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传染?”薇卡咬了咬嘴唇,“那么,传染的途径是什么?”
“大部分情况下是被已经感染的人伤害。不需要多严重的伤,指甲挠破点皮就够。而少部分情况下,只是有过身体接触也会传染。握一握手,拥抱一下,甚至不小心碰到那么短的一瞬间就够。幸运的是,这样的情形不多。所以,”布洛克的视线在哈耿和薇卡身上来回扫视,“两位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感到寒冷,或者燥热?有没有感到手脚麻木,失去知觉?这些是最常见的症状!”
“我依然没有什么感觉。”哈耿闷声闷气地回答。
“我也是。”
年轻的祭司和他的同伴们碰了下杯,几个人发出庆幸的欢呼。“这可真是万幸,”布洛克说道,“那么我们接着说。总之,由于奥术学院的隐瞒与拖延,当列维主教带着我们赶到时,学院里的情况已经相当糟糕。那儿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强盗们洗劫过一样,整个学院不剩几扇完好的窗户,到处是倒在血泊里的学生。更加糟糕的是,许多被感染的学生爪牙舞爪地跑出了学校,像出栏的羊群一样涌入周围的街道和巷子,攻击见到的每一个人,附近许多居民都遭了秧。幸好被感染之后没有智力可言,只会凭借本能行动,否则这群混小子要是用他们学到的各种法术来互殴,情况还会严重十倍。”
薇卡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那……有多少人被感染呢?”
“并不多,大约八百到一千,”祭司解释道,“因为不是所有伤者都会被感染。受伤或者接触后如果一天之内还没出现症状,那就不会有事了。啊,啊,小姐,您这是……”
薇卡揉着眼睛,语带哽咽:“对、对不起,我没有什么。”
她在为那些不幸的人而难过。国王必须以他的人民为先,艾尔薇拉大人和伊葛大人都是如此教诲的。如果你身上流着统治者的血,就既得能读会写,了解历史与法律;也得能说会道,懂得欣赏诗歌与舞曲;还得知道信仰与畏惧,知道饥饿与疼痛是何种感觉。一个王者永远都该以他的人民为优先,这是他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但这可不容易做到,哈耿默默地注视着她,注视着她后颈优美的曲线和梳在脑后、微微摆动的长发。
“好心的小姐,诸神会感激您此刻的泪水,”布洛克放下杯子,认真地行了一礼,圣堂卫士们也纷纷照做,“您不用太过伤心,即便被恶魔所感染,仍然有相当程度的机会恢复正常。所以,请放宽心。”
“是吗?太好了。您,”她依然有些哭腔,“您请继续。”
“说到哪儿了?哦,学校里一团糟,学生们还袭击袭击居民。事情到了这份上,单凭奥术学院已经无法收拾,教会也无能为力。我们通知了加文伯爵,大家都以为伯爵一定会暴跳如雷地狠狠痛骂伊塔姆大师一通,说不定还会动手揍他。没想到伯爵听取了我们的报告后并没有生气的表示,反过去还安慰伊塔姆大师,并且听从了大师的建议,将奥术学院和周围相邻几个街区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感染者无法袭击更多的人,恶魔自然也无法借机跑出来感染更多的人,只会越来越减少。再有一个月,事情就能彻底解决了。”
“可是,”薇卡蹙眉,“封锁的区域之外是安全了,那些被封锁在里面的人呢?他们……一定每天都活在恐惧与担忧之中吧?”
屋子里沉默了一小会。“是的,”布洛克抿了口酒承认道,“有时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不得不牺牲部分人的利益。另外您可以放心,被封锁的人,无论学生还是平民,没有一个被抛弃。他们有充足的食物,药品也不缺;每一个感染者都得到了尽力的救治,费用则由加文大人、奥术学院和我们共同承担;一旦出现新的感染者,修士和圣堂卫士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送到我们这儿来。”
“是吗?”哈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就在刚刚,你们似乎连抓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困难。”
祭司和他的同伴们顿时面露尴尬。“呃,这是因为,我们要尽可能避免弄伤他。我说过的吧?即使被感染了,还是有机会复原的,虽说我们到现在还没摸索出治疗的办法,能不能复原完全凭运气。另外,”布洛克举起酒杯,“辛苦了一个多月,大家也都累了,时间又这么晚了,反应迟钝些是很正常的嘛。哈哈,哈哈!”
“有多少人没能复原呢?”薇卡问。
“我们也不知道。两位别误会,我们是七神忠实的仆人,不会隐瞒真相。目前事件尚未结束,列维主教估计最后牺牲者会在两百个左右。”
“两百个……”
眼看她眼圈又在发红,布洛克站了起来,慌张地摆手:“小姐?小姐,您别急着哭呀。对了,我们发现,如果一个人精神不容易动摇,或者说,意志坚定的人,即便被感染者弄伤也不容易感染。相反,意志薄弱的人,哪怕只是接触也可能被感染哦。小姐,您能为他人的不幸而流泪,为他人的痛苦而难过,我们都很感动。不过呢,还是不要太过放任自己的情绪哦。不光为了您,这也是为了身边的人,毕竟一个人被感染不光是他自己的事,对周围的人也是个威胁哪。”
用力嗅了嗅鼻子,薇卡硬生生忍住泪,努力地笑了起来:“我、我没事!对了,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祭司面露微笑:“安全起见,一直要待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们的要求,不会让您感到不便的。对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请教你们的名字。”
她站起身来,右手抚胸,认真地向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祭司行了一礼。“我的名字是薇卡·卡斯蒂利亚,他是哈耿。”
“好的,薇卡小姐,哈耿先生,”布洛克说,“这么晚一定累了吧?我这就带你们去住处……”他的笑容突然僵住,“等等!您,您您您您您说您叫什么?”
他瞠目结舌,那几个圣堂卫士也是一样,人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连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轻轻重复了遍:“薇卡。”
布洛克倒抽了口气:“哦诸神啊,这也太失礼了,我怎么能——”
“您一点也没有失礼。要待到明天这个时候吗?”她向他颔首,目光环顾众人,“要给诸位添麻烦了。”
没有人回应她。布洛克和圣堂卫士们已经彻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