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无知是福
亘古以来,这方天地孕育的不止一物。
妄自尊大者不计其数,愈加减少对这方天地的敬畏,对神灵的畏惧。
却是三教中人都不敢说窥探到天地大律。
如同传说所述,千百年前破神灵的大圣一般,天地所孕育的神奇灵物,绝不止于流传千古的大圣。
既然猿猴都可破天地。
更何况在这茫茫山林,浩浩无际之大海,连绵不绝之崇山之中,怎会少了传说一般的灵物?
试问天地:汝有多广?答曰:无穷尽。
拥有山和林木的阻挡,初冬的冷风倒是吹不进来。
他们在村庄的屋子里。
徐七听见了火焰灼烧的轻微炸响。
灯油燃烧起的火焰是决计不会有声音。
只有柴木烧灼,是会有爆鸣声的。
耳边传出的不同于任何一种,很是奇妙的微弱声音。
就仿佛是……呼呼风声。
至于他为什么能听出来。
估计自己离火堆很近,右手右侧暖洋洋的。
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烧油照明,肯定是最容易找着的木材。
徐七是不知道有富贵人家的小火炉中燃烧的都是木炭,出生平常的他没见过。
既然是江湖人,就不会,也不应该有享福的想法。
懒得睁开眼,脑子里胡思乱想,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是因为刚才睡着了?为什么对睡前的记忆不剩下一点?
呼吸猛地急促了,心脏开始爆炸般地剧烈跳动。
记忆如潮水一息之内便是涌出。
两个老头!徐七又有昏厥过去的冲动了。
他微微睁开眼,暗自祈祷。身体右侧似是火堆,橙黄的明亮的光照亮了四处,眯着眼,僵硬着颈部,看不大清楚,于是微微扭动颈部。
“行了,呆子,别装了。”
老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诈我!徐七立刻判断。
“这样吧,你小子不起来,我灭了火堆,留你一个人跟这破屋子游荡的鬼魂相处。”徐七听见了一股动静。
“不许乱动!”他学着僵尸还魂,突兀地挺直上身,又觉着极累,便是松懈下来。
徐七颤巍巍地扭头,看见老头正可恶地笑着,便开始慢慢地活动筋骨。
驴子躺在不知何处寻来的黄草堆上,舒坦的模样真是欠揍,微微睁开大驴眼,又合上,根本未把他的醒来当一回事。不知为何,看到驴子就有点心安了。
一旁的老头在眼里也不是很可怕。
“老头。”徐七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老人打着柔和的拳法,粗鄙地说道。
“老头,你……是老头吗?”
“噗。”老人被逗笑了。“呆子你又犯病了?”
徐七不知作何回答,万一是鬼怎么会承认自己是鬼呢?
“是诶,老夫折返回来就见你昏倒了,不是因为没吃饱吧。”
老头一式拳法正弯下腰下撩,顺手捡起脚边裹着干饼的布包,一个顺身回击就是抛到他面前。
徐七伸手,在空中捉住了冲势不强的布包。
娴熟地解开结,掏出一个,也不顾干饼是冷冰冰的,赶紧塞入嘴中。
徐七盯着老头,觉得老头是正常的了。
拳法是每晚打的,虽然没有觉得眼熟,因为他记性不太好。怪不得老人叫他呆子,练武其一重要因素是记性,要是连功法运转打出都记不清,怎么可能练得了武,虽然他没有到那般愚笨的地步,老头总说他记性只有正常孩童的一半好。
徐七就是无法刻意地记住某些事情,但是寻常的事情,细微枝节,甚至连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都回忆的起来,也算是怪才了。但是对练武依旧没有一点用处。
估计老头也曾生过后悔之心吧,他想。
不过光自己愧疚愧疚就行,若是去说:
“不用再劳烦教愚笨的我了,大概我是天生不适合练武。”
这类的话,徐七是绝对说不出的,就像是别人赠送的百两银票却以“没有地方放置”为有回绝掉一样的愚不可及。
徐七狠狠地咽下了一大口被干饼,努力汇集着口水以缓解嘴中的干渴,再次谨慎望望老头身后是否有影子。
坐在地上看不太清,火堆正好在面前亮的刺眼。
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继而心中大叫:幸好!长舒了一口气。
老人都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他决定相信一回。
