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听雪见她望向自己,倏然瞪大了眸子,委屈地说:“娘娘,这事与妾身可没关系,光是想想她居然躺在妾身附近,便要难受死了。”
皇后无奈看她:“本宫只是想问你,可认识这宫人?”
知道皇后并没有误会她,魏听雪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说:“妾身没敢仔细看,若是娘娘想知道,那妾身便让宫人过去瞧瞧?”
皇后点头,她便转身吩咐让小太监过去认人。
转过身来,她偷偷瞥了男人一眼,才大着胆子说:“娘娘,不若让各宫的人都去认认,万一有旁人认识死者呢?”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匡玉洁不满的声音:“这人死在你宫殿外,与我们有何干系?”
魏听雪冷笑:“依着纯贵妃的话,这事便是妾身干的了?”
“谁知道呢?”
“前些日子,臣妾在永寿宫附近丢了皇上赐妾身的玉簪,莫非是姐姐偷的不成?”
匡玉洁怒视:“胡言乱语!”
“那在永寿宫附近丢的簪子,不是姐姐偷的,又会是谁?”魏听雪扯着帕子,直接反问。
顶着众人的视线,匡玉洁气得身子发抖:
“胡搅蛮缠!”
“且不论你是否真的丢了玉簪,便是丢了,又与本宫何干?本宫偷你簪子作甚!”
魏听雪根本不在意她的怒意,眸子轻瞪:
“那姐姐的话也好生没有道理,妾身无缘无故害死那个宫女作甚?”
她说:“没有证据的话,姐姐还是少说为妙。”
“本宫如何,还要你多管?”
匡玉洁气笑了,她再如何,也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一个贱婢爬上来的玩意,也敢对她指手画脚?
魏听雪才不与她吵,泪珠子一掉,就扭头去找皇上:
“皇上!您看容嫔姐姐,总得这样欺负妾身!”
江弦歌轻捏着眉尖,去认死者的宫人还没回来,他就要被这二人吵死了。
两人的对话,堪称闹剧。
其他妃嫔瞥见皇上的脸色,心底暗自偷笑,笑魏听雪还是太过张扬,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竟然大大咧咧地和匡玉洁吵起来。
魏听雪眼泪吧唧吧唧地掉,眸子都哭红了,也瞧不清是真的委屈,还是只单纯地做戏。
江弦歌看得头疼,原要指责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日日哭,当心哭坏了眼睛。”
道不清是指责,还是无奈担忧,或者又夹杂了一丝怜惜,这样的指责直叫旁人红了眼。
淑慎倚在位置上,听见了这话,向来懒散的模样微顿。
如今这事还没有个定夺,魏听雪究竟是凶手都不一定,皇上却连一句重话都不对她说。
终究到底,还是因为江弦歌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死了个宫人,对于江弦歌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若非此事发生在关雎宫外,那宫人死相又如此可怖,他甚至都不会亲自过来这一趟。
匡玉洁抿唇,脊背挺得笔直,定定地看向皇上,想知道他还能如何偏心?
魏听雪却是吸着鼻子,还在糯糯控诉道:
“是贵妃姐姐先污蔑妾身的……”
江弦歌打断她的话,直接开口:“依着魏妃所言办。”
魏听雪这才终于不再哭了,擦拭着眼角,弯着眸子,软软甜甜地冲男人笑开,似芙蓉出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江弦歌眸色稍暗,那点被她闹得烦躁的情绪到底是散了去。
他有些头疼地捏着额间,打定主意之后必要改改她这个性子。
小太监回来:“回皇上、娘娘的话,那名宫人并非关雎宫的。”
后面宫人陆陆续续走近,皆说不是自己宫中的人。
魏听雪不着痕迹地轻挑眉梢,这便有意思了,竟没有一人认得那宫人?
皇后轻拧眉:“没有一个人认识死者吗?”
魏听雪视线轻扫过众人,发现董映雪身后的宫人似有些犹豫,她看见了,皇后自然也看见了,皇后直接指出那人问:
“你认得此人?”
