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离方不知几时来到她跟前,拿起帐册帮忙吹着,好叫上头的墨汁能快些干掉。
周旺财也行至她跟前,笑道:“我可是要吃过午饭才走的,你莫不是连这点饭菜都舍不得。”
木梨早已看见杨金婵,忙笑答:“哪里,哪里,叫我娘给你炒个呛炒嫩藕根子,也就我们这里才有得吃,新鲜的,十分清香。”
周旺财自然从善如流。
杨金婵在这里打着转儿,木梨便请了周旺财、离方去西厢房堂屋里坐,好把帐给结清了。
她想去,离方回头甩过来一记冷刀子。
生生地扎在她脚尖前,叫她怯而止步。
木梨见了轻笑,招呼两人进了屋,草药不压秤,一大袋子也没多少斤,好在价钱尚不错,统共卖了十五、六两银子。
周旺财问过木梨后,晓得楚州多雨,又四季分明。
“不如我推荐你种另外两味更值钱点的药,板蓝根和金银花,如何?”
木梨沉默了一下,千金系统不愧是百科全书,正在给木梨科普这两物的种植方法及作用。
板蓝根主治清热解毒,凉血消肿,与另三种药的药性并大同。
另外,冬雪来临前先翻耕一次,春季播种前还需再翻耕一次,还要施以石灰、硫磺混合物,以防止一种叫菌核病。
种植的时候,还需起垄,以防积水会造成烂根。
其每年可收割两、三次叶子,冬季翻耕前,可以收获根径。
因其要求比另三种草药更高,也更费心些,所以,为木梨带来的经济效益也更明显。
当然,这样的草药,对有机肥的需求量也更大。
至于金银花,另外需要一定比例的沙土,混和了有机肥铺在旱土上,经冬雪后,再翻耕一次,充做底部基肥,喜水,喜光,到是很能适应木梨家乡的气候。
到得打花苞时,便可采撷,只是这个药收获时很费人工,但相比板蓝根,更容易伺候些。
价格也比板蓝根贵上许多,对土质要求不高。
木梨对于系统的解说,听得很认真,最终拍板,决定种植金银花,一个是价格高许多,另一方面,除了收获时需要多请点人,平日一个人也是能管理过来的,只要莫叫土壤太干就行,平日也就除除草等事。
“我挑金银花种吧,这花儿热天开的时候,不但有股子清香味儿,还能驱蚊呢。”
周旺财摇头轻笑,大抵他晓得,小姑娘们更偏喜金银花些,便也不再劝说她。
“待我回去后,便给你捎些种子来,保证都是上等种籽。”
木梨忙跟他道了谢。
三人在屋里说着正事时,杨金婵也没闲着。
她自己去寻了个小马扎搬来,挨着木久承坐下。
“木郎,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木久承看了她一眼,答:“我没生你气。”
杨金婵眨眨眼的功夫,眼眶儿就红了,又柔声说道:“你就在生我气嘛,我晓得,你还怨我呢,你要怎样才消气,要不,你打我,骂我都行,我晓得错了,以前年少不知事,犯下了错,我如今这不是后悔了么?”
她低下头,拿香帕子轻拭眼角,又道:“如今,我还有什么旁的想法,不过是想弥补我们崽崽,就算他心里不说什么,可亲娘老子和后娘哪个更亲,哪个更一心一意地为了他,他心里哪可能没本帐,就不说旁的,只说那田地的事,他后娘不是担心我哄他么,我哪里不是要给他?只是他如今在你那后头娶的娘子手下过活,我又怎放心全交给他,再说了,我把身价全给了他,叫我怎么活?”
她细言细语说话的声音,如同和风细雨时。
“我横竖都是为他打算,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我把持着田地,我一个人能花销多少,我只是想多攒点银子多添点田产,又或是他娶媳妇时,能尽一把力,拿点钱财给他傍身。”
木久承闻言一时举棋不定,半晌后,才问她:“你当真后悔了?你放得下那个戏子?”
他不愿叫出那人的名字,他觉得用“戏子”二字代替柳兰舟这个人,叫他的心里能舒服点。
“木郎,你怎地还是不信我,再如何,永为难不成不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我统共就这么一块骨肉,不为他打算,又该为谁盘算,就好比你现在讨回来的这个,她难不成就没私心,就不会为她的亲闺女盘算么?”
木久承沉默了,久久不语。
木梨么?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个继女很能干,也颇有能耐,连平日里触目可及的野草,到了她手里都能换成银子。
他也晓得,张玉娘的确有私心。
当初木梨不断生病,他愿意典卖家产,说到底,闯下祸的是他的亲儿子木永为。
自木梨身子骨好转后,他始终觉得,张玉娘处处都防着他,一但涉及到银钱的事,她总会同他算得很清楚。
木久承不晓得别人家续弦是不是这样子,但他始终觉得自家这种相处模式,很有些不对。
杨金婵见他走神,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又唤道:“木郎!”
木久承回过神来:“嗯?!玉娘她自个儿赚得到银钱,梨儿也是个有本事的,下回,你莫要再胡说了,仔细叫她们娘俩听去,又要生出波折来。”
杨金婵嘟嘴不高兴地道:“我又没说错,再说了,这不是话赶话,你不信我,我才举例说明的啊,我又没真说她娘俩什么。”
看似不在意,其实在挑拔离间。
她只盼着木久承和张玉娘能快点分道扬镳。
“对了,那个离方是做什么,瞧他这虎背熊腰的样子,到像是个干大事的。”
杨金婵精着呢,她才不会像朱婆子、胡春桃那般蠢。
“木郎,莫要介意,就是我上回听人说,他给的聘礼是二百两银子,这得多大能耐啊,挣这么多大钱。”
木久承含糊地答道:“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我对他这个女婿甚是满意。”
杨金婵明白了,胡春桃、朱婆子的话尽不可信。
她抿嘴轻笑,道:“我在这里先恭喜你了,哎,也不知我家崽崽几时说亲,可有媒婆上门来了?可有相中谁家的小姑娘?总要叫我这个当娘的也掌掌眼才好。”
杨金婵一脸欢喜的小模样,到叫木久承的视线在她脸上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大抵在木久承的心里,木永为如此争气,有一半的功劳该属杨金婵。
是她生的,是他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