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锦疑惑地看着他,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仅是火炼蛇。她被心中的这个猜测一惊,呼吸都带了几分急促,终于没忍住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我不记得前世与你有过交集。”她顿了顿,道:“如果你是因为我跟你一样,是重生之人,又或者怕我已经知晓未来十年之事对我有所顾忌,从而想着带我回西凉,那样大可不必。我不认为,我一介女子,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她开诚公布,他又如何不坦诚相待?敖展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身下,俯下身来,将她囚禁在他的臂弯里,“谁说我们前世没有交集?”他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如果不是你,本王早就已经将萧成烈活捉,将大昭踏为平地!一统中原了!”
温时锦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让萧成烈脱险的计策是她想出来的?
“不可能。”她抬头,对上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就算没有萧成烈,北越还有一个呼延朔。”她被他压在头侧的双手传来一阵钝痛,可她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北夷蛮子,骁勇善战,马匹矫健,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敖展哈哈大笑起来,眼睛之中闪过一丝闪亮的光芒,如同在茫茫沙漠之中找到了一块珍宝,他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怪不得前世本王临死之前都对你念念不忘。”看着她明媚惊愕的双眼,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世间,只有你配与本王比肩站在一起。”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过她的脑袋,让她的意识顿时一片空白。只听头顶之上,他迷人低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所以这一世,本王亲自前来,只为你一人。你可明白?”
温时锦瞪大了双眼,有一丝迷糊。却见他放开她的双手,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她下意识地缩到床边之上,却被他一个反手捞进了怀里。
温时锦大惊,立刻伸手将他推开。却是如同蜉蚁撼树,没有半点成效。敖展轻声笑了超声来,“本王不会伤害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温时锦用眼睛瞪着她,却见他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如同诱哄着一个婴儿,“睡吧,在无名岛几天几夜没合眼,不困吗?”
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闭上眼睛,不要想太多。”温时锦只觉得眼皮沉重,明明知道自己身在敌营,却抵不住他温柔的相劝,迷糊着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没有敖展和身影。只是门外有两个士兵把守着,如同两尊雕像一动不动。海边浪声阵阵,温时锦揉着额头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只见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
窗外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明日我们应该就能上岸,那边接应的人已经全部就位。”
温时锦心中大急,她没有忘记敖展之前说要带她回西凉。
温时锦气得用手在床边捶了一拳,暗道: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固执!可是,为何过了这么久,肖霸他们的船怎么没有追上来?以千机子的性子,是不可能放过唯一个能解萧成烈身上毒气的机会的。
当初想到借信鹰将蛇带走,本就是一种冒险,可单凭她一己之力,完全不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蛇带走。
这一切都是她来无名岛之时就已经安排好的,只是被敖展打乱了。
如果不是被敖展劫来,或许现在已经回到了泾州,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想到这里,温时锦心中隐隐有些烦躁。
正生着闷气,珠帘处一个身影晃动,她抬头看去,见段留笙拿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两盘小菜,一碗汤,还有一碗米饭。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是那么好看,待他走近时,温时锦闻到了他身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温小姐,请用膳。”段留笙冷着脸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段统领,”温时锦心下一动,叫住他,“船舱内有些闷,不知能不能让我出去透透气?”
段留笙呼吸一窒,心中一般压抑不住手怒气升腾而起。他霍地转身瞪着温时锦,那样眼神似乎要把她深吞活剥。他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第一次见到王爷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他转过身来,在烛光之下,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眼,实在看不出她身上有何特别。
在西凉,有多少达官贵族的女子追着王爷跑,就连宫里那位,也是对自家王爷念念不忘,为何王爷偏偏看上了一个敌国女子。
段留笙完全给温时锦好脸色,丢下一句话,“温小姐,应该去求王爷。”不等她想明白,段留笙已经跨步走了出去,没了踪影。
不一会,果真有一个铁甲兵进来,将温时锦请了出去。
一身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甲板之上,背着手,一袭白发在月色之下,带着一种冰凉的气息。海风轻抚过人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温时锦猝不及防地想起,今天他温用热的手掌帮她揉着后脑勺的画面来,脸上一阵发烫。
是入夜海风中的一丝冰凉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轻轻扬起嘴角,死过一次的人,似乎是不应该有太多温暖的。温水煮青蛙,谁又知道谁口蜜腹剑呢?
“你来了?”
温时锦在他身后站定。见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前之人仿若谪仙一般的容颜,不带一丝杂质,纯净的如同天池的水。就边笑容也如同春风般温和。可这张面具之下,却是修罗鬼刹一样的心。
“我很好奇,前世,你是怎么死的?”她勾了勾唇,如同与他相识已久,仿佛两个人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随意的语气。
蓦然听到她这么一问,敖展上前一步站到她的面前,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温时锦,“和你一样,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恨意,仿佛燃烧的地狱之火,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咬着牙,冰冷地说道:“当本王看到关雎宫那个被烧焦的人彘,本王恨不得杀了萧成烈!”
人彘。
前世她就是被温时姝砍去砍掉双腿,毁掉容颜,囚禁于铁笼,一生灼灼其华最后付与一炬!
她的身躯一震,最不愿被人看到的一面就这样从他的嘴里赤裸裸地说出来,这一刻,关雎宫之中的那场大火似乎又从她的脑海中燃烧起来,她的嘴唇无意中被自己咬破,一股血腥味从口腔之中蔓延出来,她发疯似的一把推开他,哐当一声,敖展被她一推,撞上了窗棂之上,还没来得急闷哼出声,只见她双手颤抖地捂上了双耳,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她一边害怕地摇头,一边凄厉地喊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啊!”她的身躯摇摇欲坠,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又回到了关雎宫地牢之中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敖展冲上去,将她瘦弱的身体紧紧拥进怀中,冰凉的唇寻到他的额头,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之上,落下一个承诺:“别怕,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她似是把前世的那些委屈都发了出来,一拳一拳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可他仿佛没感觉一般,照单全收。
这个世上,唯一一具有着和自己相同的灵魂,孤独已久的他,只想将她捧在手心之中。前世,避云坡一战,他派去的探子描了一张她的画像回来,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爱上她,两人甚至并未谋面,可却一辈子也忘不掉那张并不出色的面容。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处不胜寒,孤独一生,他太渴望一丝温暖。所以重生一世,他才这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她!
他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将她从魔怔中拯救了出来。
“不要碰我!”温时锦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仅仅是两句话就击碎了她的心防。
他是想借此,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远走西凉?
“敖展,”她泛红着眼框,第一次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
敖展伸出手想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可却被她避如蛇蝎地闪过了。她冷笑一声,“和我一样,被一个女人所害?”
“是西凉太后吧?”她垂在衣袖之下的手用力握紧,前世她只知道西凉摄政王在西凉先皇驾崩之时,派兵围了皇宫,却不知为何,他却拥立了七岁的太子为帝,将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让,想来是如今那位年纪轻轻的西凉太后所为。
一个掌控朝堂的摄政王,一个垂帘听政的西凉太后,一山不能容二虎。
温时锦脑海之中一片清明,“你是想用我来对付西凉太后?”她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一边走一边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是想得到火炼蛇,还是想让我帮你对付西凉太后,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我做。若你不信,我们拭目以待!”
敖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喉咙之间一阵疼痛,终是忍不住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他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