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敌人的军官连同他的掌旗官一同来回奔走,大喊大叫,试图稳住阵线,像是海浪里一块孤零零的礁石。接着他注意到了哈耿,举起手中长剑冲了过来。
骑枪刺向军官,却被对手机灵地闪开,接着长剑自下向上撩起,直取哈耿的胸膛。哈耿撤步躲闪,勉强避开了长剑的锋芒,上衣被破开了长长一条口子。军官到底是比士兵要厉害些,他舞动骑枪,改直刺为横扫,这次对方来不及再躲开,粗重的枪杆正中肩膀。
看似坚固的钢铁肩甲当即凹陷下去一大块,那家伙厉声尖叫着倒下了。他的掌旗官丢下旗帜,哈耿原以为这孬种要逃跑,没想到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将军官整个抱起。哈耿的骑枪本已刺出,见状硬生生收住。
“滚开!”他冲着掌旗官大吼了一声。他似乎听到对方说了声谢谢,但战场上太过混乱,他不敢肯定。那掌旗官抱着军官向敌军后方跑去,他身边的敌兵一哄而散,哈耿提起骑枪,一时间四周竟然找不到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的敌人。
他只得继续向前,追着同伴的马屁股跑。他再没遇上像样的抵抗,西维的骑兵像是驱赶羊群一样用长枪和巨剑驱赶着艾格兰人,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敌军都在四散奔逃。突然间视野变得开阔,哈耿一怔,他们已经穿透了敌人的阵线,来到方阵的后方。
一同冲锋的骑兵们纷纷拨转马头,重新聚拢在一起。
“哈耿大人,”他听到有人问,“要给您找匹马来吗?”
“不用!”哈耿举了举骑枪作为回应。这个时候,博罗大人的步兵也投入了战斗,他们沿着骑兵开辟的通道插入敌军的薄弱环节,犹如钉入木板的楔子。随着更多士兵的涌入,打入的楔子越来越多,木板变得千疮百孔,不仅仅是被哈耿他们所突破的部分,艾格兰人的整条战线都已崩溃。
现在应该干什么?再发起一次冲锋吗?敌人业已溃散,没那必要。眼前忽然金光闪烁,全身金甲的博罗大人骑着马在哈耿身边停下。
“哈耿大人,”博罗大人掀起面甲,“您表现得非常好。现在没有您什么事了,回到营地去休息吧。”
这就要去休息了?哈耿飞快地朝四周瞥了眼。“我还不需要休息啊,大人。”
“这我也知道,不过已经没有需要您出手的敌人了,”博罗大人奸诈地笑了笑,“您不会是想和我手下这些小伙们抢夺功劳吧?”
“不,当然不,”哈耿急忙否认,“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休息。我是说,遵命。”
博罗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面甲,举起手中长剑向着前方一指,成百上千的士兵就朝着他剑锋所指的方向冲去,双头鹰的旗帜在头顶飞扬。
确实,胜负已然分明。只是,我的第一次战场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博罗大人策马疾驰着离开,哈耿掂着手中的骑枪,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一同冲锋的同伴骑着马自他身边缓缓经过,不时有人和他打着招呼,庆祝战斗的胜利,他一一回应。根本没有杀死几个敌人,也没有哪怕一回合像样的交锋,这就结束了?
他看到还有几个方阵的西维士兵——一半是骑兵,一半是步兵——没有投入战斗。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胜负毫无悬念,此刻回想起昨天的紧张与忐忑,哈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竟然会担心成那样!战斗,战场,战争,想象中多么激烈残酷,原来不过是这么回事。相比之下,和薇卡殿下的切磋要困难多了。
脚步不知不觉间加快,他兴冲冲地赶回军营。撤下来的骑兵们都聚集在马厩前,洗刷马匹,搅拌草料,饮马,人人忙着犒劳自己的亲密战友。哈耿不禁想起自己那匹坐骑,等战斗结束,至少得把它好好安葬。
几个百无聊赖的留守士兵为他搬开拒马,拉开军营大门。他颔首向他们致意,随即直奔薇卡殿下的帐篷。该和她说些什么?首先当然是道谢,感谢她昨天的指点;接着是告诉她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虽然实在不值一提;之后自然就是完成和她的约定,再好好切磋一次。
完美,哈耿忍不住面露微笑。忽然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孔,他皱了皱眉,狐疑地四下张望。一座座营帐排列整齐,军营里几乎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木造哨塔上一个弓箭手打着哈欠。
大概是多心了,刚刚经历股战斗,闻到血腥味实在不值得奇怪。来到薇卡的帐篷前,他清了清嗓子:“殿下,是我。”
帐篷里全无回应。沉默中等待了片刻,哈耿又一次出声:“殿下?您在吗?”
还是没有动静。她不在吗?这种时候又能到哪里去呢?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循声扭头,一个侍女走了过来。
“大人,您是来找薇卡殿下的吗?”侍女问。她大约二十上下年纪,有着一头波浪般的褐色头发以及相同颜色的眸子,仪态端庄,嗓音轻柔,微笑迷人。
“是的。”
“那可太不巧了,殿下她刚睡下,您恐怕要等上好一会了。”
确实不巧。哈耿失望地耸耸肩:“刚睡下?”
“可能一两个小时吧。薇卡殿下昨晚有些失眠,快要天亮时又被吵醒,刚刚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想,她没有两三个小时不会醒来,”侍女善解人意地提议,“要不,您先回去等着,她醒了我来叫您?”
“好吧。只能如此了。”
“又或者,您如果有急事,我替您叫醒她?”
“不,不,”哈耿急忙摆手,“不是什么要紧事,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哈耿走向自己的帐篷。薇卡殿下竟然失眠了,是为了橡木城的惨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得想想办法,让她高兴起来。这方面自己实在一窍不通,或许可以问问博罗大人或者克罗捷尔大人……
血腥味突然变得清晰而浓郁,他停下脚步。一座营帐旁,两名西维的士兵倒在地上,身下是两滩正逐渐蔓延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营地里来了敌人吗?这场面似曾相识,脑中蓦地闪过刚刚那侍女的身影,他猛然醒悟,拔腿向薇卡殿下的帐篷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