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脉,起于南荒,将南荒两分,止于中原边界,横亘南荒的南北方向。
苏妄原打算绕过大荒山,抵达中原东南道地界,此时被围追堵截,只有冒险一行,深入山脉的禁地,穿行大荒山,或许还能寻到契机。
行路难,多歧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一路顺畅的通天道途,南荒险恶,怪石诡异,巨木阴深,峭壁千仞,毒虫遍野,无一不是险途危道。但从另一角度看,艰难的荆途,也算难能可贵的自然奇迹,险境中更是孕育了壮魄的奇景。
即便被人撵的跟兔子似的,苏妄仍有闲情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这里山如半月,一面郁郁葱葱,形如龟背;一面黑岩密布,寸草不生,巨石嶙峋若龟甲。白云悠荡,巨禽飞越,老藤苍碧,说不尽的美妙,道不出的奇丽。
苏妄一手扣着岩缝,吊挂崖壁,山风凌冽,身形若钟摆垂挂,好像随时会掉下去,一飘一荡间又有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烟云忽然多姿多彩起来,若万兽奔腾,一会儿是天马飞空,一会是怪兽嘶吼,那似乎万古不变的白色也变得艳丽异常,红光熠熠,连绵一片,像是一颗红宝石,煞是美丽。
不知哪冒出的调皮捣蛋鬼,漫天涂抹颜料,随意挥洒,绿的、紫的、黄的,点缀其中,千颜万色,似是万花筒,百变莫定。
夕阳无限好,当红日接触地平线,仿若回光返照,天际尽头射出万丈光芒,有冲天之势,似要倒卷星河。
不禁让苏妄心生向往,血气澎湃:“总有一日,我也要如大日般煌煌不可直视,就是只得一刻光辉,也不枉此生了。”
刚刚抒完壮志,苏妄长叹一口气,指骨一松,顺着风,跟着云,坠落下去,十几丈高度后,取出大黑剑,切入壁石,缓了些冲力,又放开手掉落,这般往复,就下了崖。
“师兄,这小贼刚刚在下面。”山顶冒出两个人,是古师兄二人,一路紧追不舍,到了这里。
“发信号,我们先下去。”古师兄甚是心急,怕被贺师兄抢了便宜,不待师弟回复,他便先下去了。
这也是苏妄有意为之,他若用秘法风之翼,偷袭一人,力敌一人,倒也能收拾了这俩厮,但后果恐怕更遭。
如今他远远的吊着几人,若即若离,让他们以为自己害怕,反而会为心中贪念蒙蔽,不至引来别的高手。
若是古师兄几人仔细回想几日行程,便会察觉,自两日前,苏妄便没有深入大荒山脉,而是在这附近兜着圈子。当然,这圈子有些大,直径有三百里之数,而且一个地方从不去第二次。
几日前,苏妄到达此境,忽然心血来潮,知道契机将至,或是时间将近,自然突破,或是这附近有着突破的事物。他才甘冒其险,在这逡巡,又怕被后面几人发现目的,干脆带着他们兜圈子。
才下山崖,苏妄的小心肝忽然扑通扑通乱跳。
“时机已到!”苏妄草草地掩藏了痕迹,顺着直觉,钻入山林。
天际越发昏暗,一轮明月从西边升起,莹莹白光散漫,似纱似雾般朦胧,仿若水中倒影。只是须臾间,明月忽然从水中升起,从虚幻中显现,熠熠皎皎,明亮灼眼,镶嵌点点月桂。
时间似乎停滞了,大日依旧悬挂,这一刻,日月同天。一轮红光炙炙,至尊至大,通红似橘,光芒渐渐内藏;一轮银银皎洁,皓白高贵,好似一颗明珠,挥洒漫天流浆。
“今日是月中?”苏妄这才记起今日又是十五月圆夜,日月同辉,天现异象,只怕就是他的契机。
红日开始坠地,苏妄心中暗暗焦急,不断提速,唯恐夕阳余光消失之时,就是契机消散之刻。
急速奔行,苏妄的速度是何其快,一小刻就有二百里有余。不时穿过一只只动物,有些正在奔逃,有些却往里赶,动物天生的灵性提醒着它们,将有大事发生,对于弱小者来说是危险,对于强大者是机遇。
“呲啦!”
