”老洛斯壮硕的胸肌起伏了一下，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年轻的商人，不耐烦地用手背擦去自己獠牙边顺隙流下的唾液。“羊肉两银三十铜一磅拉，牛肉五银五十铜一磅拉。”
“好吧，各来五斤。这是风狸肉吧，虽然是北漠特产，但我听说销路不好，嗯，这条包了。你算一下吧。”
一场勉为其难算愉快的交易很容易探听到许多消息——啊哈，至少兽人做生意从不砍价！
没有砍肉的刀，也没有称量的器。老洛斯就用刚刚擦眼屎和擦口水的手硬生生撕下两块肉，掂量两下就用草绳绑起来丢过天问。
呵呵，这很部落。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食品摊上都有卖这些还不算成熟出栏的公山羊和公牛，而且目测这些牛羊的大小和品种都是一样的！
其中必有蹊跷好吧。
“唔，你们这里煤矿很丰富吗？”天问指着一户人家门口的一小堆黑石块。
“你想做这生意？别想了，我们不卖这个。”民兵大妈很干脆地开口。
“为什么？这东西在人族、妖族、精灵族和矮人族销路都很好，为什么不卖？”
“不卖就算不卖！部落上面都还征缴这个，怎么可能把战略物资卖给你？！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这些东西你是别想了。”
“唔，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煤矿在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重要，作为战略物资恐怕也不是为了过冬吧！
最终天问提了一个部落风格的木桶离开了民兵大妈的监视，沿着车辙向外走了一段路。
“特使大人？”
“我在。”
“我们回去吧……喂喂喂！你干什么！唔～”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风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字句。
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呀！呜呜呜，克莱德，咱好想你啊！
啊啊！女流‖氓！不要随便乱摸啊！那里不可以！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