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将要降临的时候,老板将重新锻造的紫微软剑和折扇带了出来。重新锻造的紫微软剑变短了不少,原来的三尺剑锋,现在只有二尺六寸。重量大约轻了一半,木婉清接在手里一比划,居然觉得非常顺手。而且其中玄铁减少了,紫微软剑变的更是柔软,木婉清把软剑往腰带的夹缝中一插,剑刃和腰带严丝合缝,完美的缠在木婉清腰间。
木婉清喜道:“太合身了,简直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游坦之伸手拉住剑柄,从木婉清腰间抽出紫微宝剑,拿在手里摇了摇,道:“确实是变柔软了不少,只是你的内力,能够使动吗?”说罢手上一股九阳神功送出,原本垂下弯曲的剑刃登时变的笔直。如同一柄钢鞭,稳稳立在空中。
一旁看着的老板满脸讶异,实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内力如此深厚。游坦之今日拿宝剑来重铸,老板心里一直认为他是纨绔子弟。这手神功一露,老板拱手赞道:“原来客倌内力如此了得,难怪舍得宝剑重铸。依照阁下身上内力,破铜烂铁也可斩金断玉。”
游坦之笑道:“现在不是我能不能斩金断玉,是要看她能不能够。这把剑仿佛有点中看不中用。”老板还没回话,木婉清抢过紫微软剑怒道:“你怎么知道我使不动,你看我使给你看。”说罢也是一股内力灌注于宝剑上,她的内力和游坦之不可同日而语,紫微软剑只是勉强竖起,并无游坦之刚才使动时的刚劲。
老板笑道:“阁下不用担心,这柄剑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宝剑。姑娘依仗宝剑之利,行走江湖也没甚问题。”说罢从木婉清手里接过宝剑,又拔了自己一根头发放于剑刃上。老板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头发瞬间断为两截。
游坦之眼睛一睁,道:“吹毛立断,果然难得。”木婉清喜不自胜的将宝剑插回腰间,游坦之顺手拿起那把玄铁打造的折扇。老板道:“在下自作主张,在折扇正面反面都写了一些东西,请阁下不要见怪才是。”
游坦之打开折扇一看,正面写着四句诗: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游坦之在藏经阁七年,多种书籍均有涉及。认得这是唐代张仲素的名句。再一看反面,画着一幅大宋地理边境图。游坦之心下吃惊,想不到边远小镇居然有懂得这些的人。
他略带感激与疑惑的看了老板一眼,老板笑道:“阁下不要误会,在下并非出世之人。只因以前多有人要求把这些东西刻在兵器上,久而久之在下也就记得了。”游坦之站起来冲着老板行了一礼,道:“多谢老板今日相助,在下甚是感激。”
老板笑着把他们两人送出门外,此时已经天黑。游坦之和木婉清找了一个客栈休息一晚,准备明日就去万劫谷找到幽谷客。只是接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幽谷的消息,木婉清心下的担忧越来越重。
这一日来到万劫谷外,这万劫谷的所在甚是隐蔽,谷口居然是在一棵大松树中。游坦之不屑道:“你常说你师叔如何如何,现在看他们的住所,想来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木婉清并不答话,拉着游坦之进了树洞。在里面通过几级石阶,这石阶时而向右,时而折而向上。走出三十余步之后,来到一块平地。
木婉清又带着游坦之来到一棵大松树前,只见上面削下丈许长、尺许宽的一片,漆上白漆,写着九个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八字黑色,那“杀”字却作殷红空之色。木婉清道:“我师叔的丈夫也就是这万劫谷谷主,深恨姓段之人,所以定下这个规矩。”
游坦之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居然如此偏激。天下姓段之人成千上万,又岂能全是坏人。我看段誉那小子就不错。”其时天色朦朦,这九个字又写得张牙舞爪。那个杀字下红漆淋漓,似是洒满了鲜血一般,更是惨厉可怖。游坦之突然想到这谷主也是个可怜之人,必然和某位姓段之人有深仇大恨,却始终不能得报。只有在这里写下这几个字,虚张声势而已。
这时只见木婉清从树上拿下一柄小铁锤,在那个“段”字上敲了三下。铁锤击落,发出锋的金属响声,着实响亮。游坦之出乎不意,微微一愣,才知这“段”之下镶有铁板,只因外面漆有白漆,一时瞧不出来。木婉清挂回铁锤,道:“等一会儿吧,马上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游坦之听她今日说话反常的温柔,问道:“你怎么了,说话怎么和平常不一样?”木婉清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今天好害怕,我觉得我师父出事了。”游坦之摸着她的头道:“你是太久没见你师父,你师父在你师叔这里,怎么会出事。别担心了,马上就能见到她老人家了。”
过了一会,听得松树后一个声音叫道:“什么人,有胆子到万劫谷来?”木婉清道:“是来福儿吗?我是木婉清,我们见过面的。”松树后面那人连忙出来道:“原来是木姑娘,这可大事不妙。”
游坦之见这人身穿家人服饰,满脸的苦相。来福儿也看见游坦之,问道:“木姑娘,这位是?”木婉清脸上一红,嗫嚅道:“他是……他是……,这个,这个……”游坦之看她这么娇羞,笑道:“管家你好,我叫游坦之,是这位姑娘的朋友。你刚才说什么大事不妙?”