董映雪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转身看向自己的宫人:“你若知道,还不快禀告娘娘?”
那人犹豫地看了眼董映雪,走到大殿中央,明显很迟疑,她说:
“奴婢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认错了……”
“无妨,你且说出来试试。”
魏听雪也撑着下颚,看着殿内的情况,然后就见那宫人迟疑地将视线投向她,她一顿,心底冷笑。
果然,这事还是针对她来的。
“奴、奴婢好像见过那宫人从……延禧宫出来过。”
说罢,那宫人忙忙又道:“奴婢记得不太真切,许是奴婢记错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处,本以为是魏听雪的麻烦,没想到居然是皇贵妃的。
殿内倏然一静。
魏听雪想过背后的人会是谁,也想过对方对付她的手段,但她完全没有想到最先跳出来指认的会把事情推到延禧宫的人。
按理说,皇贵妃颇的圣心,宫里有脑子的都不会针对她。
淑慎也不含糊扬眉反问:“你既说看见她从我宫中出去,可有证据?”
宫人支支吾吾着说不出,她望着淑慎,瑟缩了下肩膀,最后她低头:
“应、应是奴婢认错人了!”
董映雪轻斥:“记得不清楚,怎能乱说,万一扰了娘娘的思路,那可如何是好?”
宫人忙忙请罪,董映雪转向淑慎,歉意道:
“是妾身教导不力,皇贵妃勿怪。”
顶着众人的视线,对于主仆二人的作态,魏听雪轻撇嘴。
瞧这宫人犹豫害怕的模样,虽是改了口,但反而更让人怀疑到皇贵妃身上。
事情既然不是朝着她来的,她也乐的看笑话。
“许美人不必如此,皇上和娘娘都在这儿,只要你这位宫人说:得是事实,我还能为难她不成?”
淑慎这话落下,董映雪就含笑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谁说得准呢?
阿妤险些当场笑出声来,但她到底是忍了下来,只咬着唇瓣委屈巴巴地望了男人一眼。
江弦歌抿着茶水,脸色铁青。
遇到这种事,总不能什么都是他替她解决。
而且,她希望看见那个一脸淡漠的女子像他求饶。
江弦歌冷眼看着,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什么不对。
他明知这些人是在故意冤枉淑慎,可他却不相信。
或者说,他怀疑了,却不在意。
皇后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侧的男人,无奈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好了!都给本宫停下!”
她脸上带着轻微的不虞,其他人直接噤声,连淑慎也掩着唇不再说话,就听见她问向宫人:
“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可确认那宫人从钰美人宫中走出来过?”
宫人迟疑了下,才弱弱地:
“奴婢也不知自己是否认错了人,不过那日奴婢所看见的并非是个宫人。”
她扯着袖子,不安地说:“该是个医女才对!”
此话一出,满殿有些惊讶,便是江弦歌也轻微拧眉。
在本朝中,医女皆有品阶,类似于太医之类官职,且更方便处理后宫女子伤病之势。
死一个宫女,和死了一个医女,完全是两件性质不一样的事。
江弦歌眸子微沉,第一次开口:“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宫人摇头:“奴婢不敢妄言!”
魏听雪不满地压低声音轻嗤:“反正话都被你说尽了,一会儿认错了人,一会儿又不敢妄言,徒惹笑话。”
宫人面上讪讪,轻颤了下身子,不敢接话。
她这副作态让众人拧起眉,匡玉洁挺着腰有些好奇地问:
“魏妃娘娘这是做过什么,让这个奴才这么害怕你?”
她与匡玉洁不合,如今匡玉洁明显地不喜魏听雪,她反而和魏听雪没有太多龃龉,唯独有些酸味的就是她的恩宠。
她此时微睁大圆眸子,好似真的好奇。
但其实真假无所谓,就凭她家在前朝的地位,就没人能忽视她的问题。
魏听雪不想她过不去,只能轻撇嘴,倒是回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我是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将手伸进董答应的宫里找人麻烦?”
“真不知,在这宫人眼里,是我太可怖,还是她主子太无能!”
