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心理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茉儿来到她身边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是她一口奶一口米糊的喂养长大,她对茉儿的疼爱,远胜过其他几个孩子,茉儿是老天送给她的礼物,是老天派来拯救她的。
可是……现在瞒不过了,连太后都惊动了。
王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房门猛地被推开,安茉儿走了进来,目色清冷:“夫人,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我是我爹娘的孩子,错不了。”
她和芳儿清点完礼物,归置好,就说过来瞧瞧娘和威武侯夫人在聊什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问话。
难怪太后,长公主都对她这般亲和,原来她们在怀疑她的身世,怀疑她是某个尊贵的大人物的孩子。
她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她只认爹和娘。他们家虽然穷,穷的响叮当,可爹娘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就算喝米粥,她那一碗必定比德信德仁的都要厚一些;鸡蛋是要拿来卖的,全家人都舍不得吃,但娘偶尔会藏起一两个悄悄地只煮给她一个人吃;一家人都穿旧衣裳,但她的衣裳是全家最新的;她生个病,爹娘都紧张的不行,整宿整宿地守着她;她失踪了,爹和三哥没日没夜的找……
她始终忘不了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回到家时,娘给她的那个拥抱,抱的那样紧,紧的她喘不过气,紧到她骨头发疼,而娘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忘不了她被祖母冤枉偷钱时,娘坚定的维护着她,那护犊子的模样。
忘不了第一次雕萝卜花赚到钱,给买包子,香膏时,那笑着,转身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爹娘都是老实人,怂了大半辈子,自己被欺负,德仁被欺负,芳儿被欺负,他们都能忍,唯独她是他们的逆鳞。
这才是她的爹娘,尽他们所能的疼爱她。
德信,德仁,芳儿,招娣,才是她的骨肉同胞,他们从没红过脸,彼此帮衬,彼此挂念。
所以,管你什么尊贵,显赫,管你当初为什么把孩子丢了。
她在东桑村安家四房长大,那里才是她的家。
卢锦如没想到安茉儿会闯进来,并且坚决阻止她追问,这让卢锦如非常尴尬。
“茉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我不想,我只知道我爹叫安连顺,我娘叫王玉娥,夫人,时候不早了,我爹娘明天一大早要去坐船。”安茉儿直接下了逐客令。
卢锦如暗叹了口气,起身道:“那你们早点歇息,我就先告辞了。”
安茉儿送她到门口,卢锦如走了两步又回头,但看安茉儿神色冷峻,终究是忍住了想说的话。
安茉儿回到房里,娘还呆呆地坐在那,默默流眼泪。
“娘,您别听她的,也别有负担,我是您的孩子,谁也改变不了。”安茉儿抱着娘,心疼道。
她能理解娘的心情,在娘看来,她若被亲生的爹娘认回去,就等于失去了她。
自己疼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要被抢走了,娘能不害怕,不难过吗?
王氏也抱着女儿无声哭泣:“茉儿,其实……”
“娘,您什么也别说,我不想知道。”
她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她的好奇心只会让娘更伤心。
安茉儿的态度,让王氏慢慢地冷静下来,她觉得既然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告诉茉儿的好,免得大家心里都有个疙瘩。
“茉儿,娘知道你孝顺,爹和娘苦苦隐瞒了所有人,一瞒就是十八年……”王氏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我原本有个女儿,昭仁九年十一月初三生的。”
安茉儿心惊,那不是她的生日吗?
“这孩子生下来可漂亮了,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嘴儿红润润地,可是刚满月她就病了,家里没钱看病,你爹去找你祖父祖母借,他们不给,说没有,耽搁了两天终于从你红姨那借到银子,我和你爹呀,就抱着你去城里找大夫,可大夫说,这孩子治不好了,没救了……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跪下给大夫磕头,大夫实在没法子,开了一副药,让我们回去试试。”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下着大雪,我和你爹深一脚浅一脚的抱着孩子回村,才走到半道,孩子就没气了。”王氏哽咽住,泪水像决了堤地河。
安茉儿心里难受极了,不知该如何劝慰娘,只能轻轻抚着娘的背。
“我跪在雪地里哭,你爹也哭,那孩子,命太苦了……哭着哭着,忽然野地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我愣住了,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可孩子一点气息也没有,你爹循着哭声去找,发现路边倒着一个轻的女子,那女子的怀里有个襁褓……”
“你爹试了试那女子的鼻息,发现已经死了,襁褓里的孩子一直在哭,茉儿,那就是你。你爹把你抱回来,我们打开襁褓一看,你身上有块帕子,帕子上用血写着昭仁九年十一月初三卯时三刻。我和你爹都惊呆了,你的生辰和我那孩子的生辰居然只相差两刻钟,都是卯时生的,我想,这可能是天意,我的孩子没了,然后老天爷送了我们一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娃。”
安茉儿心说,那还真是巧了。
王氏缓了缓,说道:“帕子里还包着一块玉佩,那块玉看着很是精贵,应该是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那块玉一直藏在我的枕头里。至于那个死去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娘,她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你爹在路边挖了一个坑,将她埋了,而我的孩子就埋在她边上……”
“娘,就是爹让我以后见到那两座坟都拜一拜那里吗?”安茉儿想起来了,小时候,有一回,爹带她进城,她看到路边两座没有墓碑的坟,就问爹,那里面埋着谁。爹没回答,只让她以后路过那都拜一拜,会保佑她平安的。
王氏点了点头:“就这样,我和你爹把你抱回了家,对家人说,孩子医好了。因着我生的是个女娃,你祖父祖母一直没来看过,你大伯母三伯母也只是瞄了一眼,孩子到底长啥样估计都没看清楚,所以,那个孩子换成了你都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