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诸神,可算是醒了。”斯瑞普用袖子擦去额上的汗水,喘得不轻。
“斯……斯瑞普大人?”薇卡转动眼珠,“我……我……我记得……”
“别去想那些了,”斯瑞普的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淡淡的白光随即浮现,“戴蒙……他们只是恰好长得像人。真是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这种事,”祭司咬牙切齿,“只有真正的禽兽才做得出来!”
“没有啦……我……我是真的想杀了我哥哥……我还弄瞎了他一只眼睛……所以,他怎么对我都算不上过分吧……其他人……其他人就更加没有什么啦……是他的命令……他们也只能听从嘛……再、再说,决定动手之前……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薇卡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艾尔西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是在微笑?被如此残酷地对待,她竟然还能为伤害她的人说话,而且还能笑得出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连想象都没有想象过。她和我不一样,和我们都不一样,她身上有着某些我们无法企及的特质。
“您真是太好心了。”白光散去,斯瑞普挪开手,
“可是……有点儿不对劲……”薇卡又把眼睛睁开,“我……我的身体……手,脚,身子,什么感觉也没有……发生了什么?我……我伤得应该没有这么重啊……而且……连说话也好累……”
确实不对劲。“斯瑞普大人,您到底干了什么?”艾尔西问。
薇卡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也在。“艾尔西?你……你……斯瑞普大人……他……”
“啊,这小子吗?他应该还没到变坏的年纪。对了,我还没问呢。我记得你是鲁尔先生的学徒,到这地方干什么来了?”祭司一边狠狠瞪了眼艾尔西,一边扯过毯子盖住薇卡的身体,又将他的外袍扔了过来。
“我,”艾尔西接住袍子,穿上,之后鼓足勇气,“我来看望她。”
“就只为这个?没有其他歪点子?我听那几个小恶魔说起,娜塔莎大人可是特许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艾尔西沉下脸,“我和薇卡殿下曾是同学。还有,您说的小恶魔是?”
“还能是什么?怎么,难道你觉得它们还能算是人吗?还是你把它们当成女孩子了?”
艾尔西哑然失笑:“这倒是。”
“殿下,”祭司为薇卡掖了掖毯子,“这家伙姑且可以认为是可靠的。”
“那就感谢您的信任了,”尽管他这么说了,艾尔西还是很不爽,语气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嘲讽,“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神术可以甄别人心吗?”
“那是诸神也做不到的事!不过呢,你这小子假如是来刺探她的,那必定会找个更加合适的理由,而不是这样简简单单说来看望。话说回来,”斯瑞普朝他走了过来,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能在这种情况下来看她,戴蒙殿下虽说不至于为这种事就砍你的头,但是多半要感到不快的。你这小子倒也能算是条汉子。”
还是头一遭有人这样评价自己,艾尔西诧异之余说不出话来。
“是……是吧……艾尔西是同学……我们……对不起……”薇卡说,“不过,究竟为什么……我……我不能动了……脖子以下的身体……好像都失去了……我是不是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别说傻话,”斯瑞普又返回床边,“您躺着就好。这是我干的,那些可恨的畜生下手太狠,我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治愈您的伤口。我在教会的典籍里找到了这个神术,可以让您的身体失去知觉,头脑却仍然可以保持清醒。我刚刚还为您施展了额外的神术,好让您的精神放松。”
“为何不治愈殿下的伤?”
“好让它们再肆无忌惮伤害她?”祭司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薇卡,神态慈祥。虽然年纪并不大多少,看着却像是她父亲。“等您睡着后,”他带着歉意道,“我再用天使之泪为您处理伤口,以免感染。真对不起,又要失礼了。”
“哪……哪儿的话……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在神术的影响下,您大概会睡上十二到十六个小时,期间我会尽量阻止它们来打搅您,要感谢戴蒙殿下对我是如此信任,”斯瑞普自嘲地笑了笑,“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这个神术消耗巨大,我的灵能不足以支撑每天都为您施展一次。让那些恶魔继续下去的话……这么说并非瞧不起您,但,您的秘密当真值得您不惜一切去守住吗?”
“……没关系的……您不用担心我……我有很多朋友……他们,”薇卡顿了顿,抬眼看着牢房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脸上甚至现出幸福与满足的神情,“他们很照顾我……我已经让他们失望了一次……不能再让他们失望第二次……而且……你们,你们见过吗……堆成山一样的骷髅……那都是戴蒙干的……”她闭上眼睛,眼角有晶莹的泪水划过,“所以啊,我……我永远也不会向他低头的……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没那么重要的……”
她的话让艾尔西与斯瑞普一同沉默。艾尔西随即注意到了她的嘴唇,肿胀,干裂,满是可怕的血口。该死,我该带些柠檬水或者淡葡萄酒来的。他递出手帕:“这个,我带来的。您要先吃点东西吗?”
“谢谢……我……对不起……我好像不饿呢……”
她舔了舔嘴唇。斯瑞普叹了声:“殿下需要的不是食物。来,把这个喝了,然后您就什么也别管了,好好睡一觉吧。”
祭司从他的绿袍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教典,变魔术似的从里面掏出一个瓶子,晃动发出的声响表面里面灌满了水,或者别的什么喝的。“把教典挖空,谁也看不出来,”斯瑞普笑着解释,“修士们偷偷喝酒时就是这么干的。”
他揭开瓶盖,在床沿坐下,一手托着薇卡的后背将她扶起,一手仔细地将瓶子凑到她嘴边。不对,艾尔西发现祭司的手只是做了个样子,根本没有碰到她的肌肤,中间有将近一寸的间隔,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
艾尔西不知道哪个神术具有如此效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神术的等级不低,需要极高的操控技巧。艾尔西听说过,正直的骑士在不得不与女士一同过夜时会在两人之间放上一把剑,只是为了喝口水就施展这种等级的神术,斯瑞普的做法倒是很有骑士风范。
换句话说,和傻子没两样。这么做有何意义?毯子下的她可是什么都没穿,刚刚分明是你为她施展的神术,过会同样是你要为她涂抹天使之泪。艾尔西看着薇卡贪婪地喝干了瓶里最后一滴水,眼皮几乎立刻就耷下了。
“谢谢……”她说,“我觉得好多了……”
斯瑞普松开手,几乎在后背挨上床的同时,她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