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痕一行人远远地驻足观看,看那列成一排的圣骑士苦口婆心劝说难民回麦雅斯城去。月之痕就这样袖手旁观,仿佛置身事外。
不远处的帐篷里时不时还能看到士兵辗转反侧的痛苦身影,很明显,这里的卫兵也感染了,而且感染程度很严重。
让我们向这些驻守的战士们致敬!
偶尔跳跃出现的圣光应该是有圣骑士在里面尝试遏制病情恶化。但牧师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恐怕圣骑士的圣光也只能缓解痛苦吧。
而这边,圣骑士的软心肠算是让天问长见识了。
一道人影突然跪倒在年轻的圣骑士,泪流满面在哭求什么,声音哽咽又凄厉。圣骑士面露难色,迟疑一番突然也跟着跪下。
两人面对面跪下的诡异场景比瘟疫传染更快,周围的难民一看有戏,有样学样跟着跪下向圣骑士祈求怜悯。圣骑士表示淡定不能,这不符合信条的事情,他们可不能接受。瞥见同伴的处理方式,脑袋一热认为是个好方法,二话不说跟着下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前面哗啦啦跪倒一片,场面倒是壮观。
后面还没跪下的难民看到守护防线的圣骑士都跪倒在地,圣骑士两两之间又留下那么多的空隙,不由得动起心思。
隔离带拉得很长,圣骑士调过来的人手不足两个小队,要守住整条防线根本是痴人说梦,目前只是凭借圣骑士以往良好的口碑使民众信服。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觉得有逃离的希望,他们已经开始动心思了——至少,至少要把孩子送出去啊!
父母记念孩子的未来,决意千方百计为孩子谋生路。
孩子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未来。
父爱和母爱,已经成为一种执念和本能。
逃跑了,成功了,他们一边窃喜着喜笑颜开,一边奋力拔腿狂奔。已经有不少人借着人群的掩护从圣骑士防线的两侧逃离。
这是得生命的道路啊!
他们大多是少年人,父母正跪在圣骑士面前哭号,牵制这个软心肠的圣骑士无暇他顾。他们蓬头垢面,拔腿狂奔又不忘小心翼翼,欣喜若狂又泪流满面。
被抓住了,一定会被押回麦雅斯城的吧?或者被判刑?那父母殚精竭虑又放下自尊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他们也不愿意父母用卑贱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也不愿意抛下亲人远走他乡,也不愿意凭借父母的牺牲而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但他们别无选择。
圣骑士终于发现堤坝的遗漏,洪流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看看眼前苦苦哀求的难民,又挣扎地看向很可能携带瘟疫出逃的人们。挣扎、痛苦、哀伤、无力、自责……复杂的情绪在他们胸口涌动,刺激他们的泪腺。
“把他们抓回来。”一道冷厉的声音惊醒了圣骑士们,在他们纠结之时越来越多的人群从他们身边奔逃,如同堤坝崩溃,不可阻挡。
“站住!站在!不要出去!”圣骑士们惊醒,猛然起身大呼。可惜,他们的声音被人群杂乱的喊叫掩盖,混乱的场面根本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抓住一个人,剩下许许多多的人又和他擦肩而过,慌忙去抓另一个人,刚刚抓住的人又趁隙逃跑。
跌跌撞撞,越来越多的人冲破隔离带。
“我的命令还不够果决。”仙音耸耸肩,小声表示刚刚的话语力度不足。摊手张开小喇叭具现化的晶石。
“我试试。”乌星毫不犹豫接过晶石,一个小喇叭具现化后可以使用5次,现在还在使用次数内。
“全都给我停下!违者杀无赦!”声音传遍旷野,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乌星确实很有威势,至少这番杀气腾腾的话配合爆裂箭开山裂石的声势确实让人为之一颤。
效果不错,难民们胆寒地看向被爆裂箭撕碎掀起的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要拿生命赌一把。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这时圣骑士跑上来开始好言相劝,准备苦口婆心继续劝说。
“乡亲们快跑啊!圣骑士在我们中间,他们不会杀了我们的!”
猪队友!
乌星恼火地看向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的圣骑士,这些铁罐头的迂腐真是令人气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凭借圣骑士让月之痕投鼠忌器,不得不说,人在绝境中总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和智慧。
圣骑士算是尝到分身乏术的滋味了,人群带着瘟疫向外逃离,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又陷入自己笨手笨脚,好心办坏事的自责中。
“这样可不行。”天问无奈摇摇头,小伙伴虽然有意同自己一起承担背负,但能力还是要一步步培养的。天问伸手接过晶石,入手有些温热。
“举起屠刀,看见我们,你就知道我们是月之痕。”幽幽的话语灌注了些许恐惧魔力,把逃难的人群硬生生定在原地,满脸惊恐地看向前方。
月之痕?他们当然听过这个姓氏,那个用尸山血海铸就的凶名!
