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谁傍上谁
两个年少的家伙皆是鼻青脸肿。
掌柜的看呆了。小二也看呆了。寥寥数人全部看呆了。
早上的尖叫声如同被**了的老母鸡。
徐七心底郁闷。
萧定然心底同样郁闷。
两个人像闷葫芦一般,一言不发。
徐七是先醒来的。任谁在起床之后发现自已衣衫凌乱不整,还有一个近乎**的陌生的家伙趴在一边,几乎都会有一巴掌拍死那家伙的想法吧?更合乎还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他也许就忍了……呸!
于是就一巴掌狠狠拍了下去。
萧是后醒来的。任谁在朦胧之中被一巴掌扇醒,都会有扇死那个混蛋的冲动的。
于是萧就扇了回去。萧正练过几手把式的,力气也不小,下意识间往往用上的是最大的力气。
这一下反倒是把徐七打蒙了,眼花耳鸣好一整子。
接下来,就是正常化的发展了:
不过片刻,在拳头巴掌声中彻底清醒的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直至太阳挂上最高空。肚子空响半日,鼻青脸肿得像是画上油彩的俩家伙才停了下来。
两眼相瞪。衣衫不整,这便是看者眼中两人的模样。
同一桌坐下。
两人也算是明白了缘由。
从初日照高阳到晌午,边打边骂的两人,徐七已知萧是把他当成女的了。还什么女扮男装。眼瞎了!萧定然也是知道,眼前的傻货吧布囊放在胸前,再是一番误解才造就了他的错觉。
两人只顾闷头喝酒,以及死盯着对方。
不过几柱香的时间,两人已经交杯共饮把酒言欢。
掌柜的闲来也无事,便是目睹了两人从死仇一般到醉倒桌前。
时间匆匆流逝。
徐七也不急着赶路了。为何?不过是因为身边多出了一个可以请他吃山珍海味的大头。
萧然,是那人跟他说的名字。自己总是称其为萧。
“萧,今日何处?”
“云霄阁。沾露台。”
“萧,今日何处?”
“落日宫。山岳脚。”
“萧,今日何处?”
……
已经过了五日。
徐七吃到了东海的吉品鲍,落海蛟。名字是蛮好听,卖相也更是奢华。可惜没有几口就吃光了,连个大致的甜咸都没来得及品出来。西域高原的爆辣牛羊,珍珠湖的玲珑鲤鱼。这两样倒是货真价实。吃前者时,他的嘴几乎欲喷火。后者更是小半桌台大小,从正午吃到晚上。京城远近闻名的桃花豆,南方出海州的竹筒饭。
徐七甚至恍惚觉得这样吃死也是不错的。
而清醒之后总是会扇上自己两巴掌,为了警戒自己不能沉迷于安乐。
最是难忘的当属沾露台的歌舞妓们,身材玲珑,魔魅入骨,看得两人浑身酸酸麻麻,在徐七的强烈抗议下,终究是跑了出来。回来后,萧倒是念念不忘,自从莫名地因为在徐七身上情动,现在觉得是个女的都是好看的,都诱人的。
至于徐七,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反倒一看见漂亮的女子,脑中浮现的却是当时赤露上身,毫无美感可言的轩馨儿的样子。
傍上了呀。徐七总是美滋滋的想着,打算停驻好好享受百十日,在继续江湖行,到时候吃苦也不亏了。
秋意渐浓,此地当属江南,无寒无冻,还是要添上一两件薄衣。
“阿嚏!”徐七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洗着鼻子,他鼻音极重地问道:“萧,今日何处?”
