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封忆
“是什么办法？”逍遥子的话顿时让古陵有了不好的预感。
“尘儿目前的状况，正如无乱所说，他的精神层面存在着极大的缺陷，自我认知开始出现偏歧，照此下去，很有可能会出现较为严重的自我毁灭的倾向，造成人格与肉身的双重崩坏。”
“而且我发现，尘儿体内的能量对于他的思想情感层面有着一定的影响，当然也有可能反过来，是他自己本身的潜意识，在影响着这些能量。”
“也就是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治愈尘儿是不可能的。就我所知，人类思想情感层面的治愈只有极少数人略有研究，而我是不会这种方法的。即便我们能将这些人找来，先不说他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如此复杂的情况，他们也未必会有有效的办法。”
“既然无法治愈的话，那……”倦无乱对医学也有一定研究，知道师父说得没错，人类的精神层面玄奥妙绝，一向是医学难以涉猎的领域。
逍遥子转头看向古陵陌轩，神情严肃：“轩儿，你是否想让他活下来。”
“都现在了你还卖关子！”古陵两眼一瞪，说道：“那是当然，我当然想让他活下来。”
“即便代价是你再也不能见他？”
“即便……”古陵突然一愣。“你说什么？为什么要他活我就不能见他?”
“不能治愈，就只能毁灭重塑，即破而后立。”逍遥子耐心解释道。“洛神宫上封印自我记忆的情况，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也可以同样封印尘儿的记忆，让他将所有的事情忘记，同时重塑自我，诞生新的认知，这样他就不会被以前遭遇的经历所困缚，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
“只是……我无法像洛神宫上一样精确地封印，这样的副作用就是，尘儿他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并且为了防止他恢复记忆，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再见他。”
“可是，可是这样……”逍遥子的办法竟是让古陵一时不知所措。“这样他也就不是他了，不就完全换了一个人么……”
“确实是这样，但是，他至少活下去了。”
“不……不……这也太荒谬了……”连连摇头的古陵陌轩难以相信这样的结果，断然否定。
逍遥子见状轻叹一声，静静说道：“我知道你乍然听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难以接受，你和尘儿的关系最好，如何是好，就由你来决定吧。等你考虑好了，就来找我。”
“师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倦无乱一脸担忧，这样的办法未免对陌轩太过残酷，让他也于心不忍。
“目前为止，这已是我能想到最稳妥的办法，要知道……还有他体内的能量问题，两者搅到一起，可非是一加一等于二。”
话一说完，逍遥子也未在久留，长叹离去。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对陌轩是怎样残酷的选择，即便不怎么在谷内现身，逍遥子也并非不知道谷内平时的情况。但是杜尘如今的状况，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只能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古陵陌轩，让她抉择，如果她不同意，逍遥子就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出谷寻找涉猎心理治愈方面研究的人，只不过机会更加渺茫罢了。
“真不知，东域一行，究竟是福是祸……”倦无乱见古陵沉默走进小屋，无奈一叹，苦笑着转身离去。
小屋内，杜尘依旧一如既往地围裹着被子，斜倚着墙坐在床上，双瞳呆滞无光，空洞黯淡，一片死灰仿佛连瞳仁，都不见了踪迹。
“师弟……”古陵轻轻坐在竹椅上“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秋天的后山可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呢。”
“你是快入冬的时候来的，一睡就是三个月，之后除了修炼就是修炼，都没怎么出谷，那里的秋景你一定还没见过吧？”
杜尘依旧默默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古陵没有介意，继续说着。
“想起你刚来的时候，受伤之后，睡了那么久，跟头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还以为你没救了，却没想到刚入春没多久，你就也跟刚萌发的草芽一般生龙活虎的，嘻，还想对我动手呢，结果被二师兄轻轻松松就收拾了。”
像这样的聊天，古陵每天都会过来对着杜尘说点什么，希望他能有所反应。只可惜杜尘完全封闭了自己与外界的联系，沉浸在自我意识之中，就好像一种另类的植物人。
“最初的那段时间，虽然你对我总是挺好的，但是每次见面我依旧都会感觉到一种冷漠，我从没有问过你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如果你想告诉我一定就会说的。”
“我只是，只是觉得那样的你好可怜，就好像……好像一个没有太多情感的动物，只为了活着而活着，体会不到生存的意义与快乐。看到这样的你，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帮助，改变这样的你。”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失去了亲人吧，我能体会到那种孤独感，就好像毫无安全感般的蜷缩在冰天雪地之中，连心都是空洞的。那段最艰难难熬的时期，我撑过来了，所以我也希望你能一样撑过来。”
“在谷里，师兄师姐他们都很疼我，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像长辈一样。”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不知道什么是有小伙伴的感觉，我不知道什么是学堂的生活，我只能和养的花草说心里话。”
“你来了之后我就有了玩伴，会笑着忍受我的欺负，容忍我的无理取闹，会听我抱怨。你总觉得我帮你改变了很多，但其实真正要感谢的人，是我啊……”
“杜尘，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别这个样子……”近似哀求的声音染上了几丝湿润。
“我已经……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
双手抱住膝盖，埋首其中的古陵，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缩在竹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古陵渐渐恢复过来，抬起头静静凝视着杜尘。
“师弟，你说……生死相隔，同生难见，哪个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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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子正在屋内闭目静思，门外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随之响起的，是一句冷淡之音。
“我要他活着。”
逍遥子知道古陵已做出了选择。
“明白了，之后的事情，便都交给我吧。”
犹豫几分，逍遥子轻声说道：“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沉敛冷声，离去的，是渐远的低音。“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