来福儿行了一礼,道:“原来是游公子,你两位现在来的真不是时候。谷主请来了四大恶人,刚开始几天也还好。前天小姐和段公子来了之后,那人居然把段公子和小姐关起来了。然后夫人去救,谷主就把夫人也软禁起来了。木姑娘的师父去救,谷主也把她软禁起来了。”
游坦之奇道:“你家小姐不是谷主的女儿吗,四大恶人把她关起来你们谷主难道不去解救吗?”来福儿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小姐和段公子关在一起几天,反而帮了谷主的大忙。”
来神儿接下来又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游坦之听他口齿不清,说再多自己也听不明白。打断他道:“算了,先这样吧。你带我们先去看看你家夫人吧,之后再商量解救你家小姐和段誉的事。”
来福儿摇头道:“这个不行的,那个岳老二在夫人的门口守着。他好凶的,前几天进喜儿就因为叫错了一声三老爷,就被他喀嚓一声扭断了脖子。”游坦之笑道:“原来是岳老三,我正想看看他。这样吧,你告诉我们怎么走,我们自己去就是了。”
来福儿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居然这么大胆。口中喋喋不休,手上连指带画。本来相对简单的路线,愣是半天才说完。游坦之带着木婉清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房间,两人躺在柱子后面偷眼往前看,果然看见了岳老三那个大脑袋。
两人刚刚站定,房间里面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师妹,你这次为了要对付段正淳,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听了这话,靠在游坦之身边的木婉清突然一震,游坦之心里一动,想来说话之人就是幽谷客了。
又听到里面另一个妇女的声音传来,“师姐,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灵儿好歹是我的女儿啊。唉,可我现在身不能自已,又有什么办法呢。冤孽,冤孽。我们这一辈人的恩怨,居然要伤害到灵儿。师姐,我该怎么办啊。”说完之后只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呜呜声。
又听到外面的岳老三怒道:“两个臭娘们,这有什么好哭的。你的女儿正和段誉那小子高兴了,你们有什么好难过的。”游坦之听在耳朵里更是大为不解,这是那跟那啊。低声对木婉清道:“我去引开岳老三,你进过问问你师父怎么回事。等我们搞清楚了,再想办法解救段誉他们。”
木婉清还没有回话,岳老三叫道:“什么人在那边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游坦之笑着从柱子后面出来,此时他腰悬折扇,一袭长袍,模样看起来甚是潇洒。岳老三一时间还没有认出他,愣了片刻才道:“原来是你小子,你怎么来了。”
游坦之把折扇拿在手里笑道:“岳老三,好久不见啊。我好像记得你怎么答应过我什么事来着,现在看来你好像忘了吧。”南海鳄神本来听他叫他岳老三就要生气,听他这么一说又愣住了。游坦之笑道:“你答应了我不能和大理段氏为难,你好像没有办到吧。我看呐,你是想当乌龟儿子王八蛋吧?”
南海鳄神听了蹬脚道:“谁要当乌龟儿子王八蛋啊,老子没有和大理段氏为难啊。你看清楚了,这里面的人和段氏没有关系啊。”他这么一说,游坦之果然愣在了原地。南海鳄神笑道:“你来找老子麻烦,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了。老大说老子上次被你骗了,我打不过他,只有听他的。老大的话总是不错的。”
游坦之愣道:“什么?”南海鳄神怒道:“你小子根本不敢和我动手,虽然没有后退,但是根本没有出招。这次老子要和你再打一场,看你小子往那里逃。”说罢虎吼一声,一抓凌厉之极的抓法向着游坦之扑来。
如果在一个月前,游坦之会觉得他这一抓无法抵挡。而现在他已经领悟了独孤九剑,武学修为不知提高了多少倍。岳老三这一伸手,游坦之凝目看去,至少发现了他身上三个破绽。虽然游坦之实战经验不足,但是他要是现在出手的话,自信能够挡住岳老三这一击。可是他的选择并不是抵挡,而是转头就跑。
南海鳄神这一抓失效,倒也并不奇怪。然而游坦之只有一味逃跑,这也让他大增自信,喝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是只有一味逃跑。总是把你少林寺的名头挂在嘴边,你和人这样对敌就不怕丢脸吗?”
