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能,”艾芙洛扮了个鬼脸,“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多了。在那之前,我一直是和她一样的长发,但她亲手把我的头发剪了下来。啊,真是个残酷的姐姐,我哭着求她不要,可她一点犹豫也没有,拿起剪刀就把我的头发剪的像鸟窝一样。不过还是要谢谢她,就是因为她那么做了,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究竟对别人做了些什么。
“我认真反省了好久。一个星期之后,校长把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集合到王立学院的广场上,我当众向所有人道歉,恳请他们原谅,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尽可能弥补我的过错——只是要除了那位被烧掉推荐信的同学之外。之所以会在一个星期后再来做这件事,是因为我到那时终于才能从床上下来。
“王立学院里还专门为这件事设立了一尊雕像,造型是我当天在大家面前鞠躬道歉的样子,而在我的对面本来还要设一座普通学生造型的雕像。后来我爸爸听说了,把对面那座雕像去掉了,只留下一个底座,任何人都可以站到底座上去接受我的道歉。这个主意,奈杰尔主教和我都觉得很好,你现在要是去学院还能见到呢,就在圣堂前面的广场上。而那之后,我就一直保持短发的造型,直到今天。”
“好吧,我这么说并不是在安慰你——”
艾芙洛哑然失笑:“总主教大人说过,假如谁开口便是公平地说,我这么说并不是,站在客观地角度上说,那他要说的肯定正好相反。”
“好像确实如此,”诺亚有些不好意思,“相信我,在整个艾格兰乃至克莱因大陆,比小时候的你混蛋一百倍的恶棍比比皆是,但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少之又少,留下一尊雕像的更是只有你。所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当然是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很幸运,这跟你是艾格兰的公主殿下没有关系。”
于是他们又一次碰杯。“幸运吗?我也是。不是谁都能为一个从未谋面过的人出生入死的,”她顿了顿,“对了,我还从没听你说起过,你和海洛伊丝……哦看哪,才说到她,她就来了。”
海洛伊丝在一群贵族和侍从的簇拥下出现在校场对面。她吩咐了几句,身后那群人便各自散去。艾芙洛扬起手臂招呼,她举手挥了挥以示回应,独自朝他们走来。
“看来遇到好事啦?”
“是啊,”妹妹看起来很疲惫,但满脸欣喜,她毫不客气地抢过诺亚的杯子,举杯灌下一大口,“斥候带来了好消息,明天上午援军就会抵达橡木城,虽然还不是全部。感谢诸神,这几天蛮族没有过来攻打我们。”
确实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艾芙洛站了起来:“明天就到?不是全部是指?”
“明天来的是近卫军,换句话说,是戴蒙那一边的。他们是艾格兰最精锐的部队,行军最快是很正常。”
近卫军?艾芙洛蓦地想起那位新任的近卫军指挥官来。虽然时隔多天,他的形象依然清晰,一如昨日方才见到。黑发,身材修长,肤色白皙,浑身上下的装束全是乌煤一般的漆黑。对了,还有名字,那个男人叫伊利昂。想起他,艾芙洛总觉得不舒服。
正在思忖,手里酒杯也被海洛伊丝抢去,咕嘟咕嘟几口便少了一半。“会议真是让人口干舌燥,”妹妹把杯子还了过来,“事态已经如此紧急,总还有几头猪关心他们槽里的食物。剩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群轮流叫唤的驴子,还互相争着谁的嗓音大。真是的,明明不开会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好人来着。”
艾芙洛望了望自己的杯子,里面金色葡萄酒还剩一半,她抿了一小口,然后又是一小口。“那么,你和这群猪还有驴子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当然有。考虑到近卫军远道而来,他们将暂时驻扎在橡木城,而原先城里的守军将会搬到城外的营地里,随时支援被攻击的城市。等后续的部队一并抵达,我们再发动反击,把巨马城夺回来。当然,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想办法把薇卡救出来,”瞟了诺亚和艾芙洛一眼,她哼了声,“这件事情不需要你们两个出手,可别动什么歪脑筋!”
“那是自然,”艾芙洛表示赞同,“傻子有一个薇卡就已经足够了。”
这天晚上,艾芙洛没有饮酒,却几个月来头一次拥有了无梦的整夜安眠,直到清晨被侍从叫醒。
“出什么事了吗?”她一边从床上坐起一边问,“我记得告诉过你,有坏消息再来叫醒我。”因为好事可以拖延,坏事却不行。
“请原谅,殿下,”侍从低下头去,但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这孩子的欣喜,“近卫军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海洛伊丝殿下请您和她一同欢迎他们的到来。”
艾芙洛望向窗户,侍从立刻上前,为她拉开厚重的窗帘,晨曦立时洒满房间。到得可真早啊,他们难道是整夜行军的吗?
不管怎么说,身为公主,亲身欢迎援军的到来是必须的。在侍从的帮助下她打扮好自己,又简单用过只有面包和清水的早餐,匆匆来到橡木城的中央广场。这座广场连同纵贯城市的中央大道将整座橡木城一分为二,北境的重大庆典总是在此举行。
广场连同大道的两旁人山人海,海洛伊丝和布尔加宁公爵到的比她要早,广场中央用鲜花和树枝搭起巨大的拱门,他们俩占据了拱门下最显眼的位置。
在他们身边,艾芙洛见到了一身紫袍的北境大主教戈登·梅杰,到来多日还没有专程拜访过他,想起这一点她在行礼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主教身边的位置是埃德瓦·艾登伯爵的,在他的身边则是北境的大法官哈罗德·卡尔逊先生,接着是其他贵族和大大小小的官员。
北方诸城的领主们除了巨马城的戴维·艾奎斯伯爵外都没有到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巨马城陷落之后,他们都在自个的城里待着,防备不知何时会发动下一轮攻击的蛮族。
就艾芙洛所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就是神诞节上也看不到类似的景象。她在海洛伊丝右侧稍稍偏后一点的地方站定,悄声问道:“未免也太早了点。你待在这儿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妹妹显得很无奈,“你来得挺快,我差人去叫你不过是一刻钟前的事。”
“怎么不见诺亚?”
“我不忍心吵醒他,所以就没叫他起来。”
“那你就忍心吵醒我?”
“你就算了……咦,他怎么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