亡灵从人群前面站起来,这是天问布置的,在圣骑士还傻乎乎地纠缠于下跪劝说的时候亡灵法师就开始布置了。这很有亡灵法师的风范,未雨绸缪,运筹帷幄。
“快回去!是月之痕!是月之痕!”“亡灵啊!”“快跑!”“鬼呀!”“恶魔!恶魔来啦!”“魔鬼呀!”……
逃跑的人群很快崩溃,他们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奔逃回去,惊恐万状。
很可惜,月之痕的威名虽盛,但毕竟还是近几天兴起,还不足以震慑所有人。
“不要怕,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圣骑士在这里,他们不敢杀我们的!跑出去才有活路!”“快快!趁现在跑出去!”“别回头!快跑!”……
他们借着混乱的人群和圣骑士做遮掩,企图避开亡灵的刀锋。
“别放任何人出去,越界的就让他扑到在地。”天问收敛了魔力,淡淡转过脸对月之痕的小伙伴们说道,“这样满意了吗?和我一起。”
“嗯。”好几个鼻音凑出一个整齐的音节。毫不犹豫地提起各自的屠刀,对手无寸铁的顽梗人发出攻击。
毫无例外,这些依然试图突破重围的人都扑到在各自的路上。
“住手!恶魔!”圣骑士们眦目欲裂,放声怒吼。
“你在干什么恶魔!瞧你做的事!”薇薇安尖声指责天问是暴行。
“是月之痕。”乌星不咸不淡地纠正,同时手上的箭支一点也不慢,继续冷酷地点杀妄图越界者。
“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很可惜,圣骑士们的怒吼徒然无用。月之痕的冷血超出他们的想象,凡是妄图越界的,没有一个能成功。
“你……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薇薇安瞪大了碧绿的眸子,满是怒火在其中燃烧。
“为所欲为。”仙音平静地挑动薇薇安的怒火,即使这是事实。哼,家族的信条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在找死吗?”一言不合就拔刀。薇薇安明显没有认知到这个刚刚甩掉剑刃上鲜血的天使到底是如何肆无忌惮。
“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天问出声阻止了薇薇安的作死行为,仙音的单体战斗能力放在月之痕绝对是无可撼动的第一。要是把她惹恼了,不好意思,就算加上那两队的圣骑士也是白搭。
“至少……”薇薇安在愤怒中呼吸急促,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眼睑紧绷着怒火,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怎么样也不能杀了他们啊!还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圣骑士也围了上了,满脸愤怒,摆出一副找月之痕掏说法的表情。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二十多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死了!”年轻的圣骑士气愤填膺,厉声指责月之痕的暴行。
“所以呢?”绯双手环抱在身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冷傲。“你们现在对我们生气就能挽回什么吗?你所说的无辜人会复活吗?”
“挽救未来的无辜人!”圣骑士瞪了绯一眼。
“你们的温柔,”天问缓缓开口,同时用精神力不疾不徐地调动骷髅兵把尸体汇集在一起。“有时候会变成懦弱。”
“你说什么!”薇薇安就差把匕首架在恶魔的脖子上。
“那不是温柔,而是残忍。”天问怀里的倾语这时突然开口,毫不畏惧地迎着薇薇安的怒视,“我嗅到了鲜血的味道,难道你以为流到地下就掩盖了吗?我听到他们的血向天呼喊,说月之痕的残忍,还有……圣骑士的残忍。”
“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乌星心不在焉地调试了一下刚收割生命的手弩,斜眼看向问话的圣骑士,“如果不是你们的犹豫不决,他们就不会越界,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自以为温柔,他们就会早早回头。但是你们都没有,然后他们就死了。”
平缓的话语,在圣骑士和薇薇安耳朵里却有如惊雷。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薇薇安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恶魔!恶魔!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不要用这样的话来伤害我哥哥!”倾语娇俏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冷厉神色,如同保护幼崽的母狮子一般一手护着哥哥,灵力拟态幻化的长剑直接抵到薇薇安脖子上。“疯女人,你如果继续无理取闹,我不介意让你白白地死在这里!”