游坦之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还是有理。转念又一想:反正就是引他离开,有什么好丢人的。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还怕了他不成。想到这些心里又有了底气,使动凌波微步一个劲的往前跑。可就这么一跑,又跑的太过份了。
没跑多久,就听南海鳄神在后面叫道:“臭小子,这次算你好运,放过你了。”游坦之听他这么一说居然是要停步不追,立马也停下脚步道:“岳老三,是你不敢和我打吧。那就放你回去了。”
南海鳄神怒道:“你小子放屁,你在那里等着,看老子不把你给生撕了。你要是有胆子的话,就在那里别动。”游坦之把手一摊,道:“不动就不动,就看你敢不敢过来。”南海鳄神生平最受不得人激,当下又提气追过来。
南海鳄神冲到游坦之面前看他果然不动了,当下又是一抓向他扑去。游坦之却笑道:“你当我傻我,你叫我不跑我就不跑。”说完又往后退了几步,这一次他不敢离岳老三太远,采用的是倒退的方式。岳老三气的哇哇大叫,却又丝毫没有办法。
此时南海鳄神的武功源源而出,游坦之又即纵身后退。两人面对着面,一个扑击,一个后跃。南海鳄神连抓九下,尽皆落空。两人始终相距两尺有余,南海鳄神始终赶他不上。而游坦之却显得游刃有余,只须转过身来奔出数步,立即便将他遥遥抛落在后了。
游坦之一直在察看南海鳄神的招式,以前觉得不可思议的招式,现在落在游坦之眼里却已经那么微不足道了。游坦之自信按自己现在的武功,一出手必能制服南海鳄神。只是心里忌惮他武功厉害,怕他另有奇招使出。
两人就这么一直兜圈子,每每南海鳄神将要碰到游坦之衣衫,又被他向后退开了。一个时辰过去,南海鳄神脚下虽然还是一点也不见的慢了,但是嘴里呼气却越来越重。整张丑脸布满了汗水,那模样更是可怖狰狞。只是这人也真有毅力,明知追不上游坦之,还是咬牙坚持着。
他手上的劲力也越使越大,只是始终无法奏效。游坦之对于他手上的招式基本了然于胸,想来现在他并无什么压箱底的绝招了。一时间觉得这混人也真有意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陡然停步向左跨出一步。手中折扇递出,轻轻在他肩上一拍。
南海鳄神吓了一跳,没想到游坦之这么一拍自己居然躲不了。幸好游坦之这一下手上并没有运使内力,南海鳄神一惊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骂道:“你小子使的什么妖法,很有点古怪啊。”
游坦之笑道:“亮你的兵刃吧,我手上拿着武器,不能占你这个便宜。”南海鳄神怒道:“你小子一味求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从背上解下他的武器,道:“这是我新练的武器鳄鱼剪,正好让你小子试试厉害。”
游坦之心里暗骂:多什么嘴啊,这下可托大了。罢了罢了,反正打不过还可以跑。想罢手里折扇平举,准备和这个生平第一个大敌交手。南海鳄神看他这么一举,心里居然泛起一阵不安。他也缓缓举起手中的鳄鱼剪,脚下扎个马步。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突然前些日子听过的铁销声再次传来。南海鳄神突然放松下来,道:“你小子还真走运,我老大在叫我。你我下次再打过,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说完一回头就向万劫谷跑去。
游坦之在后面叫道:“岳老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啊。你不许和大理段氏为难。”岳老三远远的道:“知道了,啰里啰唆的。”游坦之呼了一口气,突然想起段延庆叫岳老三回去,难道是发现了木婉清。
游坦之赶忙也往万劫谷奔去,他不敢大声呼叫,只有在树顶上远远的察看。来到万劫谷门口,游坦之心下大喜,万劫谷门口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不是木婉清是谁。
游坦之大喜,一个纵身飞下来到木婉清身前,道:“怎么了,你见到你师父了吗?她怎么说,段誉他们怎么回事?”游坦之话说的太快,说完才发现木婉清满脸的泪痕。游坦之刚要开口提问,木婉清一下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游坦之带着木婉清走出十余里,来到远处的一个高坡坐下,此时木婉清心神已经略微宁定。游坦之搂着她道:“怎么了,你说吧。”木婉清带着口腔道:“我……我,不是……”
木婉清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完了今天听的事,游坦之心头涌起的情绪,不解,诧异,惊骇,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