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叶经秋与辛媚二人,一路小心,来到阵法另一边,即将踏上前去第七层的楼梯时,可能是因过度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心中喜悦而松了口气,辛媚脚下踏着了活动鄱板,刹那间,辛媚身子下沉,惊叫声里,刀气剑气合为两道实实在在的一刀一剑,刀芒剑芒暴长,拦腰劈来。叶经秋大惊,使了个九宫游龙步大挪移,一托辛媚之腰,喝一声,手中发力,将辛媚掷出,落向楼梯台阶。此时,叶经秋自己却是惨了,刀芒剑芒,齐齐劈到,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叶经秋运起金刚不坏身法,硬生生地抗住,同时足踏九宫游龙步法,飞快冲出,到了楼梯台阶上时,身上已被斩中十多次。只将本就有些破烂的衣服,斩得片片碎落。辛媚看着,眼睛都红了,脸色却是煞白。待见叶经秋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二人随即来到第七层,只见这一层中也是挂着几幅画来。这几幅画同样具有意境攻击之效,二人参详一番,就进入了第八层。直到闯到第十二层,才发现一丝诀窍:一到六层是为一个组合,六至十二层又是一个组合,只是,塔内的楼层越高,下一组合比上一组合的攻击力就越大些。
闲言少叙。只说这叶经秋与辛媚,二人用了三天时间,通过了一十六组共九十六层通天塔。此时二人精疲力竭,但二人却也明白这通天塔一至九十六层中的阵法布置,合着一元复始的法子,而且闯阵之人境界越高,受到的攻击越强,叶经秋始终是真道武师六阶的境界,而辛媚则是由真道九阶跌落到了二阶。恰恰也正是辛媚境界跌落,对应的攻击就小了一些,叶经秋承当的攻击力才少了一分,饶是如此,叶经秋也累得够呛。二人就坐在前往九十七层的楼梯台阶上休息,同时估算着:剩下的四层,既不足六层一组合之数,又会安排什么攻击呢?
二人休息了七七八八之后,鼓起余勇,推开第九十七塔门一看,只见塔内大雾弥天,却是一个困阵。叶经秋识得困龙阵法,带着辛媚,用了一番功夫,安然通过。到了第九十八层,这一层布着幻阵,以叶经秋之所学,管这个阵叫做迷魂之阵。这个阵虽然比困龙阵难度大了一些,却也没有难倒叶经秋,二人很快来到第九十九层。叶经秋心说这一层莫非布置的是一元复始之阵么?推开门看时,果不其然,九十九层中布置的的确是一元复始之阵。这个阵并无杀伤力,却能为下方各层阵法提供复元维系之力。特别是此阵布置精巧,让人忍不住就要停下观摩。
叶经秋心说我自从学习阵法以来,所见布阵之巧妙,无过于今日。特别是这通天塔中,九十七层到九十九层分别所布的困龙阵、迷魂阵和一元复始阵,按说都是辅助阵法,不在六阵之内,另名三法以示区别。不料在此地却都是独立成阵,极有巧思,若是我能对之有所参悟,必然收获不小。只是这三法辅阵,究竟用什么做阵基,又用什么来维持阵法运行的呢?
叶经秋在推算学习,不知不觉间深深陷入其间,渐渐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大有走火入魔之势。
辛媚也在研究学习,她却是入而未迷,陷不甚深,叶经秋的异常,立即惊动了她。辛媚一见叶经秋如此,心下吃惊,当即娇喝一声,不料唤不醒叶经秋,于是辛媚扳住叶经秋双肩,叫道:“大哥醒醒!大哥醒醒!”叶经秋却是身形连连挣动,而且向辛媚出招。
此时的叶经秋,是不论谁防碍了自己,都要立下杀手。辛媚猝不及防,被叶经秋一掌击中胸部,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辛媚大惊之下,连叫数声,叶经秋方才醒悟过来。
却说叶经秋醒来一看辛媚受伤,神情委顿,也是吃了一惊,也迅即明白辛媚是被自己打伤的。叶经秋想到当日元圣利元大哥送自己离开长乐村前,曾经给了自己三粒丹约。自己当时在元圣利大哥的指导下服用了一粒,现在还有二粒。一想到这里,赶紧取了出来,就要给辛媚服用。辛媚笑笑说道:“大哥,你不要紧张。没事的,而且这药对不对症也不知道啊。”她虽然努力微笑,但牵动伤势,嘴角直咧,倒吸冷气。
叶经秋听着看着,心中惭愧,暗道如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学学丹药之术。心中想着,口里却说道:“辛妹,这药虽然并不对症,但它重点是补养身体与元神的,应该能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辛媚听了,也就不再拒绝,接过丹药服食。果然是灵药,虽不对症,不能有效发挥药效,却是也是轻易地就将掌伤治疗好了。辛媚就地坐下,说道:“大哥,我借助药力运一会儿功,你千万不要再研究这阵法了,好吗?”
叶经秋道:“辛妹,你既运功修炼,我自当为你护法,是不会再去研究阵法的,你放心罢。”
辛媚点点头,就闭目运功。叶经秋足足看护着辛媚有两个时辰,才见辛媚睁开眼来。叶经秋尚未来得及说话,辛媚已经含笑开口:
“大哥,这灵药果然不凡,小妹不但伤势尽痊,而且修为恢复到了三阶呢!”
