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辽东军进驻之后,以前街头随处可见的世家子弟已被各自长辈拘在家中,姑臧城内一下子比以往冷清了不少。
傍晚时分,宋配刚刚应付完北宫纯回到府上,就看到管家在门口不断张望。一看到他的身影,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哎哟,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宋配眼睛一眯,射出一道精光问:“嗯?怎么了?有事吗?”
“阴司马、索参军来访,都在府上等候老爷半天了。”管家急道。
“阴、索二位家主来了?且让人先奉上茶水,我先去更衣,随后就来。”
宋配得知阴元、索辅二人来访,料想二人必是为辽东一事找他,正好他也有些事想跟二位家主商量。遂吩咐管家先去招待客人,而他则匆忙到后院沐浴更衣。
话说阴、索、宋、汜四家乃河西首屈一指之豪强世家,当下除了因汜瑗意外战死而稍显没落外,其余三大家均在凉州拥有极大影响力。
实际上即便张茂去投诚了辽东,只要他们四大世家不点头,辽东依然无法掌握凉州。
今日阴元、索辅来访自是因最近北宫纯频频逼着各大世家表态,他们都很明显感受到辽东耐心正在消失。由于担心辽东采取突然措施,二人才不得不找宋配商量对策。
“哈哈哈,没想到二位贤弟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就在阴元、索辅二人相对而坐,无聊喝着茶水时,突听屏风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抬头一望却见宋配走了出来。
“仲业兄,你来了?在下已恭候多时了。”阴元、索辅忙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让二位贤弟久等了。”宋配与阴、索二人客气一番,才走到主位上做好。
阴元冲着宋配拱了一下手,叹道:“仲业兄,如今辽东越来越咄咄逼人了,若是我等世家再沉默下去,会让辽东以为我等好欺负,必会在以后的谈判中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
面对阴元的危言耸听,宋配一脸淡然道:“贤弟是否太悲观了?”
“仲业兄,不是我等悲观,而是辽东逼迫日甚啊。不但要求世家交出所有土地、部曲,还必须将家族赖以生存的丝绸贸易交由辽东统一负责。这是要挖我河西世家的根啊,河西世家何以富裕?不就是因为丝绸贸易吗?若都交给辽东负责,不是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吗?”
“那依二位贤弟之见该怎么办?”宋配沉吟了片刻问道。
“不如离开姑臧返回敦煌吧,敦煌乃我等根基之地,家族部曲都在那里。即便辽东军再强悍,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手伸到敦煌,我等也可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某看尔是想割据敦煌才对。”宋配语气平淡,让外人听不出是反对或赞同。
被宋配看穿心思,索辅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嘿嘿笑道:“在下也是为大家考虑?”
“阴司马你的看法呢?与索参军一样?不知你兄长阴澹太守又是什么想法?”
闻言阴元忙起身回答:“兄长让在下听一切长史吩咐,兄长一向认为长史是凉州最睿智的人,只有跟着长史才不会吃亏。”
“哪如果某告诉你们,我宋家已打算全盘接受辽东的条件,你意下如何?”
“啊?什么?这……这,这是为何?!”阴元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本某正要去拜访你们,不成想今日二位贤弟主动登门,正好也省了一些麻烦。不瞒二位家主,宋氏已决定追随张家加入辽东。”
“宋公为何要放弃河西世家?”阴元、索辅满心不解。
“不为什么,而是配没有信心对付辽东!”宋配满脸肃容道:“自魏晋以来,我河西世家独霸凉州,就连以武穆公之能也不能动摇丝毫。然而这一切虽然给我们带来巨额利益,但也让各世家养成了跋扈作风。”
“在世家眼中似乎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连此次与辽东谈判,尔等也一点儿没将辽东放在眼里。在这儿,我不得不说真是小瞧了你们的贪婪。你们到底清楚不清楚与之对抗的是谁?那是天下最大势力——辽东,也是未来最有望一统天下的。”
“匈奴人不强大吗?结果怎样?还不是辽东灭族?难道你们也想被灭族?”
听了宋配的话,阴元、索辅二人脸色难看,他们今日来找宋配原本是要拉着宋家一起割据敦煌,岂料竟得知宋家要投靠辽东的内幕。
……
“真是没想到,号称凉州第一智者的宋配,竟也如此胆小?”
刚一离开宋府,索辅就忍不住向阴元抱怨不已。阴元同样对宋配选择感到失望,原本阴澹的确是让他跟着宋配保持一致,只是阴元受索辅蛊惑,热衷于割据敦煌。
“唉,可惜呀,少了宋氏支持,河西世家实力被削弱不少。”
“阴兄多虑了,河西又不光只有宋家,难道少了他宋配,我等就对付不了辽东了?”
与颇为不忿的索辅不同,阴元却还是有点儿担心宋家投靠辽东会引发连锁反应,他非常清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今日宋家投靠了辽东,明天就会有其他世家投入辽东怀抱。
阴元摇摇头道:“索兄,你太小觑宋配在凉州的影响力,除非武穆公复生,不然没有一人可压过宋配。一旦宋家投靠辽东的消息传出,肯定有不少世家效仿。再这么下去,恐怕不用辽东亲自动手,河西世家就先崩溃了。”
“阴兄,有那么严重吗?就算宋配是河西第一智者,也不可能做到一呼百应吧?别说是宋配,就是武穆公也做不到”索辅对阴元的话嗤之以鼻。
“阴兄,你……唉,算了,眼下不要争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还是早日返回敦煌好。”
阴元看索辅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感到一丝后悔,觉得不该瞒着兄长与索家走得太近。
……
“阴、索两家人都离开了?”
“回都督,今日一早两家人以出城游玩为由,出了姑臧就一路向西北而去,看样子是朝敦煌方向去了。”
“嗯,很好!”北宫纯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神情中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都督,阴、索两家显然对我们辽东不怀好意,您为何任由他们离去呢?”
“这叫引蛇出洞,眼下凉州内敌友莫辨,甚至连不少表现恭顺的人很有可能暗中对我等恨之入骨。若不能尽快拔除这些隐患,大司马交给我等的任务何时才能完成?”
“哼!若非世家不识好歹,说不定这会儿我辽东军已兵临西域。”
“眼下机会来了,索、阴两家回到敦煌一定会举兵叛乱,到时谁是辽东的敌人,谁是辽东朋友,一目了然。这些垃圾被雷霆扫灭之际,就是辽东军兵临西域之时。”
……
“家主,阴、索两家已返回敦煌去了。”
“唉,利欲熏心啊!”
宋配闻言长叹一声颇为惋惜,没想到阴索两家还是走上了武装对抗辽东的道路。难道他们就不用脑子想想,若是辽东那么好对付,也不可能会有今天这番基业。
大司马麾下人才济济,用将士如云、谋臣如雨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就拿正在赶往姑臧途中的新任凉州刺史高诩来说,这个人就曾被大司马间拔于基层,后来便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
每次遇到复杂局面时,大司马总是会让高诩出马。这次他来到凉州,显然是要整顿当地混乱局面。索、阴两家好死不死撞到枪口上,日后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只是可惜阴索两家人已是利欲熏心,哪里听得进半点儿劝解?(未完待续。)