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吴氏说道:“当年,送你们妹子去青楼,那是逼不得已,不说你们讨不到媳妇,可真是会饿死人的。”
她只为日子难熬找借口,从不深思,她的大儿子、小儿子到底有多懒,是那种,看到酱油瓶倒了,都懒的扶的人。
而那边,严金菊已经暗中将两个孩子赶回屋里,让她们将门拿草叉子顶好。
她自个儿留在院里对付这群猪狗不如的长辈们。
张吴氏点头了,张大牛和张铁牛终于挪开了这尊大神。
张大牛难掩激动,快步冲到严金菊的跟前,又伸手冲那人伢婆子笑道:“婶子,这是那两孩子的娘,瞧她这姿色,就知那两娃不错的。”
人伢婆子见多了这样的事,心也越发硬了,笑答:“先前我瞄见了一眼,长相不错,送去青楼,那也是能值不少银子的,更何况,你们同县城最大的青楼鸨妈有旧,到时我会提一提,那位鸨妈惯会做人,肯定乐意帮忙照拂,那两小丫头前庭饱满,是一脸富贵相。”
“呸,你个臭婆子,给我滚出去,那是我的娃,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今日,谁要敢动手,便从我尸体上踩过去,老娘宁死不从。”
严金菊性子一惯温和,这也是逼急了,她才会如此。
那人伢婆子见惯了这样的,只站在那里冲张大牛淡淡一笑,道:“我说张大牛,你是逗我玩呢?不晓得婆子一早打开门就有好多张嘴要养么?”
张大牛气性大,在这家里,也就张老爷子能压制得住点。
张水牛被哄去镇上了,二房能做主闹事的,只有严金菊。
严金菊落了他的面子,他大动肝火,冲上去,扬手就甩了严金菊一巴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严金菊真打算拼了这条命,拉着张大牛一起死的。
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砍柴刀,直直的冲张大牛砍去:“今儿个,你们就算把我逼死,我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众人见她如此发疯,早已吓坏,忙着四处躲闪,生怕那刀子落自个儿身上。
人伢婆子在那里冷哼一声,冲张大牛道:“你把老婆子叫来,就是看戏的?我看,你们还是先商量好了,再把老婆子叫来吧。”
人伢婆子不愿搅进这事里,甩手就走了。
严金菊挨了张大牛的打,张秋花脾气冲,也不知她从哪儿拎了一壶滚烫的开水,趁人不注意,给砸到了张大牛的身上,又摔到地上,开水四溅,将张大牛的脚给烫脱皮了。
张吴氏当时吓坏了,瞳孔紧缩,又对上张秋花那双含恨的眼睛,她突然觉得,后脊一阵发凉,双腿竟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张大牛被烫得嗷嗷叫,罗裙儿欲冲上去打她,严金菊大怒,冲过去又与罗裙儿扭打在一起。
张铁牛皱眉看着院里乱糟糟的一切,事与愿违,他心中很不高兴。
“娘,这可怎么办好,玉娘那边不好下手,这边又闹成这样,大嫂也真是的,还不快些把大哥扶进屋里,他的腿不更要紧么?”
张吴氏即怕张秋花,又很气。
指着她骂道:“她娘的,老娘是造了什么孽,竟惹出你这么个丧门星,你大伯的脚要是废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张秋花回怼:“我还怕你了呢,打啊,打死更好,谁还稀罕生在你张家了,就活该断子绝孙。”
数年的怨恨积累,张秋花小丫头终于暴发了。
张大牛疼的要死,伸手又给了罗裙儿一巴掌,骂她蠢,不晓得快点去请郎中来。
张吴氏只得丢下严金菊母女三个,叫上张铁牛背上张大牛,先给送回屋里去了。
乱哄哄的院子里,只剩下严金菊三人。
张夏花含着眼泪道:“要我去那样的地方,尽做些伺候各种男人的事,我宁肯跳河自尽,也要保了一身清白。”
张秋花恨恨地冲上房大喊道:“哼,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全都是些孬种,出了事,只会把家里的女人推到前面挡灾,合该绝户才对,早晚出门被牛顶死,谁再敢动我家的坏心思,看我不放一包耗子药,弄死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大不了,一了百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秋花这得被逼到什么地步了,小小年纪就知道......
严金菊抱着两孩子,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有同她相熟的妇人,悄悄摸上门来,小声劝她,先带着孩子们躲出去。
又劝说,木秀才好歹是读书人,应该懂得不少,不妨带了孩子们去他家讨个主意,总好过在家干着急。
就这样,木梨在没有一点防备的情况,见到了如此糟糕的事。
她很庆幸自己姓木,很庆幸有个疼自己的娘。
喊了两姐妹去灶屋里洗了把脸,又细言细语安慰了她们一番。
她总觉得张秋花太偏激了,张夏花又懂事的叫人心疼。
木梨又去碗柜里拿了两块冰糖给两人。
“吃糖,莫怕,老人们常言,人这一生,就该先苦后甜才好。”
张夏花忍不住又哭起来,木梨不解。
张秋花却比她姐姐更坚强,答道:“我同姐姐,长这么大,头一回才晓得什么是甜味。”
她伸出小舌,舔了舔冰糖,眉开眼笑道:“原来,这就是甜味儿啊?”
“姐,你快吃,真的很好吃。”
木梨闻言,只觉心口很闷,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同时,做为两辈子都是独生女的她,十分羡慕这种姐妹情深。
她又拿了一块去给严金菊。
“二舅妈,您吃。”
严金菊一愣,她趁机将手中小块冰糖塞她嘴里。
木梨又道:“很甜,就像我家现在过的日子。”
她想了一下,又劝:“二舅妈,好日子是要靠自己过出来的,就像我娘这样。”
严金菊眼窝里猛地涌出泪水。
木梨想了想,转身又对张玉娘说:“娘,我想把剩下的都给夏花姐和秋花,秋花说,她俩长这么大,一直不知甜是啥知味,娘,您不是常常说,外婆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么?怎地就吃不起糖了呢?”
严金菊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椅背上,狠狠地大哭起来。
“都怪我,要是我肚皮能争气点,她俩在家也不会跟着受欺负。”
木梨很想告诉她,生儿生女是由男方决定,女方只负责提供块肥沃的田地。
“那个,二舅妈,你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