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个冬天都乏的很,政务上已经惯了,觉得也没多大趣味,那些折子看来看去不过那样。
云妃又久病初愈,不敢去扰她,皇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朝仙馆那个月贵人倒是抚的一手好琴,只是听多了,也就那回事。
逐渐地,他就懈怠了起来,折子还是照看,只是不大愿意出来朝会,冬日里更是不愿意早朝。
大臣们虽然不满,也很无奈。
太师已经年纪大了,无心恋栈政务,加之裴少将军自从凯旋回来就担任了帝**队的首领。
除了金吾卫由皇帝亲自主管,昊京的禁军和驻扎在京畿的南北二营,共计四十万大军,都交在了裴少将军的手上。
云妃和裴婕妤又在宫中受宠,裴家的势力可谓如日中天。
皇帝既然找到了此等大靠山,其他人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并不敢公开发表什么看法,所以皇帝没那么勤政,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人没说什么,云妃心里可不大痛快,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也就压着没说。
自从端阳前后,那颗千年古玑荷萌芽,云妃就日夜承受着煎熬。
宫里的那些太医们各个束手无策,也真不能怪他们,毕竟她的病不在身体上。
精神倦怠让她白日里都不出宫活动,整日里昏昏的,夜里倒是精神清明,但仿佛换了一个人的样子,谁也不搭理,只顾自己看书。
从不熏香的云妃,也开始用起了沉水香。
整个碧霄宫里,都是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味道。
玉姒请梅花道人悄悄进宫的时候,却没想到,他一口就回绝了。
她拿出表姐给的那根鹤羽,梅花道人也不为所动,只说“你们裴家欠的人情,还不够多吗?”
玉姒愣住了,她以为梅花道人见了这信物,立即就跟她回宫去,表姐也会像当年小叔一样不药而愈。
万万没想到,梅花道人竟是这么一个冷情的人。
她愣愣的看着梅花道人,“道长,真的不能救救我衡英表姐吗?”
旁边的徒弟听见衡英的名字,才知道这来的宫妃是裴淑媛。
“师父,云妃既然身子不好,您去看看又何妨?总是积功德的事情。”
梅花道人本不欲说什么,却看见徒弟眼睛里的那种关切,溢于言表。
“怎么,你也对云妃这般关切起来?”
梅花道人觉得意外,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因缘际会呢?
玉姒见梅花道人有些犹疑,已经不是刚才直接拒绝的样子,便上前攀住他的袖子,不肯松开。
“道长,您救救表姐,就是救了我们姐妹两个人,更是救了我们裴家一家。”
梅花道人甩甩袖子,“裴小姐,你表姐不是生病,她是在帮人渡魂。”
“渡魂”二字一出,玉姒和那个小徒弟都吃了一惊,他们从未想过,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事情。
“那可还医的?”玉姒掩住吃惊的嘴,小声问道。
“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好的,你且耐心等待吧。”
说着梅花道人便扬长而去,那徒儿匆忙的跟上去,“师父,师父,等等我。”
“明日就要走了,还这般顽劣。”
玉姒只听见这最后一句话,就再也看不见梅花道人的身影,明明刚刚还在眼前的。
直到天寒地冻了,云妃的精神也日渐好了起来,到腊月里,已经精神抖擞可以出游了。
腊八,她再访星辉潭,看到守卫都换了一批人,面孔都生的很,叫了当值的小队长近前来询问。
“小的参见云妃娘娘。”
“起来,你是哪个队伍的?怎么看着面生的很。”
“回禀娘娘,小的是南水营的百夫长,十月里刚调来的。
上面说让小的好好守着星辉潭,也没别的执事。
就是不许外人靠近,更不许人在周围吵嚷。
娘娘要进去看吗?小的可做不了主,得听上面的。”
“嗯,你就说是我来了,一切自有我担着。”
“是,有您这句话就成了。
娘娘容小的饶舌一次,冬日里,这星辉潭已经没什么出产了,不知上面为何还这样让我们守着?”
云妃星眸一动,却没有说话。
画心在一边看到小姐忽然有些倦倦的样子,连忙让身边的太监将那个百夫长带了下去。
“小姐,怎么忽然又有些恍惚了?”
“画心,我有些怕,万一他不高兴我现在的样子呢。”
“怎么会,小姐一直都是最好的样子。”
画心目送着云妃登上小舟,向潭心而去。
云妃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开始酸软,要交割这份牵挂了,却如此的不舍。
这半年多来,虽然受了种种辛苦,但知道他的魂魄正在聚合,知道他就要回到生活中来,一边怀着激动的心,一边又很是忐忑。
待看见那颗千年古玑荷已经开出了璀璨的的花朵,光泽是那么耀眼,云妃隐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滴了下来。
身下的小舟轻轻摇晃起来,仿佛也受到了感召。
这个时候,小舟上的不再是鸿音王朝的云妃,只是姜衡英罢了。
衡英盘腿坐下,慢慢的催动仪式,咒语在她的唇边翻飞。
那古意的气息凝聚起来,仿佛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待全部吐出之后,那些蝴蝶向千年古玑荷飘去,慢慢凝聚其上。
不一会,就全部渗透了进去。
花朵瞬间开始萎靡,整个花径向水面下沉,很快就看不到了。
衡英的气息调匀之后,她轻轻的说,“成了。”
小舟靠岸,画心迷惑地看着云妃身后,什么也没有。
只见她抬手指了指归程,仿佛已经用尽了力气。
画心虽然憋得难受,可看云妃的样子的确是疲惫。
画心也深知这些法术非常耗费精气神,搞不好就会要命的。
此时若去打扰她,一定会影响她的身体。
到了晚间,她终于忍不住,进了内室要去询问,却见皇帝在里面,倒也不方便说话了。
画心见云妃回来换了身衣裳,这半年来都是素色居多。
今天却特意挑了个桃色的织锦对襟广袖衫,下面是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梳了望仙髻,只佩戴一支白玉步摇,袅袅婷婷,风流标致。
看惯了小姐的画心,此刻也有点愣愣的。
画心偷眼去看皇帝的眼神,见也是痴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