萧定然仰面望天,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哦,叫我啊。”萧反应过来。“今天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了。”
“诶?要不再去一会落日宫?云霄阁也好?”徐七见萧似乎没有了游乐的兴趣,赶忙提议道。
萧然没说回话。
“要是去凰山院也行啊。”徐七见萧仍没说话。
“诶诶!”徐七有些急了,怕是萧不带他了,补充道:“其实哪里都可以的,随你选啊。”
“没钱了。”淡淡的一句话。那一瞬间,徐七的好心情崩溃,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翻脸不认人,直接走人。
“没事啊。”纠结一瞬之后,徐七没有如此。反倒是朝着萧劝慰起来。
“反正那些山珍海味也就那样了,不吃也不碍事,街边便宜的小食味道其实更好。”徐七结结巴巴地憋出了一句,甚是违心,至少说出此话的时候自己也不信。
鬼知道是不是自己良心发现了还是怎么着,总是下不了翻脸不认人的决心。
其实在江湖,落井下石比雪中送炭多的是。
入江湖者皆有赤子之心,在时间的沉淀和外物的沾染下,唯有最强者才能保持住它。绝大部分的,在江湖的沾染下,便是学得了落井下石的这等决绝手段。
圣人也曾言:人之初,性本善。
不过同样也有人性本恶之说。
徐七没读过太多的书,也搞不大清楚,反正这回自己是打定主意当一回好人了。
“走吧,我带你买点吃的。”
徐七毅然决然地领路,其后的萧定然紧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
“小食香。”徐七觉得这家定是很好吃的。
大堆的不同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飘洒入街,极为诱人。
“店家,水饼一份,蒸包一份,流丝面一份,还有烤鹅肝,酱牛肉,卤煮豆腐……”
“店家,各来两份。”萧定然毫不犹豫地报出一大串小食的名字。
徐七心头微颤,这下是得大掏腰包了。
“请问公子,能否再说一遍,方才没有记下。”跑堂的小二弱弱的问道。
咣当!徐七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端起青瓷碗瞧了瞧,还好,没碎。
小二已经收了不知多少次碗盘。
徐七自然地摸向怀中,萧还在舔着筷上的汤汁。
“这味儿,实在是太棒了!”徐七还是第一次见萧是如此,这些天吃山珍海味也没见萧露出多大的失态模样。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了。胸前布包折叠的方式有点怪异,不详的预感猛然生出。
反手变正手。
徐七慌慌张张打开重重叠叠的包布包,银票还在。
徐七喘了一口气。
“呆着,我去换银两。”徐七拿起银票就走。手一掂量。再低头翻折开来。呆愣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然。
两张怎么变一张了!缩水了吗?
老大爷坐在长凳上的萧定然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斜眼看见了徐七失态模样。慢吞吞说道:“还有一张被我兑了。”
“什!么!啊?”徐七手抓着萧胸前的衣裳,提着大声质问道。
“什么什么啊?”萧反问,甩开拽着衣襟的手,“否则你以为哪来的银两够我们潇洒五天的。你难道想白吃白喝?”
徐七一下子愣住了,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灿灿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突然灵光一闪,“光用我的,那么你的钱呢?”
“谁跟你说我没出钱?”
“出了多少?”
“三两六。”徐七一拳挥了上去。
小食香的中年店家看呆了。食客也看呆了。跑堂的小二也看呆了。途径的路人也看呆了。
没见过如此凶残暴力的肉搏:拳拳到肉,砰砰作响。比那些做戏当道比武的落魄游侠的剑舞要厉害个百倍,不止!
一路打到大街上。
店家急匆匆地给食客们结了账,立马关门插销。
一路打地滚来滚去,两个人更像是泼皮破落户了。
衣衫凌乱,乱发披头。
大半的行人摊户围观上来,倒是给了某些家伙可乘之机。
一个扛着旗子算命的老道,游荡到首饰木盒的小车旁,随手一捞就塞入怀中,再镇定地挤入人群来围观。两个同是卖烤饼的摊户,都赖在一条街,客人自然是对半分。赚钱略多的一位,跑去围观了。那另一摊位的特地将打壶里的水倾倒在炭火上,白气滋滋冒出,这下,不花半天一日是生不起火来了。
巡游至此的守卫,也不去阻拦开,反倒在空摊位上东捞一点西偷一点。
一下子便是浑水摸鱼摸来了数天的俸禄。估计回家又是婆娘的一番赞扬。
再是满足地走向他处,对混乱与围观视而不见。
俩人气喘吁吁,躲在小巷里。
大批的城卫军跑过。
打了半个时辰,腰酸背痛脸抽筋,正巧大批城卫军巡游过,就来逮人了。
徐七甚至是怀疑是预料好的,想让他俩打得没力气了,再一把抓住,就是妨碍公共秩序给苦力一两月。算上是立了小功一件。
徐七这回的胡思乱想倒是没有错。
方才,二十几人的城卫军经过就呆在一旁茶楼,每人免费沏了一壶茶,等着他俩打到没力气。城卫领头的正愁着这月没有什么大小功,怕是俸禄没得奖励。就特地走在城中寻找倒霉人儿。
打的都有些反胃了,萧然还吐了一堆。一边还在讥讽着,喉咙阵阵咸,徐七也呕了出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俩人呆在布满了早已风化干脆的青苔的小巷,一边吐着,一边不要命地相互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