他们身在一间比较空旷的屋子里,木质的古旧都被搬到角落,堆放着驴身上卸下的零碎包裹。
徐七有不忿的情绪升起。
“呆子你遇到什么了。”老头突然问,看来极缓而无空可循的拳法未曾停下。
“啊?我说,你信吗。”
“没说我怎知信不信。”老头被他惹笑了。
“我说,我见到两个你。”安静下来,老人停下动作,保持诡异的静止。
柴火突然爆鸣了一声,徐七吓得一抖。
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徐七觉得老头脑子坏掉了,也不知道保持一个姿势那么久累不累。
老头曾有让他以一个姿势静站的,却总是不过一下就觉得浑身瘙痒四肢酸累。徐七讨厌累,自然就耽搁习武这回事。
反正老头看上去有空有闲,大不了以后慢慢学……
老头曾说,江湖大侠相约决战的话,都要先对峙好久,哪有一见面就拍砖子的打法,那不跟会耍泼的江湖人一样了。徐七听听,也是觉得好有道理的。
“老头?”他在老人眼前挥了挥手。
突然一巴掌掼在他脑后,惯性地前倾。
“谁打我。”徐七下意识地问。
再下意识地感觉是鬼,立即跳开来。
“呆子。”老人阴笑。
突然身后被什么物件顶了一下,就当面朝着老头跪趴下。
它怒气冲冲地打了个响鼻,学着那些骏马,总是不伦不类的样子。
“我该言爱卿平身还是徒儿请起?”老头嘶哑干笑两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对了,老头,你是哪一个。”
“什么?”
“我指的是我见到俩你。”
“我是去追的那个。”听起来有些渗人的交谈,当事人显然忽略掉了。
“呆子,你的气运很好。”老头随意提道。
徐七疑惑地望去。
“老头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算命老道一样神神叨叨了?”
“知道锦衣卫否?”
“那当然。”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提什么?”
“知道代表了四方神兽否?”
“屁话。”徐七学着老头常说的,又见老头面容比较严肃的样子,继续补充了说:“上古四大神兽当然知晓了。”
“那便好,否则老夫都要不甘了。”
“神神叨叨甚么?”徐七隐约觉得有什么好事了。
“自己瞧。”老头指着他背后。
徐七回头,再转回来骂咧道:“老头,你耍我呐?”
只有自己的蠢驴安详地趴在那里,徐七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了,怀疑老头又是神经质了。
“肚子底下。”老头无奈了。
徐七站起身,一脸疑惑相,顺着老头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蠢驴,就怕它一蹄子上来,至今身上还是酸麻。
它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徐七走进翻起驴的肚子。
两丛白毛。
“这是何等神物?”徐七惊异瞪大眼,失声地问。
“看起来不像朱雀玄武青龙啊?通体白色,难道是白虎?”
“真不知这等呆子会身负此般气运。”老头对上天的安排有些感到不值。
徐七左右手各托着一只通体白色,小眼嫩耳的“长条状”生物。它们的一呼一吸导致胸口一起一伏,抱出来依旧是睡着的。
“一点警醒意识也没,太让我失望了。”徐七故作伤感感叹道。
斜眼瞄见老头的嘴角抽着,面容狰狞。
“你说一只能卖多少钱,那些富家公子小姐估计愿意花个几十两买下来。”徐七打着算盘。
“千两黄金。”老头硬生生憋出这一句,老头似乎要憋出内伤的样子。
“哇!一只还是两只?”
“一只。”
“哇哦啊啊啊!”徐七感叹着,故意是拖着长音。
老头的胸口反复起伏。
“老夫要把它们放了,落到你小子的手里还不如去死。”老头作势欲抢。
“去去去,不要欺负我年少,我可是知道神兽有认主的哦。”
果然,老头的嘴角抽的更加厉害了。
深夜,夜空深黑的幕布上,星光烂漫。
远处天际是一线蒙蒙亮,天已破晓。
野熊庄子,一片黑暗,一片死寂,却有一户屋子透出微弱的亮光。
屋外,北风呼呼吹,枯叶在风中飞舞。
屋内,驴打盹,刚醒少年两手各一只雪白“神物”,一身活力,老头疲倦地打着哈欠。
“无知是福啊。”老头睡眼朦胧,却猛地咳嗽了几声,打开手掌,乌黑的血映入眼帘,双眼微眯,不知在思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