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要是从曹鼎蛟和曹变蛟的叔父曹文诏嘴里说出来,肯定被骂成得了便宜还卖乖,从老成持重的曹鼎蛟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曹鼎蛟是真的觉得步炮协同有待完善,在他构想的步炮协同里,东风火箭是近程火炮,05型野战炮是中程火炮,还需要一种远程火炮。
这种远程火炮还不能是重量在一千斤以上的攻城炮,攻城炮的重量太重了,不方便运输,对于后勤的要求太高,失去了步炮协同最重要的灵活性。
远程火炮一定要是重量在五百斤左右的野战炮,射程最少要达到十里,越远越好。
西洋的一些舰载加农炮或者是攻城炮确实能达到十里的射程,但都有一个永远规避不了的通病,过于沉重,都在一千斤以上。
火炮的射程越远,重量也就越重,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更改的圭臬。
曹鼎蛟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远程野战火炮,只能等大明军火公司的京师大学堂学子们研制出密封炮闩了,唯有线膛炮才能满足曹鼎蛟心里的各种苛刻条件。
对于当前的战事来说,05型野战炮和东风火箭构建的死亡地带,已经够用了。
闯王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等流寇首领们呆滞的望着战场,眼睁睁看着耗费大量心血操练出来的精锐骑兵不停送死。
火炮营和火箭营的炮手们却没有呆滞,搬炮弹、装填炮弹、发火如同两台精密的蒸汽机械,每一名炮手都在精确完成自己所负责的步骤。
一枚枚炮弹,一只只东风火箭,一波接着一波的划起一条弧线,精准的落在战场。
本来应该是一场骑兵屠杀步兵的轻松战事,变成了步兵对骑兵的单方面碾压。
这些精锐骑兵都是闯王高迎祥的心肝宝贝,看的比他家长子还重要,屠杀变成了绵延不断的送死,又是心疼又是心急的掉下了眼泪。
流寇首领们大部分都是升斗小民,最为擅长的就是内斗了,虽说他们巴不得闯王高迎祥最精锐的劲旅全部死光,这样他们就有机会成为新的闯王了。
但再怎么喜欢内斗也知道不是现在,精锐骑兵要是死光了,就需要流寇首领们手里的精锐去硬抗那些会妖术的官兵了。
南征北战多年的四条腿骑兵都打不过,何况是他们手里两条腿的步兵,到了战场也只是去送死。
眼看精锐骑兵已经被轰死三成了,闯王高迎祥心疼的直掉眼泪,暂时忘记了鸣锣收兵让精锐骑兵退下来,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李自成急声道:“快!传令给骑兵们,赶紧让骑兵们退下来。”
剑眉星目的李岩是这些人里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他看到官兵一波又一波的火炮,没像流寇首领们如同见了妖术一般感到恐惧,而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也只有他和牛金星不会把这种精准而又密集的火炮当做妖术,而是看成一种新式火器。
李岩听到李自成的呼喊,已经提前站在高台边缘的他,立即走下了高台:“鸣金收兵。”
传令兵们按照李岩的吩咐,赶紧鸣金,同时打出了旗语。
精锐骑兵看到前方兄弟们惨死,没有闯王高迎祥的命令也是自发的放缓了马蹄,渐渐停在了七百米的距离。
当精锐骑兵们不再靠前,火炮在他们狭隘的思想里也真的没有超出七百米的距离,似乎七百米已经就是妖术的极限。
精锐骑兵们哪里知道,这个极限远远比他们预料的要远得多,达到了五里。
曹鼎蛟不让炮兵营和火箭营轰击更远的精锐骑兵,只是为了给秦兵们一个替换武器的时间,利用这个预料之中的时间把手里的超长长枪,全部换成了斗米式步枪。
接下来才是步炮协同的重头戏。
刚才被流寇首领们视作妖术的一幕,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这一个开胃菜也足够流寇和秦兵们同时感到多年来对于战争的认知,崩塌了。
骑兵碾压步兵,却是一千多年来形成的常识,就像儿子一定要孝顺双亲的圭臬。
偏偏在今天让他们见到了常识崩塌的一幕。
步兵不仅在平川大地上正面击败了骑兵,还是碾压,还是屠杀。
虎大威这些秦兵把总千总们不用说了,愕然的看着眼前爆炸出的一道道火光,耳朵炸的‘嗡嗡’乱响。
脑子也有些‘嗡嗡’乱响。
只不过耳朵是因为受到了剧烈爆炸声的冲击,脑子却是因为眼前惊世骇俗一幕的冲击。
就连早有准备的孙传庭,还有他从辽东边疆带来的一些亲信,已经提拔为游击将军的亲信们也是有些难以置信。
孙传庭早在辽东边疆就已经见识了东风火箭的威力,也在曹文诏一次酒后吹嘘里得知了曹鼎蛟的步炮协同。
亲自推演过后,对于这种还没经过实战洗礼的步炮协同,感到了很大的震动。
孙传庭觉得自己已经很高估步炮协同了,但他没想到步炮协同第一次现世的威力,竟是这么惊世骇俗。
这一战,在平川大地上面对二十万闯贼大军,孙传庭是有把握赢的。
但这个赢只是暂时击退二十万闯贼大军,孙传庭和秦兵也早就做好了共赴国难的准备。
因为孙传庭很清楚双方的兵力差距太大,只是暂时击退,也要建立在孙传庭和秦兵全部战死的基础上。
孙传庭一介书生前方潼关卫,就是为了送死,也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他的目光从来没局限于战场,看到了更为深远的政堂。
他是准备用自己的死,唤醒大明人士心里的血性。
告诉闯贼,告诉建奴,告诉整个天下。
大明不是只有通敌卖国的晋商,也不只是有只会争权夺利的东林党,还有他孙传庭。
他孙传庭这般为了大明,甘愿坦然赴死的文弱书生。
孙传庭望着一举扭转乾坤的新式战术,那张总是在僻静处安静读书的脸容,流下了两行眼泪。
不是庆幸自己的苟活。
而是在为大明感到庆幸。
已经彻底腐朽的大明,原来真的有希望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