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璋为荆楚熙精心设计的公寓里,慕容璋坐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处,他瘫倒在地,茶几上是各种各样已经喝完的酒瓶……
门上,玻璃上,墙上还贴着红色的触目惊心的“喜”字,刺的他眼睛发疼,他无数次打自己的脸,却从未如同这次这般彻底。
将婚讯通知的全城皆知,可是新娘却逃婚了,而且,不久便嫁给了另一个人,他,慕容璋就是B市的笑话。
自从荆楚熙逃婚那天开始,他便一个人把自己困在这屋子里,不见任何人,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饿了便叫个外卖,可是他惊奇的发现,人在悲伤难过的时候,是感受不到饿的。
又一夜宿醉,窗外的阳光穿透淡紫色的窗帘洒在他的脸上,他迷迷糊糊醒来,他翻找周围,全是空酒瓶,已经没有酒可以让他喝了。
他藏了不少好酒,那是因为荆楚熙喜欢喝酒,他为她藏的,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结婚后,每天都可以吃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亲自下厨,而酒是现成的,如今,这些陈年佳酿,已经被他当成啤酒一般一饮而尽,没有感受到酒的浓郁和质地。
如果以前的荆楚熙在,一定会说他在糟蹋酒吧……十七岁时,他们曾经逃课去喝酒,荆楚熙很懂酒,那是他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可以对着毫无生命的酒傻笑。
他很挫败,挫败中又混杂着些许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都做到了如此境地,可是荆楚熙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别人?
慕容夫人来的时候,他正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像一条失魂落魄的野狗。
慕容夫人见自家宝贝儿子这个样子,自然是心疼无比,即便他前不久刚刚因为一个女人要和自己断绝关系。
可是,他依旧是她的儿子,而且,在她看来,她的儿子永远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水性杨花的荆楚熙,那个她第一眼见了就不喜欢的狐媚子。
她走近慕容璋,蹲下身摸着他的额头,轻声道:“璋儿。”
慕容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的耷拉下眼睛,眼前的人不是荆楚熙,他丧失了所有的求知欲。
慕容夫人语重心长道:“我早给你说过,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可你就是执迷不悟,你要是早点听妈妈的话,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慕容璋哑着声音开口道:“妈,我累了,你别说了好吗?”
慕容夫人依旧不肯闭嘴,她继续唠叨道:“你就不该爱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狐狸精,没事,你跟我回家,她不要你,妈妈要你,我回去给你介绍更多更好的对象,比她好一万倍……”
慕容璋不耐烦的打断他妈妈的话,他开口道:“妈,别说了,好吗?我很累,你先走吧!”
慕容夫人这般雪中送炭,但当她听到他儿子语气里的不耐烦,她恨铁不成钢的胡搅蛮缠道:“慕容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狐狸精,你是不是还是不长记性,我给你说,你要是继续这样子执迷不悟,慕容家的产业,我绝对不会交给你,我宁愿把它全部捐了……”
“你捐吧,本来我也不打算要,您别老拿这个来威胁我,我不受您的威胁,妈,你累不累,你永远说着同样的话,操着同样的心,您不累吗?您不累,我累,您先走,可以吗?”慕容璋的不耐烦表现到了极点。
慕容夫人气的半响没有说出话,而后,她气鼓鼓的说道:“慕容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早知道我就不生你了。”
慕容璋怼道:“我也没求您生我,我也觉得你就不应该生我。”
慕容夫人硬生生的红了眼圈,她捏紧拳头,语气悲怆,声音颤抖的对慕容璋说:“好,慕容璋,你够爷们,是我犯贱生了你,我对不起你成吧,我现在就走,就当我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慕容夫人气冲冲的离开,把门摔的震天响,慕容璋无力的闭上眼。
良久,忽然一阵愧疚涌上他的心头,他和母亲的战争开始于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是一等一的女强人,而他是顽劣无比的小孩子。
两人无数次的争吵,无数次的说狠话,可是,每次母亲生气归生气,但从未会红眼眶,而这一次,他好像真的伤了母亲的心。
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撑起了整个慕容家,而他却从来不懂得母亲的艰难和良苦用心。
他又觉得愤怒,如果没有荆楚熙,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可是,他却恨不起来,曾经无比爱过的人,无论如何,也是恨不起来的。
他终于颤抖的站起身,看到这紫色与红色相应的房间,他愤怒的将各处的红色撕下来,揉成一团团扔到地上。
他伸手想拽那紫色的窗帘,可是,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他站在那里纠结片刻,还是没下狠心将她爱的紫色全部消灭。
他忽然好恨自己,恨自己这般卑微祈求,却得不到她的爱,他也恨荆楚熙,可是爱意永远高于恨意。
他又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前几天,听到荆楚熙和苏朗结婚的消息。
他特地去网上查了信息,她少有的张扬,为了给星光璀璨做宣传,竟然请了媒体参加婚礼。
照片上,她和苏朗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但他最在意的,是她嘴角的扬起,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曾经几何,她也那样眼里含笑的看着自己,可是,终究她看向自己的眼里再也没有星河万顷。
她应该是极其喜欢那个人的吧,否则,怎么会有那般明媚的笑容,他伸手触摸着屏幕上她笑盈盈的眼睛,内心的伤痛无法掩藏。
他们终于结束了,成为了最俗气的街头陌客。
李维微推门而进时,慕容璋还窝在沙发上,他紧闭着双眼,离远看,像个死人。
李维微走近他,多日不见,他越发消瘦,皮肤状态很差,黑青色的眼圈,脸上出现了暗斑,嘴唇的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黑紫色,满脸胡渣……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他,他忽的睁开眼,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色,眼袋也是又黑又大。
李维微大叫:“妈耶,我以为你死了。”
慕容璋不悦的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李维微不以为意的坐到沙发上,她翘起二郎腿,悠闲道:“门没关,推开门,我就进来了。”
“你来干什么?”慕容璋的声音有些哑。
李维微笑道:“看看人人都在找的慕容大少死了没!”