“如果那些人都跑出去,”乌星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呵,恐怕这后果你们担当不起。”
圣骑士和月之痕又一次不愉快的接触就这样匆匆结束。圣骑士们满怀怒气而来,最后失魂落魄离开。
每次和恶魔接触都会倾覆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二十多具尸体堆积在一起颇为可怕,最终在恶魔的火焰中消逝。微微黑暗的夜幕下,燃烧尸体的火焰尤为刺眼。
“感觉怎么样?”目送圣骑士带着薇薇安离开,军团长偏头看向自己的小伙伴。
“我在努力尝试。”“我也是。”“嗯。”“比想象中更难受。”月之痕小队的初体验,分担恶魔大人的感受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任重道远,孩子们。”天问捏捏倾语嫩滑的脸蛋。转身准备离开。
“帝恩斯,我的骷髅王,这里交给你了。”
“乐意为您效劳,我主。”
把这一片区域划分给骷髅王是完全可以放心的,璀璨阶的骷髅王完全足以胜任。这位王者的杀伐果断不需要天问担心什么,需要担心的反而是那些二愣子铁罐头脑袋一热找帝恩斯单挑。那绝对是个悲伤的故事。
另一点,卫兵的隔离带开始崩溃,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单单凭借月之痕和圣骑士是远远不足以建立两座城市的隔离带的,如果那时候圣皇还拿不出相应的配方,恐怕席卷全大陆的瘟疫就要拉开序幕了。
“我主,东方来了一支军队。”疑问者这时候作为斥候很迅速地传来一条消息。
“五千人,押运粮食?”
“是的。”解答者给出肯定的精神波动。
“伙计们,”天问笑着转过头,“妖族援兵来了,或许我们会轻松一些。”
“呼~天黑了,还走山路吗?”乌星抬头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他们现在的位置在麦雅斯城和落根城之间。
“也对,不走了,安营扎寨吧。”军团长摆摆手,着手开始所谓的安营扎寨。挥手之间抖出一顶顶墨绿色的帐篷。完成任务安营扎寨。
“休息一下吧,让我们听听消息。”军团长招呼大家围成一圈坐下,摊手露出一块传音石。
天问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把安德烈的传音石当成收音机的趋势。你看你看,大预言术实况转播哎。
“咳,安德烈冕下,晚上好。”
“一点儿也不好!刚刚那些可怜的孩子找我谈心来着……”“心理辅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那些可怜的孩子没感染瘟疫也要被你逼到去自杀!哦,圣光保佑。”“我可不卖保险。”“什么?”“不不,没什么。”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报。”“北方?”“嗯。”
“恶魔,我不得不告诉你,别拿我的大预言术当成偷窥手段!”“朋友,难道大预言术不是这样用的吗?”“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吗?”“哇哦,难道不是吗?”“你……”
“别闹。”玩得正欢的天问后脑勺又遭受袭击。呃……不是,我说仙音啊,能不能别一脸正经地用胸甲撞咱的头,压力很大的喂!
刚刚那充满弹性又有些胸甲坚硬的触感让天问很不满。
你有本事正面来啊!
“听到没,叫你别闹,说正经的。”天问一本正经地把责任统统推到无辜的安德烈头上。
“你……嘁,不跟你计较。”安德烈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传音石传过来,明显被天问气得牙痒痒。“双方还没开战,人族这边的光明军团明天就会到位。兽人军团现在就盘踞在天堑山脉以南的荒原上。”
“明天到位……总感觉好像漏了点什么。”倾语摩擦着下巴,这个动作颇有哥哥的影子在里面。
哥哥翻个白眼,拍开妹妹摩擦下巴的小手。别随便模仿好不好,你哥哥这是为了三十岁以后留胡子渣的练习动作。
一脸阳光硬朗的线条,棱角分明,忧郁沧桑的眼神配合唏嘘的胡子渣。为了到了大叔年纪一样可以帅得不要不要的!帅之一字贯穿一生啊!
咳咳,跑题了。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遗漏什么了。”绯也把脑袋凑过来,天问甚至能闻到绯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如同丁香花一般若有若无的体香。呃,或者是刺客身上涂抹的药水。
“比蒙,兽人军队在等待狩猎归来的比蒙。”乌星的话一针见血,他也把脸贴过来,五张脸算是摆到一起了。
对撒,忘了算比蒙了!
光明军团如果明天才到位,那兽人军队只要有比蒙撑腰绝对今晚就敢夜袭天堑要塞!
“安德烈,帮我偷窥一下比蒙巨兽的位置。”“我不是偷窥狂!”“那你现在倒是别把大预言术丢在我们头顶啊!”
“咳咳……那什么,我看一下啊。咳咳。”安德烈尴尬地收回笼罩在月之痕头顶的大预言术。
这恶魔怎么这么敏锐,一点点动静都瞒不过他!
谁让恶魔大人在现世中就是精神力异能者呢?就是开挂你奈我何?
“比蒙啊……哇,天问!天问!比蒙已经要汇入兽人军队了!”安德烈有些不淡定了,他作为宗教领袖不能插手政治、种族事务,更不用说介入战争了。但本性善良的他还是不愿意见到战争,不论哪一方胜利。
战争巨兽,已经蠢蠢欲动了呀!
月之痕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和神灵的博弈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入席了。
“呼~今晚,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