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折磨了她三年之久,她都已为自己会熬不过去的。
谁晓得路暗花明又一村。
郭家两口子留下吃午饭,木梨才晓得,李百户年前就连夜赶路回府城了,他不放心家中娇妻。
这次,离方和村长又被请来做陪。
木久承与郭千户、李百户结交了,村长待木久承越发客气,尊重。
这也让木久承心里有些明悟,越发下定决心要下场中个举人。
私塾要出了正月后才会开学,木久承趁着这段空闲,将积了灰的一些书又重新捡起来,一边教木永为新东西,一边自己温习功课。
到底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事,终不甘心。
一日,两口子洗漱后,在房里闲话家常。
张玉娘问他:“当家的,你真要下场么?”
木久承行至她跟前,轻轻拉起她的小手,发现很凉,将她的小手放入怀中暖着。
“外人都说是梨儿拖累了我们一家子,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是永为那时不懂事,太过调皮,又加上那边总会有不少闲言闲语吹进他耳朵里,我也时常打骂过他,可他就是一根筋的跟我犟,才导致梨儿几次出了意外,将那点微薄家底子给折腾没了。”
“娘子,我心中有愧,自梨儿病好后,这大半年,咱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我也曾细思过,除了天道酬勤没有旁的,又觉得做个教书匠当真没意思,若能中个举子,我自是高兴的,再试两回,若不行,我便歇了这心思,一门心思只守着娘子过日子,咱岔口村也不差劲的,春日桃花香,夏日碧叶连天,秋日稻香四溢,冬日雪景甚美,难得的佳处。”
张玉娘有点不好意思,她心里惶恐,怕木久承越往上走,就越嫌弃她的出身。
“若你将来有机会做官呢?”
木久承笑答:“到那个山再唱那支歌,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想那么远,只是图添烦恼。”
张玉娘的心里依旧有一丝愁意。
这话题,终究难继续说下去。
出了正月十五后,农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李屠户大抵也就这半个月轻闲点,没啥人请他去杀猪的。
阴沉了一个冬的老天爷,终于回温放晴了。
十八这日,李家和木家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今日天气暖和,将两个猪圈重新收拾一下。
木久承和李屠户去寻了几棵树砍回来,再锯成厚木板钉一起,两家大人合力将这几块大木板放到那个铺了石板的猪圈里,再过一个把月回春后,就可以抓春猪崽了。
李大刀、李小刀、木永为三个,挑水的挑水,洗刷猪圈的洗刷猪圈,待木板钉好后,先在猪圈里洒了不少石灰。
这个是木梨提出来,系统告诉她,铺了青石板的那个猪圈,去年养过半年猪,里面肯定滋生了不少细菌,石灰有杀虫消毒的作用,它告诉木梨,无论是养猪还是养鸡鸭,都要铺上厚厚一层石灰杀菌的。
对于木梨借口说是从农书上学来的,两家人皆不曾怀疑。
收拾这大猪圈,足足花了两家两天才收拾干净,又忙着将那些个红薯搬出来晒一晒,去去潮,再挑了一些要育苗的小红薯出来。
忙完这些活儿,已经快要出正月了。
自木永为初三上了杨家的门后,杨家并没有打发谁上木家的门,更莫要说,木久承好歹是那几个的启蒙恩师。
杨家好像忘了这么一回事。
至正月二十五这一日,杨老木匠给木永为送来了一套桌椅板凳,说是年前抽空打的,正好给木永为做书案。
木梨挺羡慕的,她用的书桌,是张玉娘拿旧木箱笼拼起来的。
杨老木匠带着杨迎贵拉着板车上门的。
木久承晓得,这算是谢师礼了。
他不想贪这个东西,便去房里取了一串大钱交给杨老木匠。
杨老木匠哪肯收。
“你这又是客气什么,我这是给我大外孙打的,我那婆娘嘴太碎,说话不好听,晓得你们心里有气,只是,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和永为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张玉娘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望着这边冷笑。
木梨一想起杨李氏那作天作地的毛病,只觉头痛的利害。
木久承悄悄看了这边一眼。
微微叹息一声,将那大钱收了回去。
杨老木匠与木久承闲话家常。
木久承喊张玉娘去烧壶开水泡点芝麻豆了茶。
木永为起身,他想去灶屋里帮忙,杨老木匠却是将他给叫住了,大抵是很看不上张玉娘将木永为“养歪”了。
灶屋里。
张玉娘心下不高兴,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不送来,晚不送来,都快出正月了才送来,我不信有这么便宜的事。”
木梨安慰她:“娘,又不会动您的私房,咱们不气哦,对了,几时去找村长伯伯,我要买下等田。”
张玉娘白了她一眼,伸手轻戳她脑门:“鬼机灵,就你晓得事情轻重,娘还用你提醒?”
买田的事,还是要劳累木久承出面的。
木梨坐在灶膛前,帮她烧着火。
张玉娘小声道:“你确定要买下等田,家里的猪粪到是够了,只是真能养成上等田吗?”
“自然是能的,娘,您算算这个帐,咱们以后若不待在这村里了手里若有百亩下等田养成的良田,转手卖掉,不说这些年的出息,光那些田,就能多赚好几百两呢。”
“你这帐到是算的很明白,一亩田要多二两银子呢,半点亏都不肯吃。”
张玉娘喃喃自语,却是越发坚定木梨这会赚钱的性子,是来自那个人!
“娘,您说啥?”木梨没听清楚。
张玉娘道:“我忘记熟芝麻放哪里了,还有熟的吗?”
“有的,我挪地方了,在碗柜最上格的左边最里头。”木梨告诉她。
待烧了开水泡了芝麻茶,张玉娘打发木梨去送茶。
杨老木匠特意瞧了她一眼,木梨觉得怪,忙撤了。
她跑到灶屋里,对张玉娘道:“娘,哥哥外公看我的眼神,就像黄鼠狼看到了鸡。”
张玉娘噗哧笑出声来,道:“你这是什么话。”
“娘,你去听他们说说啥呗。”木梨将她轻推出灶屋。
张玉娘果然丢下手头的事,搬了把椅子挨着木久承坐下。
木梨侧悄悄越过灶屋与西屋之间的隔门,溜到堂屋大门后,偷听这些人在说什么。
她才站住脚,就听到张玉娘情绪非常激动地大叫:“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