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4
后来传回来的资料显示,霍铮是在一百米的高度上选择弹射跳伞的。
虽然危险,但一百米的高度已经足够战斗机飞行员安全跳伞,原本霍铮的情况并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因为落地的瞬间他的身上多处骨折,被折断的肋骨□□肺部,这才导致情况危急。
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整整十二个小时,霍铮的情况终于转危为安。
护士说二十四小时后病人情况没有恶化,就可以转普通病房,让家属们先回去休息。
盛子瑜没回去,她在这个地方无亲无故,来到这里也只是因为霍铮。
他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陪着他。
不多时,盛子瑜先前见过的那位顾秘书出现在病房外面,劝秦屹:“司令,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秦屹没有说话,微闭着眼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他也在病房外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下来,快六十岁的人,即便是留着寸头,也隐隐透出灰白颜色来,一切无不昭示着一个信号:人的年纪一旦大了,老态是无法遮挡住的。
秦屹的眼神疲惫,但四十多年的军人生涯使然,他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他和盛子瑜就这样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座位,不言不语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秦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妈妈当年也是这样固执,想要把飞机平安开回来,错过了最好的跳伞时机……他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飞行员,尤其是试飞员,在高空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险情,一遇到危险情况就弃机跳伞是不可行的,大多数飞行员都会试图将飞机平安着陆,这样才能在后续环节中找出故障原因。
秦屹将脸埋进手掌中,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些话不知道是说给盛子瑜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们母子找上门来的时候,斐然才知道……我也才知道。”
该怎么说呢?
二十多年前醉酒的一夜,彻底将他的后半生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一晚有人宴请,他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身边躺着一个全然陌生的赤裸女人。
对于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他全无印象。
但他未结婚时便花名在外,也是风月场中的熟面孔,谁见了都要叫一声“秦公子”。
后来还是和斐然结了婚,他才渐渐收敛了性子,没再在外拈花惹草,像转了性一般。
秦屹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痛悔自己前夜醉酒失态,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给了钱将床上的女人打发走,之后便权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他将这件事情瞒得很好,一直以为这事就此揭过。
直到两年后,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一岁的男孩找上门来。
秦屹没料到对方居然还留了这样的后手,他一开始不敢相信,甚至还带着那个孩子去做亲子鉴定。
但毫无疑问,那个孩子的确是他的亲生骨肉。
霍斐然经历过短暂的失态过后,很快便冷静下来,向他提出离婚。
秦屹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再三向斐然保证,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将这对母子处理好。
可霍斐然不是三岁小孩,那个私生子都已经一岁大了,他会怎么处理?他又能怎么处理?
她向部队里递交了离婚申请,秦屹使了手段将这件事压了下来——秦家在军中的背景深厚,这种事情不过小菜一碟,甚至都没闹到秦老爷子跟前去。
秦屹知道霍斐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孩子,哪怕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她也不该这样绝情。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霍斐然出轨了。
她似乎是有意叫他知道,她向他摊牌的时候,眼中尽是快意与鄙夷。
隔了二十多年,他仍能记得霍斐然当初说过的每一个字:“秦屹,你觉得恶心还是愤怒?我告诉你,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秦屹怒极了,因为他从未想到,霍斐然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那一天,他反复追问霍斐然的问题只有一个:“你们到底有没有?”
霍斐然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冷笑起来,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她的嘴角弯成一个讽刺的弧度:“秦屹,你想问的是我们有没有上床吧?”
他沉默下来,无声地承认了她的话。
“有。”霍斐然看着他,一遍还不够,她又重复了一遍,“有很多次。”
秦屹看着她不说话,依旧是沉默以对。
霍斐然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想原谅我?你没这个资格!”
可在露出这样的强悍脸孔之后,霍斐然却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她喃喃自语,似是在自嘲,“秦屹,我们认识十年,结婚七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最在乎的是这个。”
那时的秦屹听不明白她的这句话,在发妻故去很多年后,他终于明白,可昔日的红颜已成白骨。
在那次摊牌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先前秦屹心中的所有愧疚瞬时烟消云散,他依旧不肯点头离婚,但却正式承认了朱松璇母子。
不但承认,他甚至开始带着朱松璇高调地出入,有意宠着她捧着她,将她捧到无法无天,将她捧到得意忘形。
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最幼稚的报复,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曾经的恩爱夫妻变成了一对怨偶,他们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秦屹最后一次见妻子,是隔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的,而在此之前,他们已有整整半年未见过面。
在那之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都离他而去。
后来的这些年,回忆起来,恍然像是一场大梦。
而时移世易,兜兜转转了二十年,秦屹未曾料到过,他唯一的儿子如今也和他的母亲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
听到这样的话,此刻盛子瑜的心中却是麻木的。
她看着秦屹,不带感情的开口了:“秦伯父,霍铮他不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别忘了,秦朗姓秦,他才是你的儿子。”
此时外面晨光微曦,护士在换班前最后一次前来察看病人的情况,不一会儿,护士便出来了:“病人醒了,有一名家属可以进去探视。”
盛子瑜下意识转头去看秦屹,秦屹没说话,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背着手慢慢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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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瑜换了衣服跟着护士进了重症监护室。
霍铮躺在床上,身上插着一堆管子,看起来十分可怖,但好在脸上的氧气面罩已经摘了,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显然是看见了盛子瑜。
他虚弱的一笑。
盛子瑜在他床边坐下来,一握住他的手就又想流泪了,但她极力忍住,朝他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来,“胖胖爸,你这次和我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啊。”
霍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
但他的肺部伤得厉害,盛子瑜赶紧按住他,“你不准说话。”
想了想,她又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轻轻吸了吸鼻子,“你要说什么,在我手心上写字。”
霍铮又笑了笑,果真十分乖地在她柔软的手掌心上移动着手指。
他刚写了个单人旁,盛子瑜便立即道:“我休息得很好,来的路上一直在睡觉!”
