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在猜测着这新科状元到底是谁,但也就比一般的赌博,格调高上那么半分。
跟赌今年的花魁是谁,差不多的意思。
有人还专门开了局,赌上几坛佳酿,或者天香楼一个席面的东道,也算是京官们的一种娱乐了。
监察御史范虎一向不爱参与这些,但今年有些例外。
他也悄悄下了一注,赌注不是别的,正是后院养着的那头大青骡。
那头大青骡,体格雄健,浑身都是青黑色,唯有四个蹄子是雪白的。
额头上还有一缕白毛,跑起来的时候,四个蹄子翻飞,那缕额上的白毛就会随风摆动,煞是好看。
远远望着,这大青骡就同踏雪飞奔一般好看。
吏部的姚尚书也破天荒的跟范虎对赌了起来,而他的赌注就香艳的多了,是府中的一名舞姬。
去年重阳时,范虎骑了大青骡去姚尚书家做客。
姚尚书在府门前亲自迎接,一眼就相中了那头大青骡,愿出价100两银子,可是范虎怎么也不愿割爱。
饭后,姚尚书特意叫了家中最得意的舞姬出来献舞。
那女子眉眼浅浅的,说不出的妩媚,身段又极软,跳的绿柳舞让范虎在秋凉中,仿佛感受到了春天的妖娆。
他惊诧莫名,盯着舞姬的双眼,就开始挪不开了。
可是,待姚尚书提出用舞姬换大青骡的要求来,范虎却摆了摆手。
他默默地收回了看着舞姬的,那痴狂的眼神,一瞬间又端严的像一个夫子了。
姚尚书当时以为事情必定稳妥,没想到范虎在竟这样迂气。
春节的时候,姚尚书又专门带着那个舞姬去范虎家里做客,范虎这心思就又活络开来。
借着这一次对赌,二人仿佛心照不宣,都是想得到期望已久的东西。
他们听刘侍郎说了体元殿口试的事情,想着那状元必然在这两个答了皇帝问题的人之间。
范虎属意于孔有德,而姚尚书却中意周尧。
两个人互不相让,便提出对赌的建议来。
赢的人,便既有名骑,又有美人。
一想,便觉得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三日后,放榜,孔与德高居榜首,周尧和汪伯琴也榜上有名。
几家欢乐几家愁,上榜的人家都喜不自胜,那没有上榜的自然就是垂头丧气。
姚尚书亲自给那名舞姬添置了一些妆奁,用一乘青呢小轿,趁黄昏时分,便送去了范虎家。
范虎见到舞姬,很是得意,想着皇帝选材,还是喜欢用圣人的标准,可喜可贺。
自己不仅是猜对了圣意,更是得到了美人,一时间喜不自胜,唱起了小曲。
第二日一早,他便亲自给那头大青骡洗干净了身子,又喂了一把草料,才依依不舍的,让人送去给姚尚书。
那名舞姬不解道:“老爷既然赢了,为何又将那心爱的大青骡送去给姚尚书?”
范虎一笑,“最重要的是我赌赢了,这头大青骡,算我送他的人情。”
舞姬佩服道:“还是老爷有雅量,确实高处姚尚书一筹。”
范虎又开始哼起了小曲,仿佛比自己中了制科考试的状元还要开心几分。
其他人可开心不起来,因为那份名册,礼部的官员,个个战战兢兢。
售题的自然是畏罪不已,但知道些内情的也怕受了牵连。
若认真查处起来,往年也都有些首尾,没有真的手脚完全干净的。
眼瞅着皇帝对新科状元寄予了厚望,等审结了这个案子,展露了施政才华,必然会被破格提拔,由此青云直上。
放榜之后,孔与德家的门槛就快被踏平了。
虽然鸿音王朝也有不许官员私自结交的禁令,但金榜题名这种喜事,上门贺喜是很正经的理由,带些贺礼也是最正常不过的。
要说这孔与德不是寻常人呢,之前他不过是集贤院一个小小八品典簿。
平日里的工作不过抄抄古书,如今泼天的富贵乍来,他却能处变不惊,让管家闭门谢客,只接拜帖,不接贺礼。
饶是京官们都吃了一惊,毕竟礼物往来也是社交场的常事,他却能如此孤傲不群。
清池将这件事报告给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云妃那里吃茶,听见后一笑,“这个孔与德,不简单。”
“是呢,陛下有识人之明,也是他有这个报国的运气,且看他怎么处理案子吧。
要不要我亲自去一趟,提点一下。”
清池自从上道了之后,更加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意。
皇帝却摆摆手,“不必了,朕看他也是个明理的,知道怎么办。
之前不就说要收拾那些老家伙嘛。”
清池面上一红,双膝跪下道:“没有请示陛下,就自作主张去了状元府查看,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就着春山碧的茶盏喝了一口紫云山新贡的龙葵,苦的皱了一下眉头,“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心,去看看也是好的。”
“陛下,喝的可是龙葵,这东西虽好,味道却难以入口,请云妃娘娘拿些蜜饯出来就着吃才好。”
云妃在一边笑了,“大总管这话说的,我是那舍不得蜜饯的人嘛。
紫云山的龙葵清热解毒,虽然难以入口,疗效却是最快的。
若用了蜜饯就解了药效了。不是白费了那番辛苦吗?”
清池听云妃这话里有话的,也不敢多说,忙道:“是,是,小的哪里懂这些,还是云妃娘娘博学广识,对陛下也是真的体贴。”
清池下去之后,云妃看着皇帝面前的空盏,晓得他喝干净了,给他一个甜甜的笑,算是鼓励。
“陛下,这龙葵入口虽然不适,却十分对症。
今日,您感觉好些了吗?”
皇帝有些害羞般,想了想措辞道:“的确是爽利了许多,也不怕喝水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衡英,我这般难事,也只有你能分担一二,他们终究不如你啊。”
说着动情地握住衡英的手,将她拉到怀里来,看着她粉嫩嫩的脸颊,忍不住用手抚摸了几下。
衡英拨开他的手,反握住,迎着他的笑脸,“内臣、外臣,都不是问题,好用便是。”
“嗯,有理有理,唉,别跑,你真是调皮啊。”
彩墨在外间看见两个人映在窗前的剪影,分外地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