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久承只是觉得,杨李氏是木永为的亲外婆,让他去那边过节,也算是尽了孝道。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日,一家四口分头行动,木久承陪着张玉娘、木梨回张家。
木永为自己拎着一板豆干,十个鸡蛋,上杨家去了。
杨李氏一共生了两儿三女。
大儿子杨迎贵,跟着杨父学的木匠工,他便是杨大喜、杨二喜、杨三喜的亲爹。
二闺女杨金玉,嫁给了杨老木匠一个同行的儿子,两家本就相熟,算得上是好上加好。
三闺女杨金环,嫁给了一个货郎做婆娘,相比她在村里的那波小姐妹们,夫家的家境还算不错。
四闺女杨金婵,木永为的亲娘,后来跟戏子柳兰舟私奔了。
最小的儿子,即:杨来贵。
他去的时候,杨家正忙着杀鸡。
今儿,难得杨家的两个女婿愿意陪了二闺女、三闺女回趟娘家。
杨老木匠心中欢喜的不行,一早便叫杨李氏给逮了只老母鸡。
大抵是杨家人没有算到木永为今年回来过端午。
一家人略显尴尬地招呼了木永为进屋。
杨李氏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笑的嘴都合不拢,说道:“到底是外婆的亲外孙,外婆心里想啥,你都算的准准的,我正盘算着,要去村西头的小店买板豆干呢,切丁和鸡一起焖,肯定好吃。”
杨李氏可舍不得将最肥的母鸡杀了,她挑的是最小的那只,可家里十多张嘴,肯定不够吃的。
木永为拎来的鸡蛋和豆干正好可以添菜。
杨李氏一边接过东西,一边问他,木久承怎地没来。
木永为看了她一眼,答:“去河边村了。”
他如今也晓得耍心眼了,在杨李氏跟前压根儿就不敢提张玉娘和木梨两个。
否则,必会招杨李氏好一顿臭骂。
对此事,杨李氏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她是打心里看不起木久承这个秀才的,光名声好听,一年到头挣的银钱,还不如她家老头子给人做木工赚的多。
她又问木永为:“也拿了一板豆干?”
木永为想了想,答:“爹让掏钱单叫我买的,那边,也拿了十个鸡蛋。”
杨李氏哼哼两声,拎着豆干去了灶屋。
杨来贵带着三个侄子,正在院子里玩,见木永为坐那儿,便喊了他过去一起耍。
杨家的女婿们话不多,吃饭的时候,杨金环和杨金玉两个,抢着给自己当家的夹菜。
因为人实在太多,一桌子坐不下。
杨金玉指着木永为道:“去,一边吃,上什么桌子。”
她一把拉开木永为,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咋不回自己家去吃,又不姓杨。”
木永为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红薯,又抬头看了看那桌子中间的火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混了豆干煮的鸡块,老香了。
杨李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招手叫木永为过去,给他夹了两筷子豆干,又拿汤勺,给他盛了点鸡汤淋碗里。
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走开,说道:“你外公要同你两个姨夫,两个舅舅吃酒呢,你二姨、三姨是娇客,也要坐上桌的,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待你有你小舅舅这般大,就可以上桌了,快带着三喜他们几个,去坐外头台阶处吃吧。”
她又接着道:“这豆干老鲜香了,好吃的不行,那鸡肉还不如豆干味道好,快些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木永为不说话,低头看着碗里的豆干,抬头看了看一桌子的人,包括平日总说疼他的小舅舅——杨来贵,就像忘了木永为的存在。
杨来贵生怕抢不过其他人,盯着锅子里,专挑有肉的鸡块下手。
木永为并没有说什么。
以前他是不会多想的。
木永为抱着装了红薯的饭碗坐在屋檐下,他觉得自己没啥胃口,只捡了那几块豆干吃了,将碗里的红薯连同鸡汤,一起给了最小的杨三喜。
但是,他随即动作一僵,脸色不大好看了。
他发现,杨三喜的碗底,用红薯块盖着一个大鸡腿。
屋里传出长辈们的笑容,间或,还有提到他娘,还有什么曲儿唱的很不错,能得多少多少打赏,诸如此类。
木永为不清楚他们说的是谁,他没心情听这个,他只想快点结束这顿中午饭,他想回家,想那个伶牙俐齿的木梨妹妹了。
虽然,总会将他气得爆跳如雷,过后再回想,他又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
木梨并不知木永为的想法。
她随着木久承和张玉娘前往河边村。
木久承背着竹篓,张玉娘牵着木梨,木梨的头上,戴着木久承上回给她的粉红绢纱堆花。
三人路过鲍郎中家门前时,正好遇到了鲍郎中的婆娘,她见到娇憨可爱的木梨,笑眯眯地向木梨招手。
木梨跑上前,唤了她一声伯娘。
鲍家婆娘高兴坏了,拉着木梨进了家门,二话不说,塞给她一包麻花。
江州一带的习俗,端午节要吃麻花和粽子。
张玉娘让她道了谢,又跟鲍家婆娘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木梨前往张家。
鲍家婆娘给的麻花有成人巴掌长,上头还粘了白芝麻,闻起来很香。
“先收起来,放你爹的竹篓里。”
张玉娘从她手里拿走这包东西。
看似不经意的撇了木久承一眼,又道:“带回去,同哥哥一起分食,可好?”
木梨是个小人精,忙答:“娘,我也是这么想的。”
木久承闻言,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又将自己的背褡子脱下来,将那包东西盖住。
这才带着娘俩去了张家。
“咦,我家门口怎地围了这许多人?”
张玉娘惊呼出声。
木梨直觉不好了。
快跑过去,如同滑溜的泥鳅,钻进人群里,左挤挤,右推推,到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挤到了最里面。
她问一个眼熟的妇人:“婶子,您这是瞧什么热闹啊?”
“哟,是梨儿回来了,你娘呢?”
木梨又答:“我娘还在后头,我瞧着这里围了许多人,便先跑过来了。”
那妇人这才告诉她:“哎哟,可怜见地,也不知严金菊造了什么孽,在娘家时,好歹还有爹娘疼,可嫁到这张家来,啧啧......”
“二舅妈?她,她怎么了?”木梨心中猛地一慌,伸出小手,用力抓紧这妇人的右手,急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