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婵在屋里跟木久承依依惜别,木梨站在院子里又催人了。
“烦死了,能不能快点,大晚上的都不消停,害得本姑娘把蚊子都给喂饱了。”
杨迎贵伸手摸了摸自个小腿上密密麻麻的蚊子包,到底是谁喂饱的蚊子啊?
木梨借着东厢房透出来的桐油灯光,瞄见杨迎贵的小动作。
心里憋的那口恶气,总算是散去不少。
“爹!”
木梨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了:“哎哟,这该死的蚊子,瞎了你的狗眼,该咬的人不咬,偏对我胡乱下口,看我不打死你!”
她指桑骂槐的本事,越发见涨。
暗骂杨金婵是畜牲呢。
“爹,你还要不要用热水啊,再墨迹下去,那锅里的两锅水都要凉了,您老不用没关系,可也别妨碍哥哥和表弟,他俩也是要沐浴的。”
屋里的张小狗一听,小脸一垮,同木永为抱怨:“为啥表姐沐浴了,咱全家都得跟着沐浴啊?”
他不想洗。
木永为其实也不想,觉得洗澡太麻烦。
他答:“大抵是洗过后,不太容易招蚊子咬吧。”
张玉娘瞧着杨金婵还在缠着木久承,她便不客气的一把将木久承拉扯到自个儿身边:“行了,赶紧回去吧,你真狠得下心来,叫你大哥站外头喂蚊子,我到不介意,喂得越多,蚊子就生崽崽生得越多,没准儿还能看家护院呢!”
杨金婵一听,便晓得不能叫她再说下去,这才又郑重地同木久承道别。
又冲木永为挥手:“崽崽,娘亲明日再过来看你哦。”
张玉娘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还是莫要来得这般勤快,娃儿今年秋收后要下场试试,他爹对他期望颇高,每日总叫娃儿温书到三更天,你一来,又要闹得他不能看书,耽搁了他的功课,他只能温书到更晚,方才可上床去睡觉呢。”
直白地赶人赶不动,张玉娘便将计就计。
木久承也跟着帮腔:“行了,你回吧,永为今日的确被耽搁了不少时辰,他的功课尚有许多不曾做完,只怕正如玉娘所言,要温书到后半夜了,明日一早起来,他必会精神不济,先生在课堂上讲课,他走了困,只怕也听不进去什么的。”
两人的劝说,到是被杨金婵听进去了。
她笑眯眯地道:“我还是要每日傍晚来的,要不,我在这里搭伙吧,我会出我的那份开销,多少钱,我明日带过来给你。”
最后的话,她是问张玉娘的。
她以为张玉娘会抹不开这个面子。
谁晓得张玉娘却道:“这样啊,估摸着一个月也得有十多两银子吧,你也晓得,多一张嘴吃饭,我也是要给夏婶另外再加点工钱的,还有平日我家的吃食也不差的。”
“这么多,你咋不去抢呢。”杨金婵哪里不晓得她是狮子大开口。
张玉娘笑得很温和,答道:“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吃嘛。”
杨金婵自然不肯便宜了张玉娘的,这每晚来吃饭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杨迎贵在外头等的不耐烦了,又催了杨金婵几声,她才依依不舍的迈着小莲步,缓缓离去。
木梨待两人的后脚跟才离开院门的门坎呢,她便啪的一下把院门快速关好,又十分麻利地落了栓。
再狠狠地呼了两口气,像是要把落到鼻孔里的香脂粉全都吹出来。
“哼,啥玩意儿啊,这是西门庆请武大郎呢,一看就是没安好心,呸!”
她拍了拍小手,这才哼着小曲儿又去了东厢房。
她决定了,今天晚上要给木久承洗洗眼。
明月入院来,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小虫们欢快地斗嘴声,木梨迈着松快的小步子行至东厢房的门口,她鼓了鼓小腮帮,又无声的啊、啊两次,做好准备后,这才端着一脸娇憨地笑容,欢快地小跑进屋里。
“爹爹,爹爹!”
小姑娘独有的娇俏笑声,着实叫为人爹娘的心头快速染上笑意。
“哎!”木久承答得更欢快。
“梨儿,何事如此开心?”
木梨笑眯眯地道:“爹爹,快要过端午了呢!”
木久承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哈哈大笑。
“梨儿这是提醒爹爹,莫要忘了答应你的事?”
“嗯!”木梨很是认真地点头。
“爹爹,要让人画一副很好看的全家福,很喜庆的那种,往待哥哥娶妻生子了,我也嫁人了,然后,我们全家再去请画师画一副,等爹爹老得走不动了,儿孙满堂时,再画一副,想想就叫人开心呢。”
木梨将小手背身后,笑眯眯地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
木久承被她的话给打动了。
木梨又道:“我想,那时我跟哥哥肯定会效仿爹爹跟娘亲这样百般恩爱的,只是到那时,爹爹跟娘亲都已满头银发,又或许会两人相互搀互着,走在村头的路上,看着夕阳美景,肯定叫全村的人都羡慕死。”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最浪漫的事:便是能陪着你慢慢的变老!
张小狗在一旁凑热闹:“那些三姑六婆肯定会嫉妒得发疯。”
木久承想了一回,突然心生感动,牵起张玉娘的小手,说道:“少年恩爱,老有所依,娘子,可愿意同为夫相携到老。”
木梨哦了一声!
措不及防,又被后爹塞了一嘴狗粮。
经木梨这么一闹,木久承先前的那点小小怦然心动,瞬间被拍得无影无踪。
轻浮的撩拔,终敌不过平淡是真!
撇去那层泡沫,他才能看见清澈见底的真情实意。
木永为望着这对又秀了把恩爱的爹娘,翻了个白眼,又摇了摇头,拿起书轻击张小狗的小脑瓜。
“莫要看了,咱们改看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美娇娘呢。”
木梨闻言,打趣他:“哥哥,莫不是思春了,可惜啊,你不中秀才,爹可是横了心的,不给你说媳妇,为了有小媳妇可以在大冷天暖被窝,哥哥,你可要加油哦。”
木永为继而再次摇头:“要不得,要不得,被带坏了,方哥误我妹哦!”
......
隔着院墙,杨金婵同杨迎贵并肩而立,听到院里传出几人欢快地笑声,她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你说木郎真的比以前有出息了吗?”
杨迎贵伸手挠后脑勺:“应该是吧,之前因为那个小拖油瓶,到是把家底子都刨空了,还欠了不少外债,也就这两年转了运,一下子就起来了,爹不是说了吗?穷秀才富举人,只要木久承中了举子,发达就在眼前啊,不知多少人会给他送金送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