她说着说着,到底是泄了一丝怨气,将董映雪直接扯了进来。
在离她宫这么近的地方杀人,是一点儿没顾及她啊。
扯进来还不算,还要口头贬低一番,没瞧着那地上跪着的宫人脸色都有些微青了吗?
董映雪捻着手帕,脸色微顿,魏听雪瞧在眼底,终是开心了,她愉悦地扯开一抹笑。
你背地里耍手段,我就直接撕了你的脸。
魏听雪心知,这些子出身名门的贵女同她这种出身的人不一样,她们最在乎的就是那张脸皮子。
而在魏听雪看来,若能达到目的,脸面是什么?
说罢,魏听雪直接扭头看向男人,她蹙着眉尖,认真道:
“皇贵妃每日不是有专门的太医照料,怎么会请医女。”
淑慎望了一眼魏听雪似乎是没想到魏听雪会帮她说话。
江弦歌微眯眼,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让女人求他的机会。
魏听雪还在继续说:“若妾身记得不错,皇贵妃从来都只让魏太医一个人看病,即如此她的宫里又怎会出现医女?”
她睁着美人眸,神色认真,一番话说得也有理有据。
“皇上和娘娘若是不信,大可请太医院的人来一趟,各宫请脉情况应都会记录在册。”
“若这女子当真是医女,那她是否来过皇贵妃宫中,自然一查便知!”
魏听雪话说得极其坦荡,但是她心底也清楚,既然背后的人出了手,又岂会让她如此简单地逃脱?
江弦歌瞥了她一眼,朝李玉昂首,示意他去太医院一趟。
在这期间,搜查尸体的人也走进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魏听雪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就听来人说:
“禀皇上、娘娘,经仵作检查,此人已经死了至少两日,这是从尸体身上发现的东西。”
从始至终淑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夜刚下了大雨,尸体四周的血迹被冲洗得一干二净,分辨不出此人究竟是否是在桂花林被人杀害。”检查的人开口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就是魏听雪。
她一张姣好的脸蛋褪了血色,捧着热茶喝了好几口,都压不下那股子恶心。
匡玉洁被皇上的态度打击到,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讽了一句:
“魏妃对此事反应倒是大,皇贵妃都面不改色您倒是先受不住了。”
魏听雪是真的不适,胃里泛着一股子酸味,根本没时间搭理匡玉洁的话,她昨日到现在都未曾吃过什么,现在那股子酸水涌上来,简直是存心不想让人舒坦。
等这反应过去,她才抬起头,唇瓣沾了茶水微湿润,她直接反问匡玉洁:
“既然纯贵妃如此厉害,不若让那尸体去姐姐隔壁躺两日?”
她倚在阿鱼身上,这话原应是底气十足的,但她被胃酸搞得难受,说出的话也显得虚弱无力,听着也没了咄咄逼人。
匡玉洁想到刚刚看见的尸体,浑身一颤,被她的话恶心得够呛。
魏听雪没甚心情,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阿鱼也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作为魏听雪身边最亲近的人,她较之旁人更了解魏听雪姐姐。
她昨日亲自搜了尸体的身,那股子难受的劲一夜也缓了过去。
休息如今怀有身孕,那般血淋淋的场景,怎么可能面不改色的忍下,如今又怎会如此脆弱?
她原以为主子是装出来的不适,但她握着主子的手,才发现不是,她手心里皆是糯湿的汗。
魏听雪倚在阿鱼身上,微阖着眸子,尽量敛去心中的不适难受。
她心知肚明,这种模样一次两次能惹男人怜惜,用得次数多了,就算再可怜,也会看得腻了,效果大打折扣。
魏听雪不愿做得不偿失的事,她掐着手心,拼命想让自己脸色恢复如常。
旁人只当她装出来的难受,并没有浪费多少心思在她身上,大多都去看向宫人呈上来的东西。
倒是江弦歌多看了她一眼。
他多少了解这女子,虽爱得寸进尺,但大多时刻还是见好就收的,这般一直白着脸的作态太假,不像是女子能做出的事。
江弦歌轻点着案桌,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