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水沫真的去了。
三人并未有继续进食的心思,守在客栈沉思了半晌。
付水沫开口打破了沉默:“探识君所述已经十分明白,看来还是得去地狱那趟。”
卟卟思酌许久:“我不能保证在地狱会突生什么变故,若真有什么异样,你该如何处置?”
“或许,我们就躲在不远处遥望一下,探探那里的动静?”麋鹿见彼此都十分踌躇,想到了这个折中的法子,“在那应会追寻到走动地狱的神仙,万一碰到一个上前便可以询问仔细如何?”
卟卟摇了摇头:“冥界能去地狱的除了二神外,就属少主和狱司。这狱司常年都住在地狱里,从来不见他朝外来走动,更别说碰上了。这二神就更不用说了,神的踪迹难寻。”
可是,他掐着指头冥神算了算时辰,缓缓道:“来到冥界,明珠已是在你体内多时,只希望我们能在明珠消逝效力前离开这儿。”
三人走出了冥界的客栈,一路朝着最北边的地狱相走。路上的鬼怪越来越稀少,那烟火气也渐渐弥散在黑漆的夜色中。
没有了星星点点的烛光,卟卟只能幻出清灯领着路朝前走去。
此刻,周围的氛围越来越压抑,那零零碎碎间能听见迷离在空气中的碎语声。付水沫耳畔缠绕着这迷幻的声音,让人心生悚然。
“你们听见了吗?”麋鹿脚蹄子不歇地跟在卟卟身后,朝他不住地靠着,那四处张望的神色显露出她的紧张。
“嘘,当作什么都没听见,跟着我。”卟卟嘴里念念有词,那加快的步伐不禁慢了几分,似乎在等着麋鹿的步子。
“原来传说中的地狱之处竟是如此扰人心智,怪不得以前神仙们一提到这处,那神色都忌讳了几分。”麋鹿眼前尽是一片昏暗,游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只能跟着那一袭清灯寻清来路。
“虽然我曾经在冥界当差,可是这等重地是不会让我们随意靠近的。你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知与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原来地狱之路竟是如此。
付水沫跟在他们二仙后面,眸色中瞧着经过的每一处,仿佛地狱与冥界闹市就似两方天地。那每一次,张炽烈踏上地狱之路,办案之时,他都得经过两极之间,这又是何种感觉。
耳畔的惊扰声越来越刺耳,麋鹿朝前走时,那步子都有些乱了阵脚。
卟卟感知到一直跟在他身侧的麋鹿此刻有了些迷乱,连忙将自己的一层魂力护在她的身周,只是那护住的一刹些许是动了他原本的魂体,他自己倒还有了些心绪不宁。
付水沫虽被这惊扰的声音吵的有些难忍,不过就似早已熟络一般,对此毫无有扰乱神志之意。他如往日一样临行这段漆黑不见天日的路途,凉风习习拂上心头。
奇怪,身为一介凡人的他为何并无异样。在游走之中,他身间的魂力竟与这周壤的气息彼此吻合,既是熟悉也是陌生。
黑灯瞎火之间,他们在一段漫途中摸索了许久,那清灯敞亮在黑色中也被执掌了许久。
零碎之中,突然迸现散色的幽然火光,似是为他们指引了明确的方向。
“这是?”麋鹿强忍着刺耳的声音,见到不远处现出的点亮,甚为疑惑。
“鬼火。”卟卟掌着清灯,继续朝前领着而行,“以前我曾听说过在临近地狱之端会散乱着替鬼引路的鬼火。许多犯了戒的鬼怪,只要看见这些幽色火光也就意味着他们永生永世的渡劫之徒即将流转。”
“它们有意识,有思想,既是地狱的引路魂魄也是隐喻着地狱的冷清寂寥。”
“那它们岂不是会感知到我们的存在?”麋鹿听闻有些隐隐担心,他们可不是戴罪的鬼怪,若是被鬼火误认了,那等待着的将会是什么结果。
卟卟用手稍稍顺了顺麋鹿的皮毛,安抚道:“传闻中它们只会对犯戒的鬼怪有所感应,我们若是从中经过,应是并无大碍。”
他虽这么说,但是暗地里还是一手凝聚了大半的魂力,以防传闻都是虚的。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近鬼火阵中,彼此都屏持住了呼吸,毕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灵动的魂魄,新鲜之物应是非外注意。
卟卟与麋鹿在前面开着路,鬼火对他们所过毫无感知,仍然静然地悬浮在半空中。
付水沫紧跟而上,只是这身子踏进了鬼火阵中,却凛然之间感到一丝动静。
他转头相看,却觉得身边这零散的鬼火火光有些渐意昂然。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火光与刚才所现颇为不同?”付水沫小声地询问着,那双眼睛不住观色着鬼火的异样。
还在前面安然而行的卟卟停下脚来,疑惑地也四处看了看,只是悬浮在他和麋鹿周边的鬼火仍是毫无一丝波澜。
只是当他顺身看向付水沫时,眸中神色恍而有些惊异。
“小心!它们在动!”
