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不过呢,居然想出这样的点子,”艾尔薇拉大人的笑容变得危险,“我还真是被小瞧了啊。走吧,海洛伊丝陛下,薇卡殿下还在等着我们呢。”
“那些袋子,不要紧吗?”
“这种见不得人的阴谋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再也没有任何可怕的。您以为我刚刚让那些小伙子干什么去了?”
先他们一步行动的两队轻骑并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分别在托卡城和星门的外围展开队形,还分别派出数个小队,开始清理随处可见的口袋。若戴蒙先前安排下纵火的人手就在附近,看到这些西维骑兵的表现,应该能明白事情已经败露。
艾尔薇拉大人优雅地一挥手,队伍再度前进。只是,为什么仍然感到不安呢?诺亚的心情没有丝毫放松。戴蒙就只安排下了这点东西?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要骗过海洛伊丝或者薇卡倒也够用了,但他明明清楚海洛身边有些什么人啊。
他们在圣堂的白色台阶前下了马,轻骑兵们散去,将四周对方的粗布口袋搬走。艾尔薇拉大人用剑划开了一个,里面装的果然不是粮食,而是棉花、碎木屑和硫磺。大部分口袋里装的都是这些,但偶尔也能碰上一个确实塞满大麦或者燕麦的。
“难为他准备了这么多。”海洛伊丝很感慨。
“是啊,收集这些东西也不容易,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艾尔薇拉大人也有同感。
诺亚越发不安。仔细回想整个过程,戴蒙都干了些什么?花了如此大的代价,又赔上了包括近卫军在内的全部军队,就为了把海洛伊丝骗到这座圣堂里,和薇卡一起烧死?看起来合情合理,已经发生的事实和种种迹象也都指向了这一点,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怪怪的。
我们或许不该现在就进圣堂——瞥了一眼海洛和那位哈耿的表情,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再说在诺亚的感知里,圣堂里只有两股灵能,一股微弱得像是将熄的烛火,一定就是薇卡的;另外一股曾经相当强劲,但似乎没有经过什么战斗方面的训练,而且这会也几乎耗竭了,多半是属于某位祭司的。
应该是我多心了,他如此告诉自己,一定是之前战斗中太过紧张导致的。
吩咐骑兵们在四周警戒,艾尔薇拉率先步入圣堂,接着是海洛伊丝、诺亚和哈耿。太阳已经西斜,圆形大厅里一片昏暗,七神的雕像笼罩在阴影中,显得阴森可怖。灵能的感觉是二楼传来的,他们登上楼梯,穿过明暗交错的走廊。祈祷间的黄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壮硕身影走了出来:“你们终于来了。”
是斯瑞普,诺亚小小地吃了一惊。上次见面还是
艾尔薇拉微笑着上前,正要开口,祭司退开让到一旁:“客套的话一会再说也不迟,你们快些进去吧。”
异样而含混的声音从祈祷室里传出,听来像是婴儿在咿呀学语,带有几分熟悉的感觉。海洛伊丝迫不及待抢进门,接着哈耿从艾尔薇拉大人身边钻过,跟了进去。
诺亚想了一想,停下来问道:“殿下还好吗?”
斯瑞普摇着头发稀疏的脑袋:“非常……不好。我已经尽力了,不过她的状况已经不是神术或者药物能够——”
一声尖利的悲鸣打断了祭司的话。斯瑞普重重叹息了声,诺亚冲进房间,突然又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躺在床上的就是薇卡?他早已隐隐知道薇卡遭遇了什么,可当亲眼看见,诺亚还是彻底僵住。无法开口,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一并忘记。等他清醒过来,唯有怒意在不断上涌。他们……戴蒙……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到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见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肤。海洛伊丝跪在床边,握着薇卡的一只手泪流满面;哈耿站在床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竟然伤成了这副样子,难怪她的灵能那么微弱。她的灵能……诺亚忽然察觉了一丝怪异的亲切感。谁?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理所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诺亚先生?”艾尔薇拉大人奇怪地看着他。
“不,”诺亚低头看着床上的薇卡,“我……”
身体似乎有些异样,但此刻无暇关心。这是我的声音?嗓音沙哑得根本不像是自己。薇卡也发现了他,转过脸来向他微笑,接着张口,刚才那咿咿呀呀的含混声音自她嘴里发出。
“薇卡殿下被戴蒙的部下用法术控制了心智,为了不让自己开口说话,”斯瑞普在他们几个身后说着,“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那是三四天之前的事,万幸当时我的灵能充足,否则真不见得能把那样的她救回来。”
她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
海洛伊丝趴在姐姐身上嚎啕:“傻瓜,傻瓜,傻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究竟哪里值得你这样做了?王位又有什么了不起?戴蒙想要知道什么就告诉他啊!他要你做什么就照着做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薇卡“呵——呵——”地吐着气,抬手轻抚海洛的头发,诺亚看到她的右手只剩下了四根手指头。少掉的是拇指,他的心骤然一紧。
“薇卡殿下……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斯瑞普继续说道,“但……您也看到了,代价实在太过沉重。您会出现在此地,就表明您已经战胜了戴蒙殿下。您的胜利背后……也有她的一份鲜血与汗水。”
“鲜血……汗水……”海洛泣不成声,“不该……姐姐……我配不上……”
自相识以来,诺亚第一次见到艾尔薇拉大人动容:“真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份上。傻孩子!我们的胜利是你用整个人生作为交换才得来的啊。”
“呵——呵——”薇卡好像急了,连连摇头,“呵——”
“她这是在说什么?”艾尔薇拉大人擦了擦眼睛,“谁能解释一下?”
“我不能完全肯定,不过殿下曾经说过类似的话,”斯瑞普回答,“我猜她是想说,请不要如此悲观,她的人生还有着许多可能呢——大概就是如此。”
只见薇卡点了点头,笑容变得羞赧,像是为自己的说法感到不好意思。这孩子……即使遭受如此厄运,她也还是能笑得出来,而且那笑容依然纯真,不带一丝阴霾。这是怎样一种伟大啊……诺亚转过脸去,不让别人看到他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