霍铮又笑了笑,手指艰难地移动,一横、一竖勾……他写了个提手旁。
盛子瑜没想到他这会儿还要和自己开玩笑,强忍着哭腔开口了:“招妹很好,我没有带他来……他现在肯定又帮小叶子去遛喳喳了,姑妈会照顾好他的。”
夫妻两人说了很多话,确切地说,是盛子瑜一个人一直在不停地说,因为怕霍铮乱动,又不想他写字消耗体力,所以每一次她都絮絮叨叨地说,一刻都不敢停。
可说着说着,盛子瑜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长到二十多岁,但其实从来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的前半生中还从未经历过生离或死别,因此在这一刻到来时就显得尤为胆怯。
更何况,他是她最爱的人。
霍铮很费力地抬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
盛子瑜吓了一跳,赶紧将他的手放下,又胡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好好,我不哭了。”
霍铮伸了伸手指,去摸她的掌心。
盛子瑜反应过来,赶紧将掌心摊开。
他先是慢慢写了个“月”,然后是“要”,盛子瑜没反应过来于是他又写了个“伤”。
盛子瑜立刻明白过来,知道他这会儿还想着要逗自己笑,于是将脸埋在他的手掌心中,语气是故作的欢快:“腰伤也没关系!我可以坐上来自己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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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姑妈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霍铮出事的消息,一听到宝贝侄子出了事,姑妈全然没了先前的大义凛然,当着姑父一屋子下属的面就对着他流眼泪发飙了:“严立新!你干的好事!你怎么不知道拦着他啊?!”
姑父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他一边哄着妻子一边马上让人安排专机去兰州。
只是一回到家,他们却得到了消息:虫虫不见了。
先前大家只以为胖虫虫是在外面贪玩,可派了警务员将整个大院都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之后,仍没有找到胖虫虫的踪影。
可等到将监控调来,却也没有发现虫虫出了大院的门。
兰州那边还是一团糟,霍铮生死未卜,姑妈甚至不敢将虫虫失踪的消息告诉盛子瑜,只是这边加急了派人寻找胖虫虫。
就在秦家上下大乱的时候,盛谨常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
“谨常,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轻轻柔柔,却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滑过他的心头,叫他不寒而栗。
盛谨常立刻将电话挂掉。
不过一会儿,电话再次打来,依旧是先前的女声:“谨常,我想和你见一面。”
盛谨常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还有脸说要见我?!”
电话那头的女声时而哀怨,时而尖利:“你还在为了盛景时怪我?她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没忘了她?”
盛谨常冷声道:“林艺兰,你别以为你取保候审了,我对你就没有法子!”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很久,林艺兰终于再次开口:“好,你不想见我……那你的外孙你总该想见吧。”
盛谨常大骇:“虫虫?你把虫虫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再说话,传来一声轻轻的推门声,像是从一间房走到了另一间房,然后模糊传来林艺兰的声音:“虫虫,跟外公说说话好不好?”
接着是奶声奶气的童音:“外公呢?外公在哪里?!”
林艺兰又说:“要是想外公,就让外公来接你,好不好?”
虫虫欢快道:“好!”
紧接着,盛谨常听见虫虫的声音蓦地放大:“外公!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和外婆呀?我在这里好饿好饿!你快来接我们吧!”
盛谨常强自镇定道:“虫虫,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胖虫虫犯了难,“我们在房间里。”
盛谨常还想再问,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蓦然换成了林艺兰的:“谨常,你一个人来接他就好,千万不要让我发现你还带了其他人一起,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虫胖是一代祸水,所有人都拜倒在他背带裤下的存在呀,肿么会有事呢?
不会虐胖的,我们的口号是爱胖护胖!
而且也没有在拖,文章接近尾声,之间的事情也要一件件交代清楚。
也没有给男女主的父亲洗白,所有剧情都是在一开始设定好的,况且公子也没有觉得把当年的内情写出来他们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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