“现在你看到了,没死,可以走了吧。”慕容璋再次闭上眼,他的声音毫无情感起伏。
李维微靠近他,笑嘻嘻道:“说实话,自从荆楚熙逃婚后,你又被方澈和乔元揍了一顿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我还以为你熬不住,自杀了呢,毕竟,那么跌面儿!”
慕容璋懒得理她,李维微继续道:“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地方窝着一年半载吧?”
“不行吗?”慕容璋反问。
李维微打趣道:“行是行,我就是怕下一次见你,你全身长满了蘑菇。”
“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滚!”慕容璋的态度开始恶劣起来。
李维微终于正经了起来,她问道:“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出去了?”
慕容璋没说话,李维微拽了他一下,不悦道:“你说话,别装死。”
“不出去,你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吗?被人公开戴了绿帽子,我还有什么脸出去?”慕容璋的声音有点堵。
李维微笑了:“你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啊?”
“不然呢?”慕容璋反问。
李维微正色道:“慕容璋,人情世故,冷暖自知,那些外面的人,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爱谁爱的死去活来,谁又不爱谁,坚定到无懈可击。”
“他们只是一时被舆论左右,他们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你们之间的事情,到底怎么样,只有你自己知道,他们没资格说三道四。”
“就算他们有资格,那你也可以完全不在意,我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特立独行的慕容大少呢?”
“而且,舆论是很容易被左右和消除的,一个接一个的八卦,没有人会永远揪着一个事情八卦的。”
慕容璋叹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无所谓。”
“我知道你做不到,可是,你不能永远这个样子消沉啊,她已经结婚了,除了放下她,你别无选择。”
慕容璋苦笑:“放下她?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怎么也放不下啊,我甚至愿意为了放下她,把心掏出来,我甚至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没有了心,就可以不去想她,念她,可是,我做不到,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李维微笑道:“其实,没那么难,慕容璋,你就是生活的太好了,如果,你每天要为生活奔波,忙的根本时间去思考,你就会发现,其实,忘记一个人根本不难。”
“我难道做的还不够吗?”慕容璋反问。
“不够。”李维微摇头,“我认识你很多年了,你从来不去花费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去喜欢一个人,去爱一个人,你也从来不是很忙,因为,你有很厚的家底,它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所以,你也不奔波。”
“所以,在我看来,从来都不是你忘不了荆楚熙,而是,你根本不愿意忘记她,而且,你一直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怀念她,去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你爱她。”
“慕容璋,你从未努力过去忘记,所以,你不要说很难。”
听了李维微的话,慕容璋没再说话,他陷入了沉思。
好像真的如李维微所言,他从未下决心去忘记她,甚至,在记忆每一次将她推出自己的生活时,他还会强迫自己记得她。
说完这些富有哲理的话,李维微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她笑道:“我来这么久,也不给我倒杯水?”
慕容璋随手一指道:“厨房在那边,我懒得动,你自己倒!”
李维微去了厨房,高跟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慕容璋再次陷入沉思,他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打击,而李维微的话给了他提示,让他有种惊醒的感觉。
他是该认真了考虑考虑他的感情了,不能永远这样活在过去,毕竟属于过去的人,已经离开。
李维微走出厨房,她递给慕容璋一个玻璃杯,笑道:“诺,蜂蜜水,解解酒,你现在活像一个酒鬼。”
慕容璋接过杯子,轻声道了声:“谢谢。”
李维微笑道:“跟我还客气。”
看慕容璋还是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李维微问道:“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慕容璋挑眉:“你的故事?”
李维微笑:“对啊。”
“你不就是一问题学生,和自己的老师谈恋爱,后来,考上了名牌大学,可老师消失了,然后,你便辍学找心爱的人,迄今为止也没找到不是吗?”慕容璋对李维微的过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李维微摇头,她笑道:“这只是你知道的版本,这也是我告诉你的版本,其实,真实的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你骗我?”慕容璋惊讶的看着她。
李维微笑:“不骗你,我怎么能留B市这么多年呢,我在B市待这么久,还全凭你慕容大少关照呢。”
“那真实的版本是什么?”慕容璋忽然来了兴趣,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对一个事情有了求知欲。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李维微摆出风情万种的模样。
慕容璋无奈的扫视了周围一圈,无奈道:“你也看见了,全被我喝光了。”
李维微笑着摇头:“我看了,应该还有一瓶,你的珍藏,蔷薇之花。”
慕容璋一怔,那是他留给荆楚熙和自己新婚那晚的酒,蔷薇,带刺的玫瑰,他觉得很配荆楚熙。
那瓶酒被他珍藏,如今却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轻叹一口气,起身去拿酒,换不了一份无爱的婚姻,那便换一个故事吧,也不算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