叶经秋也笑道:“辛妹,这太好了!愚兄想告诉你一个事,我对这四关七阵有了一个新理解。”
“噢,什么理解?大哥说来给小妹听听。”
“愚兄觉得呀,那大道沙海应该是儒宗所布设,虚妖洞却是禅宗所布设,时光路应该是静得教所布设,这通天塔,却必然是明宗所布设。”
“大哥说的极是。只是这通天塔九十七层到九十九层的阵法虽不像前面那些层中有杀伤性攻击,可是极有诱惑力,会引得人走火入魔——明宗是主张渡人的,却不知第一百层中又是如何布置。”
叶经秋道:“我们慎重些,眼看到了最后一步了,万万不可功亏一篑。”
辛媚道:“大哥说得对。”
二人说着话,就来到了第一百层,推开塔门,二人一时愣住了:只见这一层内,空空荡荡,一无所有,门窗敞开,清风明月尽在人间。二人径直走出去,无半分拦阻。
等到出了通天塔,辛媚“啊呀”一声惊叫,叶经秋回头一看,当即转过脸去,表情窘迫,随手脱下自己那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衣,反手递给辛媚,辛媚也是满脸红晕,接过了穿上了。只是这衣服破烂太过了,多处是露胳膊露腿的。
原来,辛媚所穿的却是千年葬衣,此时出了通天塔,来到天光之下,自然地化作飞灰了。辛媚穿上叶经秋的外衣,才软语说道:“大哥,你可以转过脸来了。你去附近看看有人家没有,找两身衣裳来吧。”
叶经秋道一声“好!”就转过脸来,却是大惊说道:“辛妹,你看!”
此时正是夜初戌时,天上有朗月,地上有清风。辛媚顺着叶经秋所指,回头看时,也是吃了一惊:身后的通天塔,此时竟是无影无踪!二人四周一片大野,长杨成行,脚下正是一条乡间小路。小路远端,隐约是村庄。此时村中尚有一星灯火,想是有人未睡。
叶经秋跃上附近高树,看得清楚明白,就跳下树来,对辛媚说道:“现在是夜间,我们先到村头,你在那里等我,我去村中找人讨要两身衣裳。”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头,叶经秋往村中去找人,辛媚就在村头树下等候。
叶经秋走过村头一家,见这家没有灯火,料是人已入睡,就往村中来,这村子不过十来户人家,其中确有一家点着灯烛,尚未歇息。叶经秋刚到门口,就见这家人门口拴着的黑狗冲自己吠了起来。叶经秋并未将这黑狗放在心上,只道是寻常农家喂养的一条看门狗而已。不料到了近前,这狗竟然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叶经秋见了这黑狗一扑之势,心说好奇怪啊,这寻常人家养的一条黑狗,竟然是先天境界的。此间主人,又应该高明到什么地步?
叶经秋一念及此,不由地心中忐忑。
果然,犬吠声里,篱门开处,望见草堂中有一人出来,右手执一盏油灯,左手虚围做个防风。这人将油灯放在一张小桌子上,这才走到门前,就着月光,问道:“阿年来家啦?”
叶经秋看得清楚,这人乃是一老太大,年纪五十出头。听了这老太太的话,叶经秋回答道:“老人家,我是路过此地,并非阿年。我是想找你老人家借两身衣裳穿的。”
不料这老太太却是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阿年,你来家也就来家是了,又唬娘做什么?你要什么衣裳,不是在东屋你自己柜子里头放着么。你快点跟娘说,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啊?我的儿,你遭罪受苦了。”说着话,这老太太就上前来抚摸叶经秋的头。
叶经秋听得摸不着头脑,一愣一愣的。老太太却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叶经秋说道:“乖儿子,你终于肯来家了,让娘看看,你瘦了没有?哎,娘眼也花了,看不清人了。”
正在叶经秋手足无措之际,耳听得有二人脚步声传来。叶经秋回头一看,却见辛媚与一老汉行来。
原来辛媚听得村中狗叫,料是叶经秋到人家敲门。不想等了半天,叶经秋却仍然没有回转。于是辛媚借着夜色,自行进村,到了第二户人家,就见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晾挂着天黑前刚洗好的衣裳。辛媚也不管那衣裳是男式还是女式,更不理会那衣裳还潮湿得很,直接拿来穿在身上,这才觉得心中不再是那么不自在,略略踏实了一些。却又忽然想到,这不就是做贼嘛,顿时羞愧难当,一溜烟地逃回村头,就在那里等叶经秋回来。立了片刻,方才感到衣服是湿的,黏在身上,颇不舒服,于是暗暗运功,数息之间,衣服就干爽了。
正当辛媚等叶经秋而不见,心生着急之意时,月亮底下,村头来了一人,辛媚只当叶经秋来了,就轻轻问道:“大哥,衣服借着没有?”
不料转脸一看,却是认错了人,只见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年男子,背着铁锤什么的,来到近前。来人好眼力,只是瞅了瞅辛媚,便说道:“姑娘,你应该喊我大爷。”
辛媚在千年前阳世为人之时,从来就不曾走过江湖,在大道沙海阵眼中看护阵眼,千年来也是不曾见过外人。如今算是重生为人,再入阳世,她冷不丁地听这老汉的说话,思想上无半分准备,当下就红了脸说道:“大爷,请原谅,刚才是我认错了人。”
“我料你是认错了人。你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地,在这里做什么?”这老汉问道。
“大爷,我在这儿等我大哥。”
“你大哥是谁?叫你半夜三更地在这儿等,他做什么去了?”
“大爷,我大哥叫叶经秋,到村里找人借衣裳去了。”
老汉听了,就知道这是个淳朴人家天真女孩儿,便说道:“我听村里狗叫声,应该是我们家的大黑在吠人。这会儿还亮着灯的人家,全村也只有我们家。你那大哥必然是寻到了我们家了。这于我家那疯子却有不妥。姑娘,你若信我,就跟我一起来罢。”
辛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当下就随着老汉进了村。二人来到这老汉家时,果然正见叶经秋与一老太太说话。叶经秋陪着小心,那老太太却是夹七夹八,杂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