一只猛虎被苏妄拦腰撞断,伤口处血雾蒸蒸,凭空消失了一段血肉,却是这只野兽凶性不改,撕咬他一口,苏妄哪有闲工夫磨蹭,干脆撞过去。
苏妄脚步一顿,身形划开,乍然变作两人,一般模样,一人停在原地,一人继续奔行。
一道黑影在两树间飞过,扑击而下,带起怪风阵阵,腥气扑鼻。交错间,三片暗光切过,这只凶兽才惊觉是幻影。凶兽用力一扑,猛地张开一对肉翼,好像大蝙蝠般,在空中滑翔着,追击而来。
“蝠獴!现在就开始剪除竞争者了?”苏妄借着余光瞥见猛兽,不做理会。
仅有的智慧能让野兽们分辨出,谁具有威胁,可它们却不懂得鹬蚌相争之理。
地面轰的隆起,一只大虫张开巨口,嘶鸣不止,唌水四射,嗤嗤落地,刺鼻异常,生出渺渺绿烟。
苏妄猛地一扑地,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贴地而行,穿过大虫身下,双眼锐利而坚定,不为外界所动。
双头螈!这是地底生活的一种怪兽,性喜阴冷,剧毒无比。
蝠獴扑下,缠着双头螈盘绕飞行,忽上忽下,纠缠不休,四爪弹出十二道利刃,爪光凌乱又密集,瞬间片过千百刀,切下不知多少肉块。很难想象体型巨大如它,竟然能这般灵活。
双头螈不甘示弱,吐出手臂粗的毒液,快若电逝,喷在蝠獴身上。毒液四溅,有些溅落在它自己身上,没了鳞甲保护的伤口,顿时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两兽痛苦嘶吼,声如巨雷。
“轰咚!”地下钻出另一个螈头,一口咬住蝠獴变慢的身形。两兽纠缠厮打,野蛮血腥,压倒一片丛林,压扁一群过路野兽,十丈之内,化作血泥之地。
这些是蛮兽,肉体强悍,可比通玄境,但灵智不足,乃妖族预备役。便是苏妄对付起来,也异常困难。若能开得灵智,便会被妖族接纳,称为妖族中一员。
“吱吱吱~”
一阵尖锐嘶叫声,应合着野兽的惊恐惨叫,从后侧传来,苏妄硬生生停住身子,形如标杆,直挺挺的,在地上踩出两个深坑。而后纵身后退,避其锋芒。
一群巨猴从斜侧方赶来,有十数只,各个身高近丈,形如巨猿,暴嘴塌鼻,通体黑色长毛,上肢粗壮轧结,握着黑沉的石柱子,后面长着根满是利刺的长尾。
“暴猴!”
暴猴如其名,性子火爆,没事也要招惹其他蛮兽,偏又群居一起,是不可招惹的对象。暴猴奔跑如虎,凡有阻拦的动物,都被它们撕成碎片,血腥残暴,不负其名。
苏妄稍一犹豫,绕过暴猴的方向,再次前进。心中却有些烦恼,这些蛮兽各自占山为王,平日里百八十里难得看见一只,如今群起而来,今晚的情形只怕不妙。
心中焦怒,苏妄心境便有些失衡,一路过关斩兽,不知沾染了多少兽血,煞气冲脑,双眼赤红,几欲要化身为魔。
“杀!”
苏妄劈断一只豺狼后肢,剑轮染成血月,杀气冲霄,继续杀向蛮兽大青狼。不讲精妙,只论杀伤,只管敌死。
“锵!”
重剑斩在一只利爪上,冒出一溜火星,剑锋嗡嗡震动,像是水刀一样,颤动间切过尖爪,直到卡进骨头里,痛得蛮兽长吼。
苏妄心下发狠,横剑一削,切下半只爪子。
“嘿嘿!”
苏妄笑道残忍肆意,双目噬血,不顾身上又多了三道血痕,像是一只恶虎,带着血气杀上去。
“呦~呦!”大青狼发出惊恐之声,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就跑,白白辜负了它残忍奸诈的名声。
苏妄也不追赶,他眼中只有杀戮,没有强弱之分。老大走了,不是还有小弟么?
苏妄纵身扑入追随大青狼的狼群中,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片刻后,苏妄带着满身鲜血走出,状似恶魔。大剑更是全身血红,化作了魔器。
等闲野兽已经不敢靠近他十丈内,便是蛮兽也要躲着他,苏妄一路横行,如若进入无人之境,直闯中宫。
眼前一阔,苏妄脑中一清,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刚才是真的入魔了。
这里有一大一小、一圆一缺两大湖泊,一个炙热温暖,一个冰寒冻魄,形如日月双潭。
双潭之上,有一金一银两道辉光连接日月,漫漫恢弘,竖直朝天,天际间的日月明明低垂斜挂,几乎与大地平行,在这却直挂中天,不在此处,不在彼处,虚幻了时空。
也是托双辉之福,苏妄才能清醒过来,就是诸多蛮兽也安静的呆在湖边,各自占位,彼此拥挤,却不冲突。
苏妄靠上前去,取了湖中温水清洗自己,蛮兽稍有惊动,也没扑出。
“嘿嘿,就知道你们不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