一阵魂力袭在三人之间,卟卟将早已聚集的力量释放而出。付水沫身间笼罩上了卟卟的魂息,身周正在涌动的鬼火忽而停歇下来。
“它们对你有反应?”麋鹿见这一异象奇怪地想到,“难道是把你认作了有罪的鬼怪?”
“这怎么会?我现在可还没死。”付水沫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不如我再试试?”
他一手指褪去卟卟附上的魂力,小心翼翼地想去探寻鬼火的异样。
单单这突然裸露的手指,瞬间让鬼火失去了静谧之态,那火苗有些燃烈,甚而朝着付水沫手指的方向烧去。
在灼烧的一刹那,卟卟手疾眼快间又将魂力覆盖而上,才幸得保全付水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付水沫不住地抚了抚胸口,刚才所历令他有些心悸未了。
“难道它们真认错了?”
卟卟摇了摇头道:“鬼火怎么会胡乱认鬼怪,应是你有其他特质感应了它们,才让它们差些与你肌肤相亲。”
虽然这一现象着实让他也有些奇怪,但目前看来付水沫身上可真有太多秘密未能揭开,这个试验品他应是跟定了。
“幸而我的魂力还算深厚,能暂时避开你的气息,我们抓紧时辰快些去地狱那,不然若是在这待久了,说不定还真不能护着你们了。”
卟卟继续朝前走着,只要见到了鬼火,这地狱裂口也算在不远处了。
付水沫虽知道卟卟的魂力在护着他,可是刚才的一幕却惊上了心头,那心中的担忧久久未能平息,踏上的每一步也收敛着身子格外小心。
清灯透着鬼火让这段路越发明了,他们终于能见清地狱的轮廓,犹如红棕碎石堆积的山口,那地狱的裂口处横拦着黑色的千斤匣。
还未靠近,就能深受森严之感,那千斤匣巍然矗立,被闪着火光的闪电所围。
付水沫仰望着地狱的裂口,他能清晰听见匣中激烈的火花碰撞声,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里是地狱,是张炽烈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立足的地方。
“要不还是别进去了?”麋鹿有些后悔,“这地方看着太可怕了,这道关口一定进不去的。”
她可不想进去,光是处在门口,那鹿蹄子就有打颤,要不是付水沫的执着,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踏进这里。
卟卟并未出声相应,他在等付水沫的态度。他也不想进去,外面已经悚然,里面更不知是何唬人模样。本就作为一介散仙在青木山里过着轻松日子,如今为了自己的兴趣淌上这样一趟浑水,还真有些不值得了。
只是,付水沫踌躇之时,这千斤匣却突然开了条缝。
只见这条缝中稍稍现出了一人影,那人露了一脑袋左右顾盼着,相中了处在一旁的付水沫,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快过来。”
“我?”付水沫先是顺着他的方向看了看卟卟和麋鹿,有些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那人有些急切地喊道。
“我是不是真犯了什么事。”付水沫欲哭无泪间,有些犹豫地挪着步子,“敢问阁下是?”
那人现出了全身,整了整皱褶的衣角负手而立在千斤匣前,笑然道:“付公子,在下地狱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