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永为对于张玉娘没安排他今日去杨家,颇有些奇怪。
但他已瞧明白杨家是些什么人,他其实越发不乐意往那边去的。
就像今年下半年,若无要紧事,他总以要念书,功课重为理由搪塞杨家那边。
张玉娘喊了木梨起床,看到木永为已经穿戴好,从东厢房出来。
她冲他招招手,笑道:“快些过来让我瞧瞧。”
今日,木永为穿的不是昨日的新袍,而是张玉娘为了回娘家,特意做的一身锦袍。
料子不算贵重,但在乡下人眼里,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张玉娘给他们父子挑的是绛紫色缎子,父子俩一样的颜色,又配以深紫色腰带,木永为头顶又系了同色学子巾,木久承也是用同色长带束发,只在长带的两端,又绣了金银双色暗纹,十分漂亮。
而张玉娘和木梨皆是一身绯色长锦袍,下罩绛紫色长裤,又镶了绣花宽滚边。
张玉娘手戴那对银马蹄镯,头上别了一支镶紫水晶滴水银簪,又别以孔雀羽尾做的头饰,温柔、端庄中又带着一丝娇媚。
而木梨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在上头束了一对银槐花串儿,项戴银如意响铃项圈,娇娇俏俏,活泼又不失稳重。
木久承瞧了两人的打扮,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看着,咱们一家子往外头一走,只怕大家都要回头看好几眼呢。”
张玉娘笑道:“只可惜乡下没有画师,我到想请人将这副画给画下来。”
木久承笑道:“或许,以后会有这样的机会,来日方长,大不了,我们全家去县里,请了画师画了就是。”
如今手头宽松了,他说话行事,也越发大大方方的。
木梨起得太晚,吃过早饭再去,已经来不及了,她也懒得再吃,催了家人们快快去河边村。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叫村里人瞧见,我们一家子过得可好了。”
张玉娘瞟了她一眼,自家闺女还记恨着那些八婆们背后胡说八道。
什么她张玉娘的闺女,就活该接她的衣钵,过那床上人来人往的日子,呸!
她的闺女清白着呢!
不争馒头争口气。
木梨心里一直有这么个疙瘩,张玉娘特意张扬这么一回。
便是想叫那些瞎了眼八婆们瞧个清楚。
如此盛装打扮,自然是不适合自个儿踩着烂泥浆出门的。
“木秀才,木家娘子,可在家?”
牛老板套着牛车来接木家人了。
这是年前就说好了的,木家给他个红包,请他帮忙接送一回。
张玉娘给包了八文钱。
大过年的,出趟车得给多点,河边村距离岔口村不过两里地,平日抬抬脚就能到的,平日车资,半文钱一个人。
牛老板同木家很熟,见了木家人的装扮,笑道:“木秀才,往后再见到你,可得正儿八经地喊一声老爷呢,只是,你家都如此有钱了,咋不把这院子重新翻修一下?”
张玉娘看了木久承一眼,道:“你还是照平日里这般喊吧,什么老爷不老爷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没的把两家的关系喊生疏了,我当家的说了,以后不翻修,住一住,寻个时机,把院子拆了重新盖过,咱家永为一年大过一年,他这般大的,村里的小伙子有几个没成家,这不,李屠户家的大小子拖着拖着,眨眼的功夫,就只几日要将新媳妇迎进门了呢。”
牛老板本来听张玉娘说要盖过,想问她是不是盖离方住的那样的青砖大瓦屋,谁晓得,她一下子就扯到了李屠户那边。
牛老板失去了问她这个问题的机会,只能接着她的话,继续聊起李屠户家来,李家也请了牛老板那日帮忙,说是要请他的牛车去亲家迎接新娘子过门。
木永为问他有什么讲究,好不好玩。
牛老板碍着木梨这个小姑娘家,只挑了一些有趣的事说,但凡带点黄的,他都说的很隐晦,也就木久承和张玉娘这小两口能听懂罢了。
牛老板很健谈,与木久承父子边说边赶了牛车去河边村。
他说的趣事还没说完呢,就已经到了张水牛家的家门口。
木久承请他先停一会儿,扶了张玉娘下车后,又喊了两孩子下来。
张水牛家的院门早早就敞开了,听到门口传来牛叫声,张秋花快速地从灶屋里跑出来,探头看了一眼,又冲里头喊:“爹,娘,小姑姑一家来了。”
“梨梨,快来,我娘特意留了桔子给你吃,还有你爱吃的烤甘蔗,正在烤着呢。”
木梨低头看了自个儿一身装扮,突然很后悔了,穿得这般人模狗样的干啥,连吃个东西都不方便了。
“你个傻闺女,赶紧的,去拿挂鞭炮出来放了。”严金菊催张秋花去干活。
这是源河县一带自古以来的习俗,大正月里的有人上门,都要放一挂鞭炮迎接客人。
不然,会被视为失礼。
张秋花冲木梨咯呼直笑,转身进门去拿鞭炮了。
不时,张水牛家的门口响起了鞭炮声,村邻听到,晓得张水牛家来客人了,都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瞧见牛老板正抄着手,坐在牛车边等着,便晓得是张玉娘回来了。
有人说张玉娘不晓得好歹,应该先去她爹娘家,再折回来去张水牛家的。
也有人说,张玉娘这样做挺好的,图个松快,横竖两家都要去的,张大牛家住在村子更里头些,去他家,要先经过张水牛家。
严金菊自从晓得自个儿怀了身子后,就不大敢做使力气活儿。
木梨晓得她是紧张了,只得出言安慰她,不用力过猛,平日里的做点轻松活,活动活动,反而更好点。
另一边,张水牛正在同张玉娘说话。
木梨听了一耳,两人竟是说张铁牛回来的事。
“老三在县城里混的还不错,年三十那日下午才赶到家的,说是为了回家陪爹娘过年,特意关了门,宁肯少赚一天钱,也要回定团圆。”
张玉娘听了,甚是欣慰:“三哥出门一年,到是越发晓得孝顺爹娘了。”
“我瞧着像,他今年还带了不好东西回来,不说旁的,说是单给爹娘做了两身细棉长棉袍呢。”
张玉娘问:“我记得谢莲香不会这个的。”
“估摸着请人做的吧,对了,金菊,她以前会缝缝补补吗?”张铁牛说到这儿,又转头问自家婆娘。
严金菊答:“哪里不会,她都晓得缝衣服的,只不过藏得紧,充傻装愣